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兄,我想聽聽你怎麽說。”

蘇鬱岐忽然出口的話,令雲景大吃一驚,本就蒼白的臉一下子全沒了血色。

“皇……皇兄?雲湘王爺?你……你們怎麽來了?你們……你們來了多久了?”

翠柏的後麵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雲景轉回頭去看,就隻見祁雲湘和雲淵緩慢地踱了出來,祁雲湘臉上瞧不出有什麽,雲淵的臉上卻是隱隱怒氣。

雲淵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他已經控製不住怒氣,說明是真的怒了。

蘇鬱岐和皿曄淡淡地瞧著兩人走出來,沒有說話。

雲淵走到雲景麵前,站住,冷厲地開口:“你究竟背著我,做了什麽事?”

他的氣勢太過嚇人,雲景嚇得一哆嗦,不禁後退一步,瑟瑟縮縮地道:“皇兄,我……我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就是我讓田菁菁去查岐王爺來著。”

“田菁菁是你的人?”

“算……算是。”雲景點點頭,又搖搖頭,“可……可我沒想到,她是毛民國的人。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我讓她去做的。我隻是讓她去查岐王爺,別的,真的什麽都沒有讓她去做!”

蘇鬱岐和皿曄都淡淡地看著雲景,沒有開口阻止他們兄妹的對話。至於雲景會不會說漏嘴什麽,蘇鬱岐其實不太擔心。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城府卻不淺,至少,比雨師的公主容長傾要深太多。

在她沒有得到切實的好處之前,有些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這一點蘇鬱岐無比自信。

雲淵深吸了一口氣,才將即將要噴薄而出的怒氣強壓了下去,“你以為,你一句什麽都沒有做,就可以讓大家信服嗎?”

“我……”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雲淵厲聲命令。

蘇鬱岐淡定自若地望著雲景,雲景一抬頭間,看見了她那張氣定神閑的臉,立時明白蘇鬱岐在向她傳遞一個信息:挑能說的說,不然,你們都一點退路都沒有。

雲景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吞吞吐吐地道:“我讓田菁菁暗中注意岐王爺,並且,我還策劃了馮家堡的那一場會麵。可……可我沒想到,田菁菁是毛民國的人,她在利用我!她和她的父親做出了那許多的事,還試圖把我牽連進去,栽贓在我的頭上!”

蘇鬱岐道:“你在雨師,是不是有一些人馬?”

雲景怯怯地點了點頭,“是,是有一些人,不多,隻有一百來人。”

“他們都聽命於田菁菁還是直接聽命於你?”

“那些人都是田菁菁一手帶起來的,雖然名為我的人,但都是聽命於田菁菁的。”

蘇鬱岐看向雲淵,道:“到江州之初,我曾經派了一隊人去搜索軍隊的去向。他們在途中遭到兩股不明身份的人截殺,其中的一隊人,乃是京中餘稷,也就是杲稷的人馬,另一隊,如今看來,就是田菁菁派出的一隊人。也就是,雲景公主你的手下人。”

不管這些人是誰的人,如今隻能田菁菁和雲景來背這個鍋。隻有這樣,才能抓住雲景,甚至雲淵的小尾巴,而又不讓他們狗急跳牆要與雨師為敵。

雲景慌了,急忙辯白:“不是我下的命令!真的不是我下的命令!皇兄,你最是了解我,我平時連踩死一隻螞蟻也不敢的!我是頑皮了些,可我玩不可能下令殺人的!”

蘇鬱岐隻是冷冷看著,沒有急著追問,也沒有急著給雲景貼上罪名。

雲淵緊繃著臉,卻也隻能無奈地替她辯解:“蘇賢弟,雲湘王爺,皿公子,雖然是空口無憑,但我以人格擔保,雲景確實是膽小怕事的人。她應該不會做出下令殺人的事情來。”

蘇鬱岐道:“我們都能信任你雲兄的為人,但,我朝那些和雲兄不相熟的人又能不能被說服呢?畢竟,雨師也不是我蘇鬱岐和祁雲湘兩人說得了算的。”

雲淵無奈地抱拳拱手,“雲景所犯下的錯誤,我會和她一起承擔,隻是,那些雲景沒有做過的事情,還希望貴朝能明察秋毫。貴朝如需要我們做什麽,我們自當萬死不辭。”

蘇鬱岐道:“這些都不是問題,雲兄,如果不是雲景公主做的事情,我們也不會硬栽在她的頭上。隻是,現在雲景公主似乎還有些事情沒有說。如果她什麽都沒有做,毛民國的人為何要追殺於她?”

皿曄的目光淡淡瞟向不知名的遠方,蘇鬱岐啊蘇鬱岐,你虧不虧心,明明你要追殺人家,還非要賴在毛民國的頭上。

但雲景仍舊有沒有說的實話,這倒是真的。否則,也不會把蘇鬱岐的追殺誤認為是毛民國的追殺。

雲淵未等雲景回答,便搶白道:“也許……是毛民國想要借此挑撥雨師與玄股的關係?”

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祁雲湘忽道:“未必吧?如果是想要挑撥兩國關係,就不會隻找雲景公主下手。”

雲淵微微蹙眉,饒不過去,便隻能又將雲景推了出來:“小景,你到底還做了什麽?或者知道了什麽?竟讓他們不舍幾千裏追到曇城來對你下手?”

雲景戰戰兢兢,“我……我沒有做什麽,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會追殺我。我說的都是真的,雲湘王爺,事到如今,撒謊對我有什麽好處呢?”

“江州案是岐王爺負責的,案情我也不太了解,至於撒謊對你有什麽好處,我委實不知,但我知道,如果你不說實話,對你們玄股,對我們雨師,都不是好事。雲公主,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漏掉了什麽細節,畢竟,事關重大。”祁雲湘正經起來,比什麽人都正經,說話都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蘇鬱岐和皿曄自然十分清楚他的德性,對此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倒是一直追隨他而來的雲景,心裏十分震驚,對祁雲湘的愛慕也就更增添了幾分。

雲淵的眸子裏也添了幾分深沉。除了蘇鬱岐,這個祁雲湘也是不容小覷的。

雲景努力思索著,半晌,似是想起了什麽,道:“莫非……是那件事?”

“哪件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我來到雨師,其實最先落腳的地方是江州,那天正是洪水泛濫的第一天,我去找田菁菁,卻發現她鬼鬼祟祟的,我自恃輕功好,便尾隨著追了上去,卻發現她到了一個大戶人家,指揮人往江中拋屍。他們拋了好多好多的屍體,我從沒見過那麽多的屍體,一時間十分害怕,就趕緊跑了。我想,可能是他們發現我了?”

雲景如今說起這些來,似猶在後怕,哆哆嗦嗦的,眼睛裏都是恐懼。

蘇鬱岐道:“被滅門的是江州豪紳方子清一家。這個案子也已經查明係田菁菁所為。他們的勢力應該很大,沒想到,連我雨師京師也全被他們的勢力滲透了。”她深深看了一眼雲景,臉上的表情卻是溫和,“雲兄,雲公主看樣子受到了驚嚇,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雲淵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的妹妹這裏出了問題,這也隻能怪畢竟在雨師的土地上,他還是不能方便行事。如今落了這樣大一個把柄在雨師手上,已然極其被動,隻能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道:“也好。”

幾個人回到住處,已經是申時,蘇鬱岐善解人意地道:“雲公主還是先回去歇息吧,等雲公主休息好了,咱們再談。”

雲淵代替雲景點了點頭:“咱們稍後再說。”

雲淵是聰明人,懂得這個時候示強對己方沒有什麽益處。蘇鬱岐不是野蠻人,但若幹起野蠻的事來,比野蠻人還要野蠻不知多少倍,這山上山下全是她的人,她若要借由此事扣下他兄妹二人,要挾玄股,屆時將不是起幹戈就能夠解決的局麵。

他帶著雲景回了雲景的房間。

容長傾看著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對勁,追著問:“發生了什麽事?你們為什麽都一副沉重表情?是爆炸的事情很棘手嗎?”

祁雲湘道:“沒什麽,長傾,你回自己房間休息吧,晚上吃飯我派人去叫你。”

容長傾疑惑地打量每一個人,“你們拿我當傻子耍嗎?我是公主,好歹也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事事都瞞著我,眼裏可還有我這個主子?”

蘇鬱岐耐著性子安撫她:“公主,沒有人瞞著你什麽,隻是,有些事情無需你來煩心。有我們在,你放心住在山上,吃喝玩樂,盡興就好。等回了宮,也許一切就都如你心意,解決了。”

容長傾一怔。

她的心意?這麽看來,蘇鬱岐是知道她的心意。都能如意?那會如意到什麽樣的程度?她瞄了一眼蘇鬱岐身邊的皿曄,那個男子樣貌是一等一的好,神態是一等一的沉穩,她現在已經確信蘇鬱岐不會從他的身邊離開,那如意也就不過是讓她不遠嫁玄股罷了吧?

這其實已經足夠了。她知道自己實在不該再求太多。

容長傾深吸一口氣,乖覺地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