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初次見他,那雙眸子是漆黑的,如墨的,霸道而不羈的,隻是此刻,他那漆黑的眸子竟也變得有絲絲的悲傷和涼意。

她不懂他是為何而變得,或許她懂……

“好,我陪你上去。”西門禦臉色陰沉一下,便馬上恢複了平靜,他一甩黑色的長衣,轉身向山上走去。

“我們已經扯清了。你不必再跟著我。”百裏珊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好冷,冷的她也不覺一顫。她鬆開了他的手。因為那種徹骨。

“心裏的千千結,也可以扯清嗎?”西門禦凝著她,眉頭微皺,眼底有著一抹似水的柔情。

“扯不清的弦,不是還有刀麽?什麽不是可斷的?”麵紗之下,她的臉變得有些微紅,那清澈的眸子也**漾著微微漣漪。

天忽然下起大雨,毫無預示的。

西門禦急忙脫下身上的黑色長袍,披在她的身上。

百裏珊側目看他,隻覺得他的臉色蒼白,眸子裏卻有著一抹暖意。她拉起他的手,往密道而去。

略顯潮濕的密道之中,有些滲人的寒意。她放開他的手,往牆角走去。

記憶裏,那裏是一個機關,隻要打開,蠟燭便會自動燃燒起來。

“哢”的一聲,她按動機關,卻沒想到“唰唰”飛出無數隻利箭。黑夜裏她無法看清箭的來勢,隻能使用《江湖寶典》之中的琥珀神功,身體瞬間被凝成冰,無比堅硬。

利箭刺去,紛紛斷開掉在地上。

“嚓嚓嚓……”西門禦淩厲的目光在夜裏變得有些微涼,他飛出幾隻毒鏢,利箭從頭劈開,破成兩片。

能在漆黑之中避開這麽狠毒的攻擊的,武功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及。百裏珊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何人,為什麽江湖之上沒有聽到任何與他有關的事情。

“百裏姑娘,你沒事吧?”西門禦在黑暗之中尋找那抹身影,語氣之中滿是擔憂。

“沒事。”百裏珊在黑夜裏辨識著方向,沒想到這個曾經用來和左丘霖偷溜出去取樂的密道,竟會變成殺自己的一個陷阱。她不覺冷笑起來。

那種笑,漆黑的夜裏是看不見的,但也沒有人想看見那種笑。就仿佛是小孩子從小最信任的父母忽然丟下自己遠離時候的那種苦笑,又夾雜著冷笑。

那種看透浮生的笑,不是普通人能讀懂的。

“哢”的一聲,她身上的寒冰碎裂開來。

百裏珊忽然間感覺好冷。或許是剛才淋了雨,又強行使用琥珀神功,身體可能還有些承受不來。她不得不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百裏姑娘。”聽到異樣的聲音,西門禦緊張起來,向發聲處慢慢移去。

“啊。”腳下似乎踩到了冰塊一樣的東西,他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前倒去。

百裏珊隻看見眼前一個欣長的身影一閃,直直的向她撲來。她來不及閃躲,被身影壓到地上。

微暖的呼吸撲麵而來,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她的神色被細細的白紗掩蓋,他無法看清,隻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很快。她的身上有股特有的氣息。如米囊花般淡淡的無味花香,卻有著致命的蠱惑。

西門禦控製不住的低下頭去,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流氓。”百裏珊終於回過神來,狠狠得把他推開,一個翻身起來,往密道走去。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西門禦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跟在他身後緊張的解釋著。想他一代教主,對誰曾這般卑微,可是她,有這個能力。

百裏珊不再理會他,繼續向前走著。潮濕的密道裏一種陌生的氣息越來越濃,她不禁覺得有些眩暈。

這種味道,好熟悉……

“師哥,你說這是什麽花啊?開的這麽豔。”百裏珊拿著采摘下來的六色花,在手裏欣賞著。“隻是可惜,這花雖美,但氣味卻好難聞……”

“師妹,你說的是什麽花啊?”左丘霖好奇的走來,接過她手裏的六色花。

花朵有六片花瓣,分別是不同的顏色,看起來有些另類的怪異。

“這麽醜的花,不要也罷。看,我給你做的花環!”左丘霖從身後拿出一個五彩的花環,套在她的頭上。

“謝謝師哥。”百裏珊笑著抱住他,忽然覺得視線越來越暗。最後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已是三天之後,師父正焦急的在她床邊來回蹣跚。

“師父……”她虛弱的起身,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珊兒,你醒了?你可知道你身重‘六步倒’劇毒?若不是你師叔為你放血,你恐怕早就沒命了。”

……

“小心,有毒!”百裏珊轉身緊捂住鼻子,沒想到左丘霖竟變得這般心狠手辣,他肯定料到她還會從此路上山,便設下埋伏。

“有什麽毒?”西門禦也捂住鼻子,詫異起來。在這條人跡罕至的密道,怎麽會有毒呢?

“走,快離開!”百裏珊隻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她緊握著西門禦的手向外走去。看來他們早有防備,若是不急忙離開,被他們發現,隻有死路一條。還好及時發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啊……!”西門禦緊緊護住胸膛,本來傷勢並未痊愈,蒼南的神藥雖已治好他的內傷,經脈也已結合,隻是氣息尚未均勻,加上現在中毒,他感覺身體裏麵有無數條真氣在體內遊走。

“啊!”越來越痛,他單膝跪在地上。

“你怎麽了?”百裏珊蹲下身去,有些緊張起來,還從未看見他這般虛弱的模樣。

“你走吧,不用管我。趕緊離開這裏。”西門禦的聲音顯得無比凝重,以他現在的功力是無法再保護她,隻會給她徒增負擔。

百裏珊重重的咬下唇,讓意識清晰一點,攙扶起他走出密道。

外麵還在下著雨,雨點密密麻麻的打落在他們身上,衣服都已濕透。好冷。百裏珊覺得全身都在打著冷顫,嘴唇也哆嗦起來。

“你別管我了,快走,這樣下去我們誰也活不了。”西門禦嚴肅的說道,隻是在這雨夜裏,那抹威嚴被掩蓋下去不少。

“別說話。”百裏珊瞪了眼他,扶著他往一個山洞走去。

雨似乎越來越大,好像有意的想要洗盡人身上的偽裝,又好像想變成一粒粒毒針,插入那些罪惡的人身體。

所以百裏珊每走一步,似乎都是千斤重擔般,隻是她還是不忍丟下那個接近昏迷的男子。她扶著他一步步往山洞走去。

以前和左丘霖經常在那裏避雨,加上山洞隱秘。是不容易被發掘的。現在隻能去那裏避一避了。

山洞之內岩石交錯橫生,上空無數怪石嶙峋,一滴滴水珠從上低落下來。地麵有著一些淺淺的水坑,她的白衣已被淋濕的不成樣子,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

“咚”的一聲,兩人倒在地上。

頭越來越暈,視線越來越模糊。好冷,好冷。百裏珊蜷縮在地上,顫抖著抱住自己。

西門禦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盤坐起身來,把她拉到他的對麵。

百裏珊不知道他在做什麽,隻是她冷的無法拒絕,這種冷,讓她全身乏力。她忽然間明白了人的悲哀,無論他是聲名顯赫的名人,還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都不能與這天意抗爭。

這似乎是亙古以來不變的真理,什麽人定勝天,都是假的,真正理會了人生的人,才會明白一切都是假的。

人永遠逃脫不了命運,人也無法預料命運,就如百裏珊從來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她以為她很快就會和師兄完婚,再有個完美的家,一起練練武功,一起過著平凡卻又穩定的生活。

可是命運從來都是這麽不平靜的,所以現在,她半昏半醒的坐在黑暗的岩洞中,想著這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西門禦隻是雙目緊閉,眉頭緊皺,和她四手對擊。把身體內的真氣緩緩的輸入她的體內。

百裏珊隻覺得身體越來越暖,她看著對麵的西門禦,他全身內力齊發,一股強大的光波閃現。

“不要。”百裏珊想鬆手,隻是西門禦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腕,手心內翻,一氣嗬成的再次擊合她的掌心。

“啊!”身體灼熱的承受不來,她仰頭發泄出來。身體發出一陣白光,長長的發絲漫天飛舞起來。白色的麵紗也滑落下來,露出那張略顯蒼白的麵容,還有那道已經結疤的傷口。

身體的暖意已經全部驅除,原來西門禦把他自己的真氣都傳了過來。

西門禦還沒來得及看著她一眼,便倒在她的懷裏。

身體的寒冷和體內的毒素,終於把他擊倒了。

“西門禦。西門禦。”百裏珊搖晃著他的身體,不免緊張起來。中了劇毒又無真氣護體,這樣下去定是必死無疑。

他的臉色蒼白如蠟,長長的青絲和濃厚的眉上都結了一層霜。

“為什麽,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她抱著他冰涼的身體,難過的閉上了秀眸。

百裏珊真的不懂,她隻是玩笑般的救了他一命,他又為何要為自己舍命?這真的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