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略顯慌亂的心神,葉宛扭頭看去,來人居然是顧銘遠,他的不聲不響著實嚇了她一大跳,急忙站起身來。

“怎麽人都走了?”顧銘遠徑直朝葉宛走來,他穿一件煙灰色暗紋商務襯衫,顯得簡潔而幹練。

“大家……做完事情,就先走了。”葉宛比劃了一下說,雖然公司還沒正式向員工介紹顧銘遠,但她畢竟已經知道他的身份,沒法不答他的問話。

顧銘遠隨意點了點頭。

“你怎麽沒走?”

“哦,我等一會兒就走。”

顧銘遠的眼風掃過她的電腦屏幕,葉宛順勢看去,見他的目光逗留在電腦屏幕上,此時她的電腦屏幕上不見一個多餘的窗口和程序,就像剛開機一般幹幹淨淨的,隻是沒有一個工作窗口和文檔,反倒有些欲蓋彌彰的樣子。

原本平複的心不規則地跳了起來,葉宛暗自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別慌,幸好剛才關的及時,沒被他看到打開的郵件,偷閑就偷閑,總比看到做私活的好。

顧銘遠並未計較她的偷閑,隻說:“嗯,既然你沒走,先別急著走,我想看下剛披露的年報,還有往年的財務報表,你幫我準備一下吧。”他擱下這番話,轉身就走。

“呃,你說什麽?”葉宛像是沒聽清似地追問道。

顧銘遠腳步微頓,耐心地把剛說過的話又交代一遍:“我需要查閱剛披露的年報,還有往年的財務報表,你幫我準備一下。”

這回葉宛是聽清楚了,可是她卻並沒有動作。

財務部有一條,所有資料要嚴格保密,妥善保管,不管是什麽職務,未經總經理和經理的批準,都不得擅自查閱。

何況現在,他還沒被正式通告公司。

葉宛不假思索地說:“對不起,財務資料不經部門經理和總經理的批準,一向是不允許隨便查閱的,沒有相關領導指示,我不能……”

顧銘遠這才轉過身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葉宛,大概沒想到葉宛居然會拒絕他。

“你是要我打電話向劉延浩確認還是向孫翰明確認?”顧銘遠挑起了眉毛,問得一本正經。

葉宛硬著頭皮囁嚅:“最好兩個都打。”

這不屬於她的職權範圍,現在辦公室的人都走了,就隻剩她一人,他要查財務報表,沒有上司的同意,她可不敢擅做主張。

顧銘遠本打算五一以後走馬上任,奈何孫翰明逼得緊,自己也有意早進入狀態,現在是各處子公司年報集中披露的時期,他打算先從昌明的財務入手,今日特地抽出時間處理這些事情,沒想到會碰上葉宛這個不軟不硬的釘子,換做是其他人早就發作了。

顧銘遠的脾氣倒是極好,沒有立即發難,隻是飛快地看了葉宛一眼,略一沉吟,回走兩步,拿起她桌上的電話,撥起號來。

“延浩,是我。”

“……”

“沒走呢,在你們辦公室,想看一下財務報表。”

“……”

“其他人都走了,隻有……”顧銘遠頓了一下,目光飛快地掃過葉宛的工作證,“葉宛在。”

不知電話那頭的劉延浩說了什麽,顧銘遠聽後彎了彎唇角:“盡忠職守,沒什麽不好……再說,打電話來也向你通報一聲,沒你的批準,我怎麽能隨便看?”他眼風掃過葉宛,眼鏡後麵的狹長雙眸隱隱露出一些笑意來。

聽到這樣的對話,葉宛心裏就有些後悔了,仿佛一下子沒了剛才的孤勇。剛才她之所以搬出財務規則,就是因為她心裏對顧銘遠一直有一種連她都說不清的奇怪的抵觸情緒,可是他取代孫總接管昌明公司這件事早已是塵埃落定的事,他查閱財務資料也是天經地義、正大光明之舉,她還中邪了似地才說出那一番話來,難道她還擔心他這個副總會對公司圖謀不軌嗎?

然而心底又有一個聲音說,她不是杞人憂天,更不是包藏私心,她隻是按照財務部規則辦事,她沒有做錯,應該知難而退的是他。

葉宛正胡亂想著,顧銘遠已把電話遞給她:“找你。”

她心裏一陣忐忑,接過電話,劉延浩忍耐的聲音傳來:“葉宛,剛才那位是顧總,你協助一下顧總,看他需要什麽資料,隻管給他。”

“呃,好的,”葉宛遲疑了一下,明知開罪顧銘遠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還是多問了一句,“需要顧總……做登記嗎?”

電話那頭的劉延浩可沒什麽好脾氣,在沉默了兩秒後終於爆發:“葉宛!我看你平時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麽關鍵時候犯糊塗?他是顧總經理!我的頂頭上司!讓他打電話來請我批示?!你是嫌我位子呆得不夠久還是怎麽的?是王大威這麽教你的?”

葉宛咬緊雙唇,強忍住摔電話的衝動,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雖是財務部新人,可一向做事勤勉謹慎,幾乎從沒挨過上司訓斥,可現在劉延浩居然當著顧銘遠的麵將她一頓臭罵,她隱忍的火苗也一下子竄上來了。

財務部資料外借一向是要做登記的,他自己也是要求員工把紀律和規章放在首位的。她不過是恪盡職守,有什麽不對?

“對不起,劉經理,我並不清楚總經理查閱資料不需要辦理手續,謝謝您的提點,既然您這麽說了,那我照辦就是!”葉宛極力克製地說,她雖是一貫的謙和態度,但任隨都聽得出她語氣裏的柔韌和不屈之氣來。

劉延浩並不是真心想教訓葉宛,見葉宛口頭上服了個軟,他也就氣平了:“嗯,以後顧總負責財務這邊的事,工作中你要多向他請教,這樣進步得才快!”

葉宛默不做聲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顧銘遠,他像個沒事的人似的抱臂站在一邊,她低哼了一聲:“知道了。”

從將電話遞給葉宛的那一刻,顧銘遠就在一旁作壁上觀,他沒有怪罪葉宛的輕慢,她的堅守原則和不妥協,他一一看在眼裏,而不做任何評判。當她極為勉強地哼了一聲“知道了”時,他才挑了挑那道好看的眉,清冷的眸子漾出一絲笑意,格外黑亮溫潤。

“知道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