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天翔得勝歸來又被加封為正一品定國大將軍,同被封賞的還有安王楚淩,他現在已經是安親王了。

雖說這是楚淩第一次帶兵上戰場,但出乎意料,他的果斷機智並不遜於一個常年帶兵的將軍。其實這也並不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和南宮天翔在一起久了,難免會受到些影響。另外,他們兩個人雖然經常“相看兩生厭”,可真正配合起來還真是天衣無縫,嘿嘿,這就叫默契。還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秋夜,格外的靜謐。

羅紗輕卷飄飛,罩著鑲玉銅絲罩的燈花昏暗閃爍。

今天我難得“入鄉隨俗”一早就爬上了床,睡到半夜卻終因不習慣漸漸轉醒。

嗯,我才剛剛清醒一點怎麽覺得……屋裏除了我,還有個人?

而且就在我床邊!

這深更半夜,悄無聲息地跑到我的床邊,非奸即盜!

心中有了數,我睜眼的刹那,如絲的銀針幽光一閃刺空而去——

“靈兒!”

呃?!這聲音聽著,怎麽像是——

“南宮天翔?!”我試著叫了一聲。

“嗯。”

聽得悶悶地應了一聲後,一身黑袍的南宮天翔抬手直接去撩那簾子。

“喂!你個變態幹什麽?!”我飛快地抓起枕頭朝他扔去。

“……”

見他像是有心事似的也不作辯解,眉頭輕皺把簾子一掩退到一邊。

我縮在被子裏偷眼看他,完美的一張臉被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琥珀色。他現在這樣子倒像是哪個一不小心迷失在人間的仙人,隻是這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身上透著淡淡的血味兒,讓人又聯想到了修羅地獄,真是神奇的矛盾。

有人評價南宮天翔說他貴氣如神祇,雍容華美勝花王,其實在我看來,南宮天翔的外表活脫脫就是一隻萬年難遇的極品男狐狸。不管從何種角度看,都別有一番風味。隻可惜他這性子淡漠得實在是與那妖嬈媚人的狐狸精不搭邊。

看了一陣子,南宮天翔猛地扭頭瞪我一眼,而我不經意間發現他的臉居然有點紅!

哈哈,本以為他是百無禁忌,原來是因為演技太好,把我都給騙了去。

“小姐!小——”

值夜的春蘭許是聽到我剛才的叫聲,衣衫不整地奔進來,一看到床邊低頭作木雞狀的南宮天翔愣了愣,旋即又慌張地跑了出去。

我鬱悶地摸出一對鑲金碧玉環輕叩幾聲。

不出一會兒,一隻四爪雪白的貓咪從窗口躍進來,一溜鑽入簾帳。

娜娜自幼就伴著我,現在倒是越發的聰明。我用手指了指衣物間,不消片刻它就給我拖來了一套衣物。

“簾子外麵的,不許偷看。”

南宮天翔本就窘到不行,聽我這麽一說立刻跑到屏風外麵躲著。

難得他今天傻得可愛,我穿好衣服在心裏奸笑兩聲抱起娜娜走出去。剛到外麵就見南宮天翔捧著茶碗喝得正歡。

“將軍……”我捏著嗓子叫了一聲。

“噗——!”

南宮天翔一口茶水噴出來,抬頭瞪大眼看我,活像是見了鬼。我這才收起青樓老鴇的模樣,臉一黑道:“大半夜的,你怎麽又闖我閨房?”

“我……”

“算了,瞧你這一身酒味兒,不會是真把我這裏當成了碧靈閣裏哪個姑娘的香閨吧?不過咱們可要先說好價錢,給你打個折,看一眼一百兩,倒一杯茶一千兩,到此為止,別的不許幹。”

我分明知他定是在皇上禦賜的慶功宴上飲了酒,卻還是故意揶揄。

平日裏的南宮天翔太過冷靜,隻有不多的時候他才會和現在一樣笨笨的。嗬嗬,人非完人嘛。

聽我這樣說,他像是急了,一把捉住我的手,“靈兒,我對你如何,難道你——”

“淡定,”我朝他一笑,抽出手一本正經的說,“翔,我明白的。

說話間我目光閃爍,其實,我並不明白。

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愛上了我的這張臉,還是我身為左相獨女的背景,還是我這個人。更無從知曉他的愛,究竟是不是因為得不到才衍生的。

對於南宮天翔而言,就算他看上的是皇上太後捧在手裏放在心尖的公主,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而我……他於我而言,到底是怎樣一種存在呢?

我不願去想,也不想知道,原因隻是怕一旦弄清楚就再也做不到“隨心”二字。

可若說起來,我何時也不曾真的隨心過,隨心隻是我的一個願望罷了,但真要看清了,怕是連這願望都沒了。

罷了,人生難得幾回糊塗。

暫放下心中的糾結,我遞給南宮天翔一塊帕子,“擦擦吧。”

南宮天翔這會兒酒醒了大半,倒也不像剛剛那麽“呆”,接過帕子擦了擦襟上的水漬,然後把帕子收到懷裏,“洗淨再還你。”

“一塊帕子罷了,你拿去就算了。”我說著坐到他身旁。

覺得有些口渴,拎著茶壺給自己倒上一杯水。端著杯子正要喝卻被一隻手給阻了下來。

“入秋了,別喝涼茶,傷身。”

我放下杯子笑道:“你不也喝了嗎?”

南宮天翔笑笑並不作答,拿走我手中的杯子握在手裏。但就片刻,那杯中竟冒出了絲絲熱氣。

“這就行了。”他把杯子遞回給我。

接過變得溫熱的杯子的那一刹,我居然恍惚覺得我們像是已相守了千載萬年。真他奶奶的詭異,我才認識他多長時間啊?!

不知何時,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屋子裏很靜,隻聽得偶爾劈啵的燭火輕爆聲。

待在他的身邊,我總是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心……想要去靠近的那種安全感。

不知不覺中一絲淺笑爬上我的嘴角,“翔,相信愛情嗎?”

似乎過了很久——

“不信。”

嗬嗬,原來他和我一樣。

“但隻是在遇到你之前。”他接著說。

聽到他的話,我的嘴角微微上揚,他說,在我之前?

“翔,知道嗎,我從來都不相信愛情這東西。”暗歎口氣,我又說,“又或者,我隻相信,瞬間的愛。愛情不可能永遠存在,總有一天會疲憊,會碎裂,會消失……”

“靈兒,你想說什麽?”平靜的,他的聲音。

“翔,這一刻,愛我嗎?”試探的,我的語調。

“愛!”

我滿意地閉上眼,唇邊的笑變深。

夠了,

這,就夠了。

“那麽,如果哪一天你不再愛了,請——一定要,忘記我。”

既然愛是有限的,那我寧願在它消失殆盡之前抽身離去。

起身,我望著他深不見底的純黑瞳眸問道:“累不累,用不用躺會兒?”

他隨後也上前握緊我的手淡笑道:“你再去睡會兒,我躺地上就行。”

“嘿嘿,不是說了嗎,除了看和倒茶什麽都不許做。你犯規了,罰錢。”我笑嘻嘻地說。

南宮天翔愣了一愣,驀地笑道:“你呀,斂財也沒有你這樣的。”而後,他顏色一變又道,“靈兒,我這輩子都不會給自己忘記你的機會!”

我並不作答,掙開他的手爬上床放下簾子。

對於承諾,我隻有兩個字——不信。 這並不是針對他,隻是因為我本就不信虛無縹緲的誓言與承諾。

“靈兒,如果皇上要把你——”

良久,他清朗中略帶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

聽清楚他的話我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他是怕皇帝把我嫁給別人。這麽說,他今天晚上跑過來,是因為慶功宴上受了刺激?

我不由哂笑,不管他是個怎樣的怪胎,感情方麵卻還是個菜鳥。

考慮到他打

仗也挺累,我趴在床沿上笑嘻嘻地說:“他讓我嫁誰我就嫁誰了?再說,我在外頭的名聲這麽不好,哪個敢娶我?”

“也對。”

“呃?!你剛剛說什麽?”

“我是說,像你這麽厚臉皮的女人除了我哪個敢要?”

額,他這會兒是不是太清醒了,都知道反抗了!奶奶的,早知道我就不說那些話了。

自南宮天翔和楚淩得勝歸來轉眼就過了小半月。朝中上下都在忙著善後工作。而我則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就此動身離開。

早就計劃著等秦王一黨一覆滅就走的,可如今秦王玩完兒了,我卻又舍不得走了。

思來想去總是顧慮太多。我幹脆把擬好的旅遊計劃拋到腦後,常言道:計劃趕不上變化。

現在正是桂花十裏飄香的八月,我特意調了桂花荷香露,這會兒正和越青環背靠著背坐在草坪上喝得不亦樂乎。

太陽不再像夏日那般灼熱,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我剛有了睡意,卻見秋菊一臉歡喜地跑來,張口便道:“小姐,安親王、睿王和南宮將軍一起來了!”

“奶奶的,還知道來?!”

越青環人都快睡著了,一聽見秋菊話中有“睿王”二字,睡意立即被怨氣驅散。

我在太陽底下曬得正舒服,哪裏舍得挪窩?所以隻是懶懶地打了個手勢示意秋菊把那幾位“稀客”給帶過來,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於是乎,三個男人進了後院便看到如下光景:黃中帶綠的茸草上鋪著塊巨大的床單,床單之上的兩個少女正眯著眼,手裏各端一隻精致的藍鈾青瓷小碗,二人身邊更是擺滿各色糕點零嘴。另有枕頭、軟墊、棋盤、書冊等什物亂七八糟地胡扔一氣,更有一紫一青兩雙精致的玲瓏繡鞋被甩得東南西北各一隻。

秋菊暗暗瞅了幾眼身邊的三位爺,卻見三人相互怒目而視,正有些不解轉念一想卻又心下明了——

二位小姐可都是脫了繡鞋,腳上隻套著白雪似地襪子。

“澤,你們來這兒幹嘛?朝上不是很忙嗎?”

我……無語,越青環不是剛剛還在埋怨睿王不來看她嗎,怎麽才一會兒就變了?!

“環兒,再過些時日,會有一些外國使者來訪。”

喵?!外國來使!

我瞬間便想到了大把的外匯,太激動一時沒控製住,出口便問,“哪國的?使用的貨幣是金的還是銀的?”

“閃邊兒去,搞什麽飛機啊?!你個財迷還想外匯呢,我看你準是從飛機上掉進大西洋腦子進水了!”越青環壓低聲音頗為鄙視地在我耳邊說。我不雅地丟她一個白眼,“我腦子進水了?那你準是被電流燒壞了腦細胞!”

“拜托,要不是我燒壞了腦細胞,誰來這兒陪你?”

“切,要不是我腦子進水你能遇到我嗎?看來你還真要感謝一下那個該死的駕駛員,否則我現在肯定正坐在辦公室裏喝摩卡,而不是桂花荷香露。”

“唔,都怨我好奇心太強,要不是我現在肯定舒舒服服的我在家裏的沙發上喝可樂,而不是這該死的桂花荷香露。”

呃……突然間覺得手裏捧著的桂花荷香露難喝得要死。

越青環和我互相對視一眼突然笑起來。

一口喝盡餘下的桂花荷香露,我放下精致的藍鈾青瓷碗,“第一次覺得這東西這麽難喝。”

“同感。”越青環也仰頭喝下碗中的**。

回頭看看站在草坪邊緣的三人,我把碗遞給秋菊向他們招招手。

待眾人都坐好,我正欲開口楚淩卻搶在我前麵道:“靈兒,怎麽又把鞋給脫了?”

“嗬嗬,你不也脫鞋了?怎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州官?什麽州官?”

南宮天翔麵有不解但聲音還是淡淡的漠然。越青環撞我一下,我無奈地望她一眼,一不小心又說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