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這就是世家
為什麽黃尚要讓黃霞柳去參加天鼎盛會？
那不是去送死呢嗎？
一直到出了黃家堡數百裏。
此時，萬人傑等人已經與楚陽告別，各自分道揚鑣，相約來年春暖花開，諸葛家族萬藥大典再聚。
楚陽悶著頭走了好久，終於還是問了出來這一句話。
這個問題，楚陽是真的死活都想不通了。
“老魏，你說，這黃尚到底是什麽想法？”楚陽皺著眉頭：“他為何要讓黃霞柳去參加天鼎盛會？”
魏無顏沉吟了半天，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想不通。”
“是啊，我也想不通。”楚陽道：“這件事真是讓人費解。”
魏無顏淡淡道：“他若是心痛愛護自己的兒子，就不會讓他去送死；但以黃霞柳的修為，去參加天鼎盛會，除了找死沒有第二條路。”
楚陽道：“不錯，他若是心疼兒子，就不會讓他去天鼎盛會；他若是不心疼，就不會在這幾年為他兒子花了百萬以上的紫晶！”
兩人想了好久，終於還是捉摸不透。
不由仰天長歎：“咱們畢竟不是梟雄！一代梟雄的心境，我們根本不懂。”
一邊的楚樂兒終於忍受不住冷笑起來。
兩人愕然相望。
“大哥，你想錯了。”楚樂兒咯咯嬌笑。
楚陽虛心的道：“有什麽地方想錯了？”
魏無顏也是皺起了眉頭：“難道我們倆都想不到的事，你個小丫頭竟然想得到？”
楚樂兒笑了一會，突然怔怔的呆了一會，似乎要流淚，良久，才歎息一聲，道：“大哥，你雖然是咱們楚家人，但你卻始終不是在楚家長大的，所以你或者明白政治，或者明白爭鬥，或者明白陰謀詭計，但你卻始終不明白什麽是家族！”
“魏大哥也一樣！所以你們兩個人，都隻是江湖人，而不是江湖之中的家族人。”
楚樂兒淒然的笑了笑，笑容裏多少有幾分譏誚。
“願聞其詳。”魏無顏虛心的說道。
楚樂兒嗬嗬笑了笑：“大哥，我年紀小，而且這些年裏麵，除了看書，就是在家族裏麵，閑著沒事，我就開始剖析家族裏麵每一個人的心思，上到祖爺爺，下到我們家族的仆人。然後我發現，其實不管是位高權重還是最底層，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心思，誰也別說誰卑鄙。”
“現在二伯已經死了，說起來難免有些不敬，但當時；二伯為何會肆無忌憚？因為，大伯的兒子丟了，他怎麽做，都是正確的。因為他有兒子，嫡係傳人；我父親和四叔跟二伯在地位上沒法比，所以二伯就這麽下去了。”
“他做的那些事，大伯肯定是知道的，伯母肯定是懷疑的；祖父肯定是多少了解的，甚至我父親跟四叔，也是肯定捕風捉影的聽說了什麽。但包括大伯在內，誰也沒說什麽，為何？”
“因為家族擺在第一位的，永遠不是親情！”楚樂兒悲涼的笑了笑。
“或者家族中我們的母親，是將兒女放在第一位的；但母親們在家族中，畢竟是弱勢。她們說了不算。家族之中，最看重的是傳承；血脈。第二看中的，乃是前程，家族的前程！並不是某個人個人的前程。”
楚樂兒臉色稚嫩，但他說出的話，卻是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魏無顏也驚異的看著她。
這些道理，從任何一個成年人口中說出來，都是令人驚訝他的天賦和領悟，更不要說說這些話的是一個小女孩。
“所以二伯一家獨大，家族乃是默許的。就連仆人們，家臣們；他們對楚家是完全忠心的，這一點我們絕對不能懷疑；但他們忠心的是楚氏家族，並不是楚氏家族家主。家族沒了，他們也完了；但家主換了，他們還在。”
“二伯當時有能力有手腕；所有人都認為二伯能將楚氏家族帶到更高的位置；所以他們擁護二伯。所有人都知道大伯是一個好人，但他們卻不能站在好人的一邊，因為好人……往往是被犧牲者。”
楚陽默默地點頭。
“所以，大哥，雖然你現在離開了家族，但你回到家族就會發現，原來對二伯忠心的人，現在對你更加忠心，而且這種忠心，是真心實意的！你千萬不要懷疑這份真誠。而且，這些人，你愛怎麽收拾，就怎麽收拾，收拾的再慘，他們也會甘之如飴！隻要能保留身份地位和性命。”
楚樂兒嗬嗬一笑：“這就是家族。”
楚陽再次默默的點頭；他不能不承認，自己這個妹妹，看得極為有道理！說出來的話，都是從最冷酷的角度出發，但說出的道理，卻是任何人都不能反駁！
看著楚樂兒，楚陽突然間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專門以陰謀詭計，專門從人性陰暗麵著手，卻無往而不利的……神盤鬼算莫天機！
在這一刻，楚陽突然發現，楚樂兒跟莫天機其實很相像。
尤其是心機手段。
魏無顏卻是聽得一頭霧水，道：“咱們談論的是黃家，你怎麽說起來楚家？”
楚樂兒清脆的笑了起來：“所以魏大哥，你不是一個掌權者，卻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楚陽微笑起來。
他知道，楚樂兒現在這句話，明麵上是表揚魏無顏，但實際上，卻是在說魏無顏沒什麽心機，隻能被人利用，屬於一個典型的二百五類型的人。
魏無顏也不傻，嘴角一抽，狠狠瞪了楚樂兒一眼，道：“你直接說我不開竅……就行了。”
楚樂兒格格笑了起來，道：“黃家的事，與楚家異曲同工。黃家主看重的也不是自己的兒子黃霞柳；而是因為，他隻有這一個兒子了，說什麽，也要這份香煙傳承！所以他不管花費什麽代價，也要一個黃家的嫡係血脈。”
“至於黃霞柳，乃是一個還有著真性情的紈絝公子。這種人，終生成就絕不會太高，說句實在話，以黃尚家主的修為，再過幾十年，他還在壯年，黃霞柳就有可能已經老邁而死……隻要黃家還存在，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就一定會發生！”
“但黃霞柳若是在天鼎盛會之中身亡，那可就絕對不一樣了。”楚樂兒肯定的道，她的眼中，乃是一片無可奈何的悲憫。
“原來如此！”楚陽恍然大悟，但還是讓楚樂兒說了下去。隻是，楚樂兒越說，楚陽就越是心寒，越是感覺這人世間，竟然如此醜惡。
楚樂兒接著道：“黃霞柳死在天鼎盛會，而天鼎盛會是什麽地方？選拔執法者，確定家族地位。黃霞柳死了，隻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以後的家教，就是：你父親為了我們家族，做出了如何的犧牲……莫要忽略了這點小事；這種事，對於思維尚未成型的小孩來說，滿腦子都會灌輸成自己的父親多麽偉大…然後努力地修煉……直到獨當一麵。而那時候，黃家將會比現在更強！”
“犧牲了一個根本沒前途的黃霞柳，卻會換來黃家的千秋萬代。”楚樂兒道：“黃尚對於自己的兒子並非沒有親情，但這份親情與家族的長遠利益相比，卻是太單薄了。反正黃霞柳目前的情況也不可能發揮什麽大作用了，他這一生唯一的作用，就是為家族後代樹立一個偉大的榜樣了……”
“太冷酷。”楚陽沉思著說道。
魏無顏讚同的點頭：“的確太冷酷了。”
“但願我是說錯了。”楚樂兒細細的歎了口氣。
“你隻說留下兩個孩子，卻沒有想過，若是這兩個孩子是女孩呢？”魏無顏問道。
“所以黃尚為黃霞柳選擇的是天鼎盛會而不是萬藥大典！”楚樂兒嗤了一聲，道：“天鼎盛會，可是還有一年半的時間呢。而女子懷胎，隻需要十個月。”
魏無顏渾身都有些發冷，問楚陽道：“這就是世家？”
楚陽歎了口氣，仔細的考慮一番，說道：“我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樂兒的推測，有百分之八十，應該是接近真相。”
魏無顏怔了好久，才吐出一口氣，道：“幸虧我不是出生在世家！”
楚樂兒與楚陽默默不語。
楚陽的眼前，閃動起黃霞柳那認命的、無奈的、苦澀的目光，似乎看到黃霞柳在對自己說道：“老大，我其實就是一個紈絝，我唯一的使命，就是為黃家傳宗接代，等我回家後，我會努力的當好這個工具。”
突然間心中無限憤懣：他都已經認命了！他都已經想要完全按照你們的安排來做，為何你們還要這麽做？用他的生命，來壓榨出他生前死後的最大價值？
這，還是父母與兒子之間麽？
黃尚，你緣何會如此狠心？你如此梟雄心性，縱然黃家獨霸九重天，你又能得到什麽呢？
但這些，楚陽卻隻有放在心裏。
目前自己的實力不夠，黃家這種大家族的紛爭，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插手的。楚陽隻是想著那張紈絝的臉，那認命的口氣，那絕望的表情，而心中深深歎息……若是將來在天鼎盛會遇見，自己……可否助他一臂之力呢？
三人一路前行，楚陽一路上很沉默。
走出幾百裏，晚上宿營的時候，楚陽突然問楚樂兒道：“樂兒妹妹，你呢？你對你的前途怎麽看呢？”
因為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月聆雪的話。
“你若是真心愛護她，就給她前途。讓她去叱吒風雲睥睨天下，而不是用你的身份和愛心，將她束縛成一個普通女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