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把紅玉簫拿在手裏就走了出去。出去後,那幾個守夜的士兵還紛紛向我行禮。

我學著穆風的聲音道:“我睡不著,出去走走。”

說完一甩袖子,我學著男人的樣子往營地外走。夜色深沉,那幾個守夜的也沒有發現什麽。隻等出了營地,我才迅速脫下穆風的衣服把紅玉簫放進乾坤袋,再次給自己換了一張臉。而後足尖輕點,輕盈地躍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先將就一夜吧,雖然我來過月煌山,但去過的僅限於廣寒宮一帶。月煌山那麽大,白天走我都不能保證自己不會迷路,更何況是晚上。隻是身為我原先部將的段幽叛變,這真是讓人心寒。

大臨·興京·慶平郡王府

三月間,春花爛漫,慶平郡王府中種植的桃花樹開得妖嬈。一團團,一片片,一層層,粉白、緋紅、妖紫,各種顏色的桃花如彩雲粉霧。濃鬱甜蜜的花香更是醉人。

玉蝶兒一身白衣,散著一頭烏發,倚在一棵桃花樹上擊節而唱——

“瑤池來宴老仙家,醉倒風流萼綠華。白玉斷笄金暈頂,幻成癡絕女兒花。”

“王爺,現在正是桃花爛漫的時候,你什麽要去唱水仙花?”

站在樹下的南宮景玥拿著幾支桃花,麵露疑惑。一身紫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雖然沒有過多的墜飾,卻依然讓人覺得貴氣十足。

玉蝶兒也不回答,隻是低頭看看南宮景玥又接著唱道:“碧雲玉搔頭,對景山月皎。霜靜在更深,風香我先曉……”

他的手腕上還係著那條破舊的白色絲帶,此時那絲帶隨著他的動作上下飄舞,竟也有了些許飄逸的味道。

水仙花……

一晃之間,竟已過了這麽多年。想當初遇上她的時候,她也隻是十二歲的年齡。還記得那天他從她的手中拿走了那一朵水仙,那花朵裏有毒,但即使解了毒之後,他卻也中了蠱。

水仙幽香,就這樣纏住了他的心。此後他又拿走了她的水仙花釵,當時她說:“以後除了你真心愛的女人,否則不要隨便去拔人家頭上的釵子。”

而在此之後,他就真的再也沒有去拔過任何一個女人頭發上的釵子。即使是汀格蘭雅也不曾有過。雖然那支釵子在汀格蘭雅死後被折成了兩段,但他對她的情,卻是無法扯斷的……

玉蝶兒看著樹下正到處跑著撲蝴蝶的小公主,唇邊的落寞漸漸加深。昨天南海白家又派人通知他讓他回去。

是啊,他是南海白家人,是神蛟的後人,皇上也是因為這個才封他為“慶平郡王”的。想起自己的家族,玉蝶兒就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名字——白蛟。

他自一出生就是既定的下任族長,不因為別的,隻是因為族中的占卜說他是繼承了神蛟能力的孩子。並不是每個白家人都可以入海登陸來去自如。一般來說,同一代中隻有一人有這種天賦,而他就繼承了這種天賦。

因而白蛟從小就喜歡自己一個人去海底,看那些色彩斑斕的魚群,看絢麗多姿的珊瑚。那種沒有一個人的自由自在深深地迷住了他。

其實小的時候,他是個木訥又不合群的孩子,父母雖然以他為傲,但身為族長的母親卻並沒有給予他足夠的關心。後來父親的早逝更是讓他變得自閉。

小小的白蛟因此開始癡迷海洋,癡迷在海中探險。有一天,他偶然發現了一個海底的洞穴,雖然在深海之下,但那個洞穴卻散發著柔柔的白光。

白蛟沒忍住好奇心的誘 惑就這樣走了進去。但等他穿過長長的甬道抵達洞穴最深處的時候卻呆住了。

在那洞穴中,什麽都沒有,連應該有的海生物也不見蹤影,有的隻是鑲嵌在石壁上的巨大夜明珠,和——一座女神像。

神像像是用白玉雕琢而成,也不知在這海底中沉睡了多久,雖然隻是一座雕像,但女神的美麗卻讓審美觀尚未成型的白蛟深深地感到了震撼!

他在這洞穴中癡癡地看,看得忘記了

時間,忘記了世間,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一切……直到餓暈之前被母親找到,他才在母親的強製下離開了這洞穴。

在此之後,他每天都要下海去尋找這個洞穴,但卻再也沒有見過這個神秘的洞穴。

後來他的母親告訴他,那個洞穴在家族中有記載,每個白家的族長一生中會有兩次機會見到這個神秘的洞穴。一次是被神承認其身份,另一次則不能確定。

母親說完這個,歡喜地擁抱了他,說他現在已經被神承認了。但當他問起那洞中神秘的女神像時,母親卻驚詫地說她兩次進入那洞穴都不曾見過什麽神像。

白蛟堅持自己沒有產生幻覺,而他的母親終於想起了在族中流傳已久的一個傳說。傳說海神娶了冥王的女兒作妻子,但當時剛渡劫回歸的天帝卻愛上了這位女神,恰好這時到了這位女神下界渡劫的時候,後來海神和天帝就一起追隨這位女神來了凡間。

最後白蛟的母親就笑著對兒子說,他看到的那尊神像應該就是海神的妻子。

聽完了母親的故事,白蛟依舊是每天下海尋找。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五十年過去,白蛟長大了。終於有一天,他又見到了那個神秘的洞穴,但洞裏的女神像卻不見了。

心如死灰的白蛟回到岸上告別了母親,橫渡大海來到了當時的北國。在此之後他在紅粉鄉中沉溺,言行也再也不像兒時那般木訥自閉。漸漸的,他忘記了大海,忘記了白家,忘記了自己是白蛟,這個時候,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玉蝶兒。

玉蝶兒微歎口氣,海神的妻子……果真就是她嗎?

白蛟……這名字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若不是他自己依稀記得在醉酒之時說了一句“不要叫我玉蝶兒,我是白蛟,我是你的白蛟……”,他恐怕直到現在也想不起自己真正的名字。

但那句從他自己口中說出的話,卻連他自己也無法參透。

白蛟……這個白蛟在萬古歲月又中是她的誰?

參不破,看不透……也罷。

玉蝶兒飛身立於桃樹之頂,隨著風的節奏吟道:“洛浦淩波女,臨風倦眼開。瓣疑是玉盞,根是謫瑤台。嫩白應欺雪,清香不讓梅。餘生有花癖,對此日徘徊。”

再吟水仙詩一首,此生願醉不複醒……

大臨·興京·慶平郡王府奴仆房

我醒了,然後發現自己被人賣了!!!

奶奶的,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我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回到興京,居然進了一家黑店。進了一家黑店也就罷了,這黑店在我飯裏下蒙汗藥也被我發現了,但關鍵是我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體對普通的蒙汗藥根本沒有什麽免疫力!

TMD什麽叫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現在算是有了深刻體會!

這會兒我剛醒來,一眼就看見頭頂有一個小姑娘在好奇地看著我。我無奈地坐起來,先看了看我現在身在的地方。這裏很簡陋,屋裏的主要陳設就是一張足夠三個人睡的大炕。我現在就在這上麵坐著。

炕的對麵有兩張對在一起的長桌,桌子旁邊放了四張矮凳。我側耳聽了聽,並沒有聽見有人唱歌或者是女孩子們嬉鬧的聲音。看來我並沒有被賣進青樓。也是,就我現在那一張麻子臉,買去青樓誰要啊?

再把目光投向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我笑笑問道:“能不能告訴我,我是怎麽來的?”

“你好可憐……”

呃,怎麽她一開口就是這句話?難不成接下來我要被做成人肉包子?!

“你爹說你娘死了以後,你哭得暈了過去,而你爹為了葬你娘把你賣到這裏來了。”

“……”

嚇我一跳,原來她是因為這個才覺得我可憐。但那個把我賣到這裏的人販子……MD如果再讓我碰到他,我非要他知道冒充人家老爹的下場有多慘!

狠狠地在心裏發了誓,我又問道:“這裏是哪裏?”

眼前的小姑娘見我一臉平靜有些迷茫地

看看我才回答說:“這裏是慶平郡王府。”

慶平郡王府?!這不是玉蝶兒的地盤嗎?!奶奶的,我竟然被賣到這裏了。

大喜之下,我一把抓住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手臂——

“玉蝶兒呢?不,王爺人呢?”

“王爺……王爺……”

這小姑娘像是被我嚇到了,我訕訕地鬆開手,她終於說:“王爺今早出門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

聽了她的話,我像隻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玉蝶兒出一趟門就不曉得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有時候是一兩天,有時候是半個月,更有甚者是一年。

萬一我運氣不好,他這一出去去個三年兩載,我也就不用再期盼著自己能攀上他這棵大樹過幾天好日子了。

又倒回**,我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道:“我怎麽這麽倒黴啊,都被賣到這裏了,人還正好走了……”

“姐姐,你在說什麽呢?放心吧,王爺待下人還是很好的。”

守在我旁邊的小姑娘還真是有耐心,我有點過意不去便又坐起來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二丫。”

嗯?我記得我當初在軍營裏編了個瞎話,說自己有個妹妹叫“二丫”,沒想到現在真的碰上個小姑娘叫二丫,難道這是冥冥中的天意?

我不禁又仔細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這孩子不過十五六的年齡,眼睛不大但看起來很可愛。一張小小的嘴尤其討人喜歡。隻是她的膚色黑了些,鼻梁也有些塌。不過整體看來還不錯。

我對她笑笑,“你知道我叫什麽嗎?我叫大丫。”

“嗯?”她顯然也是有些吃驚,看了我一陣歡喜地笑道,“看來我和姐姐真是有緣。”

她說到這裏卻又是一頓,“其實我有個親姐姐也叫大丫,長得很漂亮,去年被選進宮做宮女了。”

我訕訕地笑了一陣又問道:“二丫,在王府我要做什麽?”

二丫抬頭看著我又開心起來說:“我們不用幹什麽重活,就是掃掃庭院澆澆花就行了。重活都有男人幹的。”

呃……這樣的分配還真符合他玉蝶兒憐香惜玉的風格。

知道了自己的工作內容,我鬆了一口氣。要是讓我去洗衣服,我手上塗的易容材料被水一衝掉,可就露餡了。心情舒暢了些,我從**下來又問道:“二丫,這屋裏除了我們還住著誰?”

二丫也跟著我從**下來答道:“沒別人了,王府裏就住著王爺一個人,王爺還經常不回來,府裏下人也少。”

仔細想想二丫說的話倒也在理。雖然玉蝶兒在外麵沾花惹草,但卻從沒有把任何一個女人帶進過王府。其實這慶平郡王府更像是他臨時的一個歇腳地。

在慶平郡王府裏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即使每天太不亮就要起來打掃偌大的庭院我也覺得很好。想我前幾個月在軍營裏,半個月洗一回澡還要提心吊膽,每天都吃野菜糊糊還總是吃不飽,行走在戈壁荒漠更是要忍受晝夜溫差巨變。

再往後,我在梵阿城中的一個月過得才相對好了些。但後來我從段幽那裏逃出來,在山裏走了三天徹底迷了路。結果我在月煌山裏足足轉了一個多月,過了一個月的野人生活才終於碰到一個好心的老獵人,這才從山裏出來。

奶奶的,在山裏那一個多月真不是一般的難熬!雖然我以前有過野外生存的經驗,但前提是我做了足夠的準備。這回在月煌山,就算山裏的鳥獸足夠我吃,但關鍵是我身上除了毒粉什麽佐料都沒帶。沒有任何佐料的烤肉,我吃了一個多月……現在想想都想吐。

“大丫姐姐,大丫姐姐?”

驀地聽到身邊有人叫我,回過身來隻見二丫正指著王府裏一片小池塘裏的荷花叫道:“你看,那裏開了一朵花。”

我順著二丫的手指看過去,果然見到那小小的池塘裏濃密的綠葉下有一個緋紅色的小花苞。隻一轉眼的時間已經將近五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