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一陣涼風吹過,月幽香伸手扯過來薄薄的被子,蓋在了莫紅花的身上,微微的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半句話。
莫紅花見她不言語,可憐巴巴的嘀咕著:“難道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兩個姐妹,一輩子都窩在這種鬼地方,永遠都無法……”隨即就是一陣抽泣聲。
“紅花……”月幽香把手輕輕的放在了她的秀發上,就好像是疼惜著可憐的妹妹,眼底也心疼的泛著淚光,隻是,她真的不想進入後宮,得到了皇上的恩寵,就等同於和後宮的所有女人為敵,她不願意步入了母親的後塵。
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活下去……
她現在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就是逃避,逃開了,就沒事了。
這時候,破舊的門知啦一聲,被人拉開,一個盤著頭發,身體粗胖的女人氣衝衝的進來,掄起了鞭子抽打在石板的被褥上,發出來了低啞的聲音。
“你們以為這是哪裏?還不快點給我幹活去!兩個賤、人哭哭泣泣的給誰看?這裏是洗衣房,中午沒有休息的功夫!娘娘和秀女們的衣裳,都等著你們兩個去動手!非要用鞭子趕著去!?”
紅花火在心口,猛一起身,痛得又栽了下去。
月幽香生怕她再說出來什麽不中聽的話,急忙應了聲:“諾,奴婢馬上就去。隻是……我的這個妹妹身體不適……”
老女人立刻打斷了她的話,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求情,陰冷的臉上寒若冰霜,還帶有著嘲諷和不屑的口吻。
“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沒死了就能幹活!還不快去!”
這邊說著,鞭子也隨即的掄了下來,眼看著抽打到莫紅花的臉頰上,月幽香伸手一擋,護住了她嚇得慘白的小臉,繼而,月幽香的芊芊玉手立刻顯現出來一條深紅色的血痕,就好像是一塊美玉上的瑕疵,分外的紮眼。
“小姐……”莫紅花一骨碌爬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刷刷的流。
“奴婢多謝嬤嬤手下留情,立刻就去。”月幽香捂住了手背,拉著紅花,疾步的離開了房間。
天空雲淡,微風中帶著一絲絲的涼意,枝頭上有喜鵲的嘰嘰喳喳的叫聲,秀女們彈奏的琴聲悅耳悠揚,從遠處遠遠的飄散過來。
洗衣房的水卻是徹骨的冰冷,仿佛在零攝氏度徘徊著一般,把手放入水中,若是不動片刻,隨時都可能凍結成冰。
為了防止宮女們偷懶,在洗衣的時候嬉鬧閑聊,睡覺休息,必須讓她們時刻都保持著頭腦的清醒,隨時都謹記著
,自己是賤、婢一個。
莫紅花坐不得,屁股好像針紮的一般疼痛,那個公公拿好處,沒想到還要如此的整她,這筆賬,莫紅花暗自的計算在心裏。
她隻能夠弓著身子,雙臂提著吸了水後厚重的衣服,不停的在搓板上蹭啊蹭,在扔進旁邊的大桶裏,濺的衣衫上都是髒水。
月幽香雖說可以坐在板凳上,左手不巧被鞭子打腫,強忍著冰水的寒冷,一點點的揉搓著衣服,她洗的細致入微,生怕再被嬤嬤挑出來分毫的毛病。
然而,她又怎麽了解嬤嬤的心思?
“你們兩個賤、婢在幹什麽?你們以為這兩大盆衣服,允許你們清洗一個月嗎?今天下午必須洗完!否則晚飯沒得吃!”
“下午洗完!?瘋了吧?這足夠洗好幾天的量!分明就是故意整我們!”
莫紅花‘騰’的站直了身子,理直氣壯的咆哮道,她什麽時候洗過衣服?這種髒活累活,為什麽一定要讓她來做?
分明觸怒破妃子的女人,隻是這個月幽香,她為什麽也要受到牽連?
因為是女兒身,被賣入了宮中,養家糊口?
因為身份卑微,就必須當一個奴婢?
因為伺候了月幽香,就要……
這些苦楚,她要對誰傾訴?
享福的時候,她隻是一個侍女,受難的時候,她就是一個賤、婢了?
嬤嬤瞧著她那副不服氣的模樣,從腰間解下長鞭,眼睛一瞪,厚厚的嘴唇一咧,“好啊!看樣子你是沒有吃夠我的鞭子!”
“嬤嬤,我們家妹妹不懂事!求求您手下留情,我們今天晚上不用膳了,不對!不吃飯了,您就饒她一次吧。”
月幽香伸手握住了長鞭,與老女人陰險的目光對視,又立刻敏感的鬆了手,把頭緊緊的垂下。
空氣仿佛在凝固著,月幽香心中驚慌萬分,比起來和媚妃對峙的時候,更加的害怕。
在銘月國,她好歹貴為公主,除了媚妃母女,沒有人敢對她大動幹戈。
在他國,她曾經是一個秀女,現在是一個奴婢,就連洗衣房的嬤嬤,說打就不客氣。
“晚上餓著你們,如果不長記性,就再餓一頓,咱們走著瞧,我就不信了,我還製服不了你們兩個小蹄子?”
嬤嬤狠狠的扔下一席話,比起來媚妃身邊的蘇嬤嬤更加囂張跋扈,大搖大擺的走開了。
莫紅花臉上的表情陰雲不定,月幽香恍惚有一瞬間,看不透她在想什麽。
“小姐,我們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他們分明是同仇敵愾,連枝一氣,把我們當做是惡人對待,所有人都主動的找我們的麻煩!”
“恩。”月幽香輕輕的點了點頭。
莫紅花似乎是有滿腔的怒火,她的心中就仿佛是在燃燒這一大片火海,任由著冰冷的洗衣水,也無法剿滅那種憤恨的,複雜的心情。
但是臉上依舊委屈難耐,撇了撇嘴,“算了,怪我命苦。”
月幽香略帶愧疚的瞥了她一眼,鬱悶的坐在硬邦邦的板凳上,接續搓洗著衣服。
天色漸漸的暗下了,其他的女工都去吃飯,然後回房間睡覺。
月幽香摸了摸饑腸轆轆的肚子,咽了口潔沫。
她早上急著去撫琴,被趕了出來,一直到現在,淪落進了洗衣房,滴米未進。
莫紅花亦是如此,夜風陰冷,寒氣逼人。
她抿了抿幹裂的唇瓣,輕聲道:“小姐,那個寶貝……你不要了嗎?”
月幽香原本就凍僵了的身體,怔愣了一下,變得更加的僵硬了。
又紅又腫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隨即抬起來,往身上使勁兒的蹭了蹭,中午裂開的傷口,更加的疼痛。
“你若是不要了,奴婢願意陪你死在這裏……”
莫紅花的聲音低啞蒼涼,她轉身,回房關門,悶不出聲。
月幽香顫悠悠的站起來,有些昏闕,她趔趄了幾步,扶住了外金柱,才站穩了腳步。
借著昏暗的月光,她瞄了一眼手扶的位置,單調的古舊的外金柱,沒有任何的彩畫裝飾,所以才會被人遺棄在這裏,再也沒有誰多看她一眼。
她若是永遠的留在這裏,早晚會比這些破舊的東西,更加的破爛不堪。
而她身邊的莫紅花,亦會是讓人棄如敝屣。
還有媚妃娘娘的手中,竟然先行一步,得到了她最重要的東西,不能夠失去……
所以,她有選擇退縮的權力嗎?
月幽香顫顫巍巍的走向了房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去,裏麵飄**著陣陣鼾聲,疲憊不堪的女工,唯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是她們最幸福的時光。
莫紅花睡在最外麵的位置,那裏距離著門最近,深夜會漏盡一股股寒風。
旁邊就是月幽香的被褥,她摸索著自己的包袱,從裏麵取出來了李嬤嬤寬宏大量,賞賜的九弦琴,又輕手輕腳的離開。
莫紅花聽見了房門關上的聲音,微微抬頭側望著,嘴角翹起了一抹詭異的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