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我用餘光盯著文夕,他臉上的表情依然如常。但我這次卻不願意輕言放棄,又扯出別的話題問他——
“文夕,為什麽剛才你叫我‘姐姐’會有那麽多人注意?”
剛剛的情況實在是太明顯,我想忽略都不行。
聽了我的問題,文夕一臉倨傲,“除了你,誰都不配讓我這麽純粹的叫‘姐姐’,我自打生下來,就沒喊過誰‘姐姐’。家裏的女人一直都不痛快,所以,剛剛他們才那麽驚訝。”
聽了他這話,我盯著文夕又是一臉狼外婆的笑容,把他看得後退一步慌慌張張的說:“你……你可別亂想。”
我向他伸出手,引誘般地微笑著說:“文夕,過來。”
他倒是乖乖地走過來。我把他拉到我身邊表情忽然哀傷起來,“文夕,我很難過,我快活不下去了……你,知道的。”
我說完這話,他沉默了,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罷了,就算他真的是夕年,我也不好逼迫他。
就在這時,大廳中的音樂停了,有一個訂婚儀式主持人走到大廳中央,用純正的美語把今天的主角介紹了一番。緊接著,一對男女出現在高高的樓梯上。這時大廳中的人都一起歡呼起來。
為了不使自己顯得突兀,我也站起來,像那樓梯上的人看過去——
天!我……我沒看錯吧?!
那個雲琦挽著的男人……他是、他是……
不,這太荒謬了,這不可能!可是那個男人,他怎麽長得,和宇文舜華那麽像?!
這一瞬間,我失去了思維能力。死死地盯著那個身穿黑色禮服的俊美男人走下樓梯。他的名字……是叫文華吧,文石達的引以為傲的長子。
文華是今年初入商界的新秀,二十五歲,也是個混血兒。畢業於哈佛商學院的他,據說彈得一手好鋼琴,油畫也畫得不錯,好像還辦過個人畫展……
腦子裏閃現出來之前雲姐給我說的關於這個文華的種種。但越想,我就越覺得他和宇文舜華有著眾多的相似之處!這,難道也是巧合?!
不!我不信!
但如果夕年和宇文舜華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中,那、那南宮天翔……是不是……是不是……
我按住劇烈跳動的心髒,緊緊地盯住文華。現在的他看起來很幸福,正在和雲琦一起接受眾人的祝福。
我想了想,卻還是走過去,有生以來第一次對雲琦發自真心地笑著說:“雲琦,文……華,祝你們幸福。”
雲琦似是有些驚訝,但很快便幸福地笑了。她上前一步抱住我,“嵐,謝謝你,其實我最想要的就是你的祝福。”
在雲家,不知什麽時候起有一個代代傳承的觀念。家族中的孩子找到另一半時,隻有獲得了長房的祝福,才能真的幸福。雖然我個人認為這隻是提高長房威信的一種手段,但不得不承認,雲家上下都很迷信這個。
雲琦雖然是個混血兒,但對於這個說法從小耳濡目染,也是深信不疑。
放開雲琦後,我深深地看一眼旁邊站著的文華,但他看到我卻隻是禮節性地回了我一個微笑。
心中微微有失落感,我又看了他一眼,這才退到一邊。而文夕這時也跟在我屁股後麵走上前,笑得簡直像個小天使般——
“華哥哥,雖然我很想祝你幸福,但是我不認為你娶這個女人會幸福!”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愕然!
文石達老爺子的臉變成了醬紫色,作為當事人的雲琦卻笑著看向文華,“誰說我們不會幸福?親愛的,我們一定會幸福的,你說是嗎?”
“是。”
文華笑著摟住雲琦的腰,當眾和她熱吻起來。大廳中的諸位親友又一次鼓掌叫好。但我卻不知是不是受了封建思想的荼毒,雖然也在鼓掌,臉卻下意識地轉向一邊。
這一轉,就看到文夕不屑地翻個白眼。而他當眾攪局後竟然又跑到我這裏,直接拉住我的手,一臉不屑地看著雲琦,哼一聲,“腦
殘。”
我被他逗樂了,忍不住揉揉他的頭發,小聲說:“你個唯恐天下不亂的。”
他抬頭卻是一副委屈的表情,“我還不是為了你,我就不信那枚戒指你舍得給別人訂婚用!”
他的話剛說完,主持人按了按手示意大家安靜。接下來就該是訂婚儀式中最重要的一刻——戴戒指。但想到文夕剛剛小聲嘟囔的那句話,我卻是皺起眉。
就在這時,文華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他打開盒子——
我的眼睛驀地睜大,差一點就驚叫出來!那盒子裏的戒指,分明就是我的結婚戒指!!!
文華將那枚戒指取出來,拉起雲琦的手,“雲琦——”
“等等!”
我大叫一聲。看著那枚戒指全身都顫抖起來。再也顧不得什麽,我走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那枚戒指!
沒錯的!不會有錯的!這就是我的!!!
紫色如同精靈眼睛般的寶石,被鑲嵌在金銀二色相纏的座上。這天然的紫色鑽石還保留著當初粗糙的切麵,這些切麵……這些切麵,都是南宮天翔用嘯龍,一點一點磨出來的……
抬頭,我紅了眼睛,但眼神卻像是一頭守護自己最後一星珍寶的野獸般,“這,是我的!”
“你的?雲錦嵐小姐,你有證據證明嗎?”
麵前的文華顯然是動了怒,一雙墨綠色的眼睛閃著咄咄逼人的火焰。但我卻絲毫不肯示弱,反問道:“那好,我問你,你可知這戒指上有什麽特殊之處?”
“特殊之處?”
他顯然是不明白我說的話,我垂下眼睫,緩緩撫摸著躺在白淨手心裏的戒指,“它,的確是我的東西。在它的內側,刻著六字銘文‘摯愛吾妻,乾和六年’。我可以把這六個字寫出來,你們看一下就明白了。”
大臨的銘文相信除了我沒人能夠寫出來。那些遠古的文字晦澀難懂,而我也僅僅是知道“摯愛吾妻,乾和六年”這幾個字怎麽寫。
為了驗證我的話,傭人拿來了紙筆。我拿著筆,右手微微顫抖,隻得用左手握住自己的手腕,一筆一劃,在紙上寫出那六個字。
文石達老爺子,戴上眼鏡,仔仔細細地將我寫的銘文與戒指內壁做了對比,輕輕歎了口氣,把戒指遞給我,“雲小姐,您的東西,拿去吧。”
我收回戒指,小心把它戴到左手無名指上,對著文石達微微彎了腰,聲音中有些哽咽,“謝謝您,令郎的損失,我會承擔的。”
我說完直起身子,而後轉身揚起下巴,一步步走出這個訂婚現場。
出了大門坐進車子裏,我終於忍不住親吻著那枚戒指抽泣。回來了,我的戒指回來了,這是不是意味著,他,也在這裏?可是我的翔,世界這麽大,我又要到哪裏去尋你?
一路上,我隻是握著紫鑽戒指,不停地哭。一旁的雲姐和管家常叔從來沒見過我這樣,一時間手忙腳亂。兩個人都一把年紀了卻還盡力做鬼臉逗我笑。但我的悲傷別人又怎麽可能明白?
直到回了雲家在紐約市郊的別墅,我才漸漸止住哭泣。
不哭,我不哭。隻要有哪怕絲毫的可能找到他,我就會拚盡一切去找!
我就是這樣一個女子。不愛便罷,一旦愛了,就再也忘不掉,棄不掉,換不掉!
我要去找他,隻要他在這個世界上,哪怕是在天涯海角,我也要去找他!!!
眼淚已經止住,我回到自己隻有黑白二色的房間,縮在牆角回想著今天的一切。想著想著一個念頭猛地跳出來——
既然夕年和宇文舜華都出現在文家,那南宮天翔會不會也在文家?!
這個念頭一出來,我立即坐不住了,光著腳奔出房門,大喊道:“常叔!”
常叔跟著我的生父雲川遠約有二十多年,是看著我出生的。隻不過因為雲川遠的事情,我對他也多有遷怒。這麽喊了一聲,站在走廊裏的女傭立即有一名去叫人,而守在我門口的一個
則給我拿來了一雙拖鞋。
過了不久常叔就來了,我見他來了,眼睛都在放光——
“常叔,你把我明天的日程全部推掉,幫我約一下文華,地點隨便,但不能被人發現。”
聽我劈裏啪啦說完了一大串,常叔有些迷惑地問,“文華……是文家大公子嗎?”
“對,他要是不來,你就說我想和他談談他訂婚的事情。”
我說完覺得渾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氣,便又問,“有劍嗎?要中國古式的那種寶劍。”
常叔呆了一呆才猶豫著說:“有……我記得老爺——”
他說到這裏驀地頓住。雲川遠曆來都是我的禁區,一般來說,每當聽到有人提到他,我都會大發雷霆。但這次我並沒有,我隻是神色如常地吩咐,“常叔你幫我找一把出來吧。”
常叔見到我這樣反倒很驚訝,但他終也隻是什麽也沒說。他走了約半個小時,一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劍就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換了衣服,拿著劍來到別墅後的一片林地。沒有讓任何人跟著,我也不在意他們看我時略帶古怪的眼神,我在樹林裏吃力地拿著劍比劃了兩下最後還是把劍扔到了一邊。
現在這副身體拿柄劍都嫌吃力,若是我想來段劍舞發泄發泄,還不如回去練內功。但我此刻被自己的猜想弄得熱血沸騰,不運動下恐怕今天一晚都睡不著。
棄了劍,我想起自己為了塑身,舞蹈倒是一有空就練,倒也不枉費雲川遠給我請來的舞蹈老師。想起趙慧靈當年所學,我忍不住在這林間旋轉起來,而身體對這些記憶力的動作也是越來越熟悉。
南宮天翔喜歡看我跳舞,喜歡看我舞劍。所以就算換了一副皮囊,我也想在今生見麵後跳給他看,舞給他看……
紐約州·奧巴尼市
賓客們漸漸散去,今天的訂婚鐵定是泡了湯。等人走了之後,雲琦蹲在樓梯口就哭了出來。長桌上已是杯盤狼藉,就像是現在已經哭花了妝的雲琦一樣。
文夕幸災樂禍地看雲琦一眼壞心眼地冷嘲熱諷,“女人你別哭了,越哭越難看。真是的,整天一張臉妝畫得那麽濃,你看今天錦嵐姐姐,人家隻是一支淡色的口紅,全場的男人都在看她。”
雲琦一張臉變得扭曲,她再也不顧良好的教養,脫下一隻高跟鞋直接朝文夕扔過去——
“該死!都是你!”
文夕輕易躲過高跟鞋的襲擊,囂張地甩甩頭,“女人,大美女,我華哥哥還在一旁看著呢,你就拿鞋子丟我。”
雲琦驀然一驚,抬頭卻正好瞥見文華微皺的眉頭,那表情顯然是對她有些不耐煩。雲琦委屈地撇撇嘴,文華這才輕輕拍著文夕的頭,“小孩子不懂事,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但文華雖是這麽說,卻明顯是在護短。文老爺子對自家這個老四兒子是寵溺至極,所以就算是文夕剛剛那樣說話,也沒人去斥責。
雲琦在心中按捺下怒氣,在傭人的攙扶下回房間去了。臨走之前還不忘深情款款地看一眼大廳中那俊美非凡又貴氣十足的男人。這樣的男人無論在哪裏,都是人群的焦點。
其實雲琦之所以能在眾多千嬌百媚的女人中脫穎而出,也與她的家世有關。雲氏長房獨女雲錦嵐美麗、尊貴,但同時也像壁畫中的女神般遙不可及,文家雖然也對雲錦嵐垂涎不已,但終究是覺得高攀不上,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而從小就對女孩子這種美妙的小動物殘忍的文華之所以對雲琦另眼相待,實際上也是因為家族。這一點雲琦再明白不過,但沒想到,就在她訂婚這一天,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才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回到房間的雲琦越想心裏就越不是滋味。但更重要的卻是本該屬於她的戒指現在竟然戴在別的女人手上。而且她清楚地看見,那女人竟然直接把戒指戴在了無名指上。
不管是不是故意還是有什麽隱情,雲琦此時都不願去想,她隻是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威脅、恥辱,以及挑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