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頓使勁“翻譯”的時候,雯麗·海瑟·施華洛西婭正把烤肉放進自己的餐盤,毫不勉強、毫不做作。直到湯森說完“惡魔語”後,雯麗小姐臉上的專注才淡去,像冬曰裏的鮮花一樣,她綻放出真摯笑容。

“湯森,你是湯森先生?”很明顯,雯麗小姐在陌生至極的語言中抓到了關鍵姓息:“或者我聽錯了,你的名字其實是湯姆生?”

“湯森。”湯森心裏頓時就有了感歎,這種聰慧敏銳的好苗子真應該送去帝國情報部或者帝外大學,但嘴上依然用“惡魔語”說:“小妞你蒙對了。”

“我的朋友說,”奧斯頓繼續胡謅著,頭上已經見汗了,湯森不按約定說話讓他非常難受:“雯麗小姐的美貌是他從未見過的,他衷心祝願您的美麗天長地久,如同冬曰的水仙一樣芬芳遠溢……”

“湯森,溫馨的名字。我要吃了——”在奧斯頓喋喋不休的翻譯之後,雯麗把切得大小適宜的烤肉放進嘴裏,用玉石般精致的牙齒咬住,鮮潤的上下嘴唇合攏,然後說:“有點鹹。”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湯森,微微皺起了眉頭和小鼻子,臉上帶著點靦腆的笑容——湯森笑著,一手把裝著清淡飲料的銀壺遞過去,另一手把口味稍柔和的烤肉轉過來。

“謝謝。”她振奮了精神:“雖然先期失利,但我願意再嚐試一下。”

湯森的行為,還有雯麗小姐的應對,都讓旁邊的人摔掉了下巴。在這之前沒人能估計到,兩個看上去有極大差異的人,會在不經意間坐到一處,語言不通都能說到一起。

現在,包廂似乎被看不見的界限分隔成兩部分。尷尬的奧斯頓、憤憤不平的美女侍從和旅店老板站在“不和諧”的一側,而雯麗小姐和湯森卻以自身恰到好處的行為和氣質,融洽的坐在另一側,坐在完全不同的氛圍裏。

雖然尷尬、雖然憤憤,但旁人都已經看出來了,雯麗和湯森屬於同一個世界。在相對而坐時,他們根本不需要翻譯,也不需要要繁瑣禮節——在奧斯頓後來的回憶錄中,他記下了臨場感悟:在本質和真相麵前,在真正的強大與高貴麵前,一切外在裝飾都顯得多餘。

“請一切隨意。”湯森終於換了本地話:“我想知道,一位美麗女士的來意。”

此時,湯森內心自然是承認雯麗小姐的平等地位,但在另一方,雯麗小姐也暗中驚訝湯森的身份——如此淡定從容的態度,如此不拘俗套的言行,他到底是哪個大家族的少爺?

“很簡單,我聽說兩位有謐藍雪狐皮。”雯麗小姐腰背挺直,亭亭玉立:“請原諒,本來我不應該如此冒昧,但謐藍雪狐皮值得這樣做。在這位教士打聽今年的皮毛價格時,我接到了消息,那家店鋪也屬於我的家族。”

“隻因為毛皮嗎?”湯森不動聲色的打趣:“但小姐您這架勢跟談判似的。”

“抱歉,我有點兒緊張。在平時當然不會,但我不久前得罪了一位大人物,必須要用謐藍雪狐皮賠罪才行。”雯麗小姐帶著些歉疚說:“今年的謐藍雪狐產量極少,幾乎還沒有麵世。我擔心讓別人來商談的話,無法顯示我的誠意。”

“帶著如此誠意,看來你真的得罪了大人物。”湯森總算對謐藍雪狐皮的價值有了直觀了解:“請原諒我的好奇,是誰呢?”

“哈——”雯麗小姐的笑容裏掠過一絲無奈:“這個人嘛……”

“明白了,家人是吧?”在湯森的記憶中,年少得罪老爺子而跑出去淘換禮物時,大概也就是這幅表情了:“謐藍雪狐皮我的確有,但我們還有用處。”

“請放心,價格方麵會讓您滿意。”雯麗小姐稍加考慮,提出了更便捷的方式:“當然,如果您的用途可以用其他物品替代的話,我可以打開庫房任您挑選。”

“你的誠意足夠了,一張吧。”湯森點點頭,從衙內的經驗來說,既然對方表露出誌在必得,如果再不答應就會變成壞事:“嗯,至於價格方麵,請與我的朋友談。”

“非常感謝。”雯麗小姐的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湯森先生是否還會在此停留?我想請您光臨舍下,品嚐此地的風味菜肴。”

“感謝你的邀請,我對食物其實不太講究。”對這種禮節姓的邀請,湯森興趣不大:“何況我的朋友還有些事情要辦,我們補充些用品就會離開了。”

“真是遺憾。”雯麗小姐理解的點頭:“預祝您一路順利。”

一張完整的謐藍雪狐皮的價值,遠遠超過湯森的預估,以至於奧斯頓要跑去商行辦理儲蓄,好在商行也是施華洛西婭家族的。沒過多久,大堆金幣就變成一疊規整的通兌票據,湯森讓奧斯頓拿著去置辦馬車和其他物品,自己則在鎮口等。

因為要取出謐藍雪狐皮,湯森把得自倒黴蛋一號的短劍隨手抓在了手上,在等待奧斯頓的時候,他就坐在樹蔭下,無聊玩弄著這柄短劍——加上那些埋藏在鎮外的金幣,現金已經足夠了,是不是應該遠離這個有叛亂的國度了?要帶著奧斯頓嗎?他的變化越來越明顯,而且也能夠幫上忙了。

一陣疾馳而來的馬蹄聲,在湯森旁邊的商路上皆然而止。

“你!說你呢!”一個嚴厲的聲音傳到湯森耳邊:“就是你!”

湯森從沉思中驚醒,抬頭望去,看到大概三十名騎兵簇擁著的一名威猛壯漢正在跟自己說話。從裝束上看,威猛壯漢應該是個軍官——這種從鎮外路過的軍隊,跟自己有什麽關係?自己已經染了頭發,改了裝束,在外形上沒有什麽不對啊?難道是要問路?

“站起來!”軍官抬起手裏的馬鞭,忽略了湯森的無辜和無害表情,厲聲問話:“你的軍官短劍是從哪裏來的?!”

“你大爺!”湯森心裏“咯噔”一聲,知道這種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於是一個後空翻躍下路基,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