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天翔去上朝了,想起臨走前他印在我眉心的那個吻……唉,本來還想再睡一會兒的。
還在猶豫這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冬梅輕輕推開門,“小姐,夫人差人來說今日要您回去。”
“什麽事啊?”我趴在**懶得動彈。
“好像是老爺要讓小姐見幾位公子。”冬梅說著來到我床前。
原來是讓我回去相親。
——你是我的,靈兒。
突然又想起他的話。他南宮天翔還真夠自信,沒瞧見本姑娘正搶手著呢!
天慢慢透亮,我起身換上一件邊角繡著牽牛花的珊瑚色綢裙。
滿頭青絲在春蘭手裏梳整成一個標致的寶髻,其中點綴著雅致的純銀鑲珠麒麟簪,一支累絲點翠七寶釵。耳邊一對珍珠耳墜搖曳生光。
春蘭望著我眼光有些滯。這麽些年了,每日為我梳妝,她也該習慣了。
看她這樣子,許是有什麽心事?
“小姐……真美……”
聽了這話,我奸笑起來,“春蘭,今天帶你去看一場好戲。我會讓來向我提親的人一輩子都記住。”
世間最快樂的事情莫過於整人。雖說這是我的一大惡趣,但人不犯我,我不整人。
可今天偏偏有人來招惹我,於是乎,人若犯我,必遭我整!
乘轎回到左相府。娘一見我來不及噓寒問暖就迫不及待地向我介紹起那三個倒黴鬼。
平陽王三公子楚雲、禦使大夫之子林展霆、瑜太師之子瑜汾,無一不是達官貴人之子。他們傳出去的話應該沒幾個人會不信。
雖說皇上有意把我許給哪位皇子,可爹爹到底怕我身陷皇家這潭泥沼,這才想要在皇上開口之前把事情定下。
我明白爹娘的想法,他們既想讓我嫁進一個富貴之家,卻又怕所嫁之人是紈絝公子。
今天來的三人,定是爹娘考慮了許久的人,他們的品行我亦有所耳聞,均是難得的身陷濁世而出拔不染。
但……我注定要讓他們失望了。
北國國風相當開放,雖說新人們在婚前不得見麵,但那也隻是形式。
所以,就算我不躲在紗簾後走出去和外麵那三位麵對麵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想到這裏,我索性撥開簾子,走到娘身邊婉約欠身,“女兒給爹娘見禮了。”
爹爹見我今天難得一見的乖巧模樣不由喜出望外,“來,靈兒,見過三位公子。”
我轉身一掃客座的三人,意料之中收獲了驚豔、癡呆外加仰慕的目光。
見我盈盈下拜,那三位個個慌了神,似是舌頭都攪到了一起,亂糟糟地說著“請起、不敢”的廢話。
今天讓他們近距離看了趙慧靈的真麵目,碧靈閣的紫韻我就難以做下去了。
算了,有失必有得。就算如此,我還可以偶爾打扮成西域舞姬蒙著臉賺銀子。
“三位中有喜歡甜食的嗎?”我冷不丁地問。
楚雲一聽接道:“在下嗜甜,難道小姐同在下一般口味?”
嗬嗬,難不成楚家的人都喜歡吃甜的?楚淩就十分喜歡甜食。
我臉上的笑意變得有幾分詭異,“哦,那公子您的血一定相當香甜。”
這句一出口,廳中的溫度頓時降下來,楚雲猛打個寒戰。
爹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低聲訓斥道:“靈兒!不得胡言亂語!”
我妖魅似的笑著伸出食指說:“娘,女兒有些餓了。今早那些素點心不對我口味,還是帶血的味道好。”
說著我就“嘎吱嘎吱”地啃起指頭來,隻把食指給啃得鮮血淋漓。
“啊!”
終於有人受不了刺激叫出聲來。
我佯裝驚訝地回頭舔舔嘴巴,“林公子,你要不要嚐嚐,味道很好——”
“在,在下失……失禮!”
我話還沒說完,林展霆就驚懼地站起來。
而另外那兩位也是麵白如霜。
“罷,今日就到此吧,給諸位添麻煩了。送客!”
還不等爹把“送客”兩個字說完,客人們就已經紛紛離開座位。也真難為他們能堅持到現在。
哦耶!這下一勞萬年休,再也不用擔心有人上門提親了。
雖說我是稱心如意了,可爹的臉色卻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這下真是惹到他老人家了,不但毀了他的一番心意,更是往他臉上抹了黑。
恐怕等不到明天,關於我的謠言就會傳遍整個洛陽城。
昔日我是他的驕傲,他曾說過,“十子弗如吾一女”,可就是這個女兒讓他丟了顏麵。
看著爹鬢邊零星的銀絲,我默默的站著。這次他肯定傷心了。而我,又傷了愛我的人。
但我明白,無論如何,我是不可能隨了爹的意思去嫁人的。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長久的和爹頂撞讓他慢慢的心涼,我寧願一次做到底,也許這樣還有回旋的餘地。
已經透涼的茶碗被爹放回案上,刻花細瓷的摩擦聲擊著我的耳膜。
“靈兒,你,長大了……”爹開口的一刹那像是猝然老了十歲。
我“撲通”一聲跪下,卻是一句話也不說,心裏還有些期翼他能原諒我。
畢竟,他是我今生的父親,而我最怕的事情就是——
“罷,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雖說你是我的女兒,可這麽些年我竟從未看懂過你。許是我們之間父女之緣太淺。以後……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我憟然一抖,不相信剛剛的話是爹說出來的。不,不可能的,他那麽寵我喜歡我……從小就對我千依百順……
淚花在我眼裏打轉,可我卻習慣的把嘴唇咬得出了血,就是不肯哭出來。
就這樣的靜默著。
“哎~”
隨著一聲如寒嵐寒霧的歎息,藏青色的袍腳從我眼下遠離的那一瞬間,心中的弦猛地崩斷!
“爹!爹!您別走!靈兒錯了……靈兒知道自己錯了,您,您別不要……不要我~”聲音到了最後已成了顫抖。
我怕,我怕爹會真的就這樣離我而去!上輩子最傷我的就是親生父親,雖說那早已過去,但它帶給我的陰影卻是難以散去!
來到這個世上,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
那天他的衣服上綴著暖暖的狐狸毛邊,而他眼裏暖暖的柔情讓我安然的在他懷裏睡去。
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不要我,而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像是吞入了一塊冰,森然的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在地上無助的縮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是任眼淚割著失了血色的臉。
溫暖的手掌輕輕搭在我肩上,我一顫依舊是把臉埋著含糊不清地喚一聲——
“娘”
“你這孩子,自打生下來,還是第一次見你哭。不會說話的時候餓了也隻是幹嚎,這次——”娘溫柔地托起我的臉,“撲哧”笑出來,“這回可見著淚了。”
“咳,咳咳……”
我哭得喘不過起來,臉憋得通紅。
娘輕輕拍著我的背說:“這麽些年也沒好好抱過你,還沒出門的女兒卻整天也見不著個影。你還在家裏住著的時候卻也是整日忙著學這學那。同齡的孩子都喜歡粘著母親撒嬌,可我這做娘的到今天才見你在我麵前掉淚。你師父慕容修讓你習武,你連偷懶也不會,馬步一站就是三個時辰,醫術毒籍一看就是一夜……可問起你來,你還遮遮掩掩的怕我心疼。你可知,我寧願你在我這裏撒嬌耍賴……”
話音漸漸低彌變成了抽泣。
張了張嘴,卻發覺腦子像是中了病毒,一片空白,連最簡單的安慰的話也沒有。
憋了半天,我才像個咿呀學語的嬰兒一樣叫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娘”
“靈兒,你的手……”娘突然抓起我的手,略一端詳後又笑罵道:“真
真是個猴精,怨不得你爹生氣!”
方才被我咬得鮮血淋漓的隻不過是個假指頭。
“你也太不像話了!這一來怕是再難有人來提親了。”娘說這話時不像是在發愁,倒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
我胡亂用袖子抹著臉道:“那正好,我才不要嫁呢!要是我未來的夫君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還要他幹嘛。”
娘一愣繼而笑容滿滿地拍拍我的臉說:“你爹那個人我知道,他呀,隻是氣你太胡鬧,不但毀了他的一片好意還給他留下個爛攤子。你這一鬧,還真是讓他麵子上過不去……”
“那,那我該怎麽辦?”
雖說料到爹會生氣,但我沒想到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心理承受能力會如此之差,以至於現在頭腦空空什麽辦法都想不起來。
“依我看你這兩天就老實點,在府裏住著吧。”
“啊?”
“啊什麽啊呀,趁這幾天多找你爹撒撒嬌,做父親的總經不住女兒撒嬌的。你小的時候抱著他的脖子喊一聲‘爹爹’他都會高興半天。”
娘越說我心裏就越不是滋味。長久以來,親情對於我來說都是陌生的。
而我對於骨血至親最初的理解還留有雲川遠帶給我的陰影。就算是很普通的親人之間的親昵我做起來也是相當艱難。
做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表麵像是個溫情劇的演員,心卻冷冷地在一旁觀望。為了不讓自己有這人格分裂的感覺我很少這麽做。
本來自私的以為這麽做不會給親人帶來什麽困擾,如今一看才覺得自己真是罪無可恕。
也罷,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如若錯了……那就讓它錯下去吧!
昨日之歡,徒添今日之悲。既然我注定是要走,那就不要留下太多牽掛。這樣的無情才易被淡忘。
住在相府裏,想處理我那些店鋪裏的事情自是困難。
我幹脆一撒手,把事情全部托付給總管們去處理,自己當起了翹腳老板。
帶著他們做事這麽長時間了,就算我撒手不管也是沒什麽事的,否則我幹嘛費心費力的培養他們?
可說是這麽說,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其實說白了,我這是太閑了。
想要讓一個整天忙碌的人一下子閑下來還真不是件易事。
弄完了我那一堆舞劍調毒的功課,我就上街來視察店鋪的經營情況。
拔地而起的三層高樓,粉牆翠瓦,簷飛金蟾,朱紅大門左右各一貔貅神獸,踏雲吐珠好不威風。
抬頭望去,一塊油亮烏木匾上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盛大錢莊。
嘿嘿,這個門前人如海潮的錢莊是我的傑作。要說門前立貔貅不立獅子的,洛城中怕是隻有我這麽一家。
隨著人流進門,看著一切都井井有條的錢莊,我總算是放了心。石之彥成為我的屬下的時間最短,卻也是最讓我滿意的。
可有句話說得好,沒有最好隻有更好,我還得再挖掘挖掘。
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無良的剝削階級……我才不管那麽多,反正再在我還是雲錦嵐的時候就被劃為剝削階級,現在在這封建社會我的身份是地主階級的一員,還是剝削階級。
相比之下,我還算是比較有良心的。
視察完畢,正打算閃人——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為什麽不接我們的生意?!”
“姐姐,我們還是走吧。沒瞧見這裏的夥計各個眼睛都長到頭頂上去了!”
“可這不明擺著看不起我們!”
“對不起,兩位姑娘還是請吧,我們這裏店小客多,容不起二位。”
“哈!可真是又小又破!”
聽到爭吵聲我停下向門外邁的腳步,隨手拉來一個小夥計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夥計陪著笑臉,“姑娘有所不知,那二位是勾欄院的姐兒,自是和姑娘有所不同。您有什麽需要小的給您去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