父親的話看似輕描淡寫,卻像一枚炸彈,讓顧銘遠震驚不已。他還沒說出個大概,父親已經知道了問題的所在,似乎沒有什麽能夠瞞得住父親的這雙厲眼。
“問題就在林緯是孟老師的書法弟子,並沒有跟孟老師學過油畫。所以我才會一直去調查這件事,發現了一些端倪,手頭上有一部分證據也支持我的判斷,林緯這個人,的確是一個名利心重的人,但是到了後麵,又發覺事情沒我想的那麽簡單,就像您說的那樣,或許孟老師和林緯之間,真的存在著某種秘而不宣的默契?”
顧振山說道:“林緯這個人,雖說不是那麽討人喜歡,但是對他的老師,還算是言聽計從、恭敬有加。真相其實並不是那麽複雜,隻是我們自己不願意去麵對罷了。銘遠,你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嗎?”
“為什麽?”
“因為你對林緯有個人情緒,所以,你的潛意識裏是抗拒這些真相的。”
顧振山這麽說,讓顧銘遠愣了一下,遂笑道:“爸,我心裏有數,還不至於這麽——公私不分。”
“那你打算怎麽做?公開真相,自毀孟老師的名節?還是爛掉你手上的那些藏品?”顧振山問的犀利。
這確實一個棘手的問題,顧銘遠並沒有完全想好,沉吟片刻,才緩緩地說道:“我還在思考,畢竟,在我心中,孟老師是個畫藝高超,德藝雙馨的書畫家,這件事也沒跟田阿姨提,孟老師還有至親,我也需要征詢一下她的意見……至於林緯,這次隻能算他僥幸。”
顧振山微微頷首:“你能這麽想就太好了。林緯是有些運氣,但好運不會永遠陪伴著一個人,他背地裏做過的那些事,不會因為某些良知善行就會徹底抵消,該清算的時候自然會來清算!你的付出不會白費的!”
顧振山用力地拍了拍顧銘遠堅實的肩,沉沉的力道,讓顧銘遠感受到了父親對他的那份鼓勵和期望,以及所擔負的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無聲地揚了揚唇角,大音稀聲,這一刻,父子倆心意相通。
“好了,說完公事,該談談你的事了,接下來你有什麽計劃?”
“什麽?”顧銘遠一時沒反應過來。
話說間,田瀾正好走進屋來,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過去了,午飯已經準備好,讓父子倆收拾收拾棋盤準備吃飯。
顧振山朗聲笑道:“怎麽?還是不打算和我和你田阿姨講講你和江家丫頭的事?”
“爸,我——”
顧銘遠見父親性子頗高,遲疑了一下,飛快地看了田瀾一眼。
田瀾會意,立即替他解圍道:“好了,振山,先吃飯吧,這件事銘遠剛才已經和我聊起過了,回頭我再跟你細細說。”
“哦?看你倆神神秘秘的樣子,還有什麽不能說的不成?銘遠,我雖不幹涉你的事,但不代表就會完全聽任著你的性子來,現在晚雲孩子有了,該娶回來就得娶回來,拖久了不像樣子。”
“瞧你說的,銘遠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田瀾笑道,“他現在隻是在忙公司的事,給他點時間吧。”
“既然晚雲懷孕了,你的心可要收一收,她身體不宜操勞,你要是沒時間照料她,就讓她住到家裏來,家裏有保姆照顧,再給她請個特護。”
顧銘遠知道,父親的話到了這個份上,那他和江晚雲的問題,勢必要有個抉擇了,他不打算再隱瞞下去,便道:“這個孩子不是我的。”
“你說什麽?”顧振山頗為震驚,見田瀾輕歎一口氣,安慰地拍了拍顧銘遠,顯然一副知情的樣子,忍不住問,“到底怎麽回事?”
未待田瀾開口,顧銘遠便說:“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沒有時間陪她,我們已經很久不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她竟然——”
“那你準備怎麽辦?”雖然頗出預料,不過顧振山很快就恢複了鎮定,兒子一向獨立,感情的事從來不用他操心,想必他自己會處理妥當。
父親的信任,讓顧銘遠變得更加堅定,冷靜地說:“這件事我會處理好,需要一點時間。”
顧振山點點頭,道:“我相信你能處理好!注意分寸!”
田瀾心裏頗為欣慰,也許,正是有了顧振山作為父親的寬容和信任,才練就了兒子的勇氣、責任心和擔當。
*
周末一大早,葉宛就在收拾屋子,行李經過兩天來陸續地收拾,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也不過兩大皮箱、幾個大盆栽,外加一整理箱的書籍。
收拾完房間裏的東西,她又去陽台整理。陽台上擺著不少花盆,都是她剛住進來時去花鳥市場買的。既有買的花:桂花、米蘭、石榴、三角梅……又有撒籽插枝種的花:太陽花、彩葉草、梔子、茉莉、玫瑰……
孟世青愛種花,童年的葉宛,跟著她在葉家那個鄉下小花園裏種了半個花園的花,這個養花弄草的習慣一直跟著她。
短短數月,在她悉心的照料下,這些花草都已長得枝繁葉茂,鬱鬱青青的占據著大半個陽台。
此時正是茉莉、梔子花開的季節,潔白的小花,香味十分濃鬱,葉宛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口花香。
真香!
這些芳香馥鬱的花,讓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清淺柔和的笑意,仿佛所有的疲憊都被這花香滌**了!
隻不過,明朗的笑容隻在臉上短暫地停佇了一會兒,就黯淡了下來,因為她忽然想起了一個重要的問題——王悅心對花粉過敏!她是不能養花的!
這意味著,如果自己搬過去和她合租,以後勢必就不能再侍弄這些花花草草的了!
可是,若是丟下這些花不管,昌明公司下一個人什麽時候住進來還不知道,再說,就算有人住進來,萬一別人不愛養花該怎麽辦?
葉宛咬了一下唇,雖然有些舍不得,不過也沒有什麽辦法,隻能將它們送人了。隻是她在宜江的朋友不多,在腦中搜了一圈,也沒幾個是喜歡養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