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淵大約也察覺出了小皇帝的想法,唯恐給蘇鬱岐帶來麻煩,便收斂起自己方才那樣的態度,恭恭敬敬地對小皇帝道:“尊皇既然也上山來了,何不一起登上鬱琮山峰頂,一覽峰頂風光?”

蘇鬱岐朝雲淵投了感激一瞥,雲淵卻隻是淡淡的,沒有去接受她這份感激,隻將目光對著小皇帝,等著小皇帝的回答。

小皇帝重拾被人抬著敬著受人膜拜的感覺,心裏頓覺舒坦,豪氣應允道:“好!”

“皇上,這座山十幾年都沒有人攀登過,且那峰頂瞧著就陡峭異常,怕是危險重重。您自然是不怕危險的,但雲太子遠來是客,身份尊貴,怎能有一點閃失?臣勸您,也勸雲太子,還是不要去冒險了吧?”

東慶王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有裏有麵兒,既給了小皇帝台階,又給了雲淵麵子。小皇帝立即順杆爬:“也是。雲太子,你若是想要登山,我雨師多的是名山,京師之南就有一座,不比鬱琮山矮一些,那座山上還有皇家佛寺,可以去聽聽住持講佛呢。攀登這危險重重的鬱琮山,還是算了吧。”

雲淵淡淡笑著:“我不過是想,既然來了,就隨便上去看看。也沒想什麽危險不危險的,倒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們不上去便是。至於那京南的山,隻怕是時間不夠用,等以後有機會再來雨師時,再去吧。”

小皇帝不過是謙讓的話,自然不會再強請他去攀登什麽京南的山聽什麽和尚講經,他客氣笑道:“嗯,雨師隨時歡迎雲太子再來作客。”

眼看向蘇鬱岐問責的事情將不了了之,小皇帝和裴山青暗裏使眼色:隻能以後再圖之了。

和雲淵聊了會子話,小皇帝以山上不安全為由邀請雲淵下山,雲淵也不好拒絕,隻能放棄登山的計劃,隨皇帝的鑾輿一起下山。

蘇鬱岐親自去請兩位公主,略略交代了幾句話。

先去了雲景的院子,告訴雲景已經和她的皇兄談妥,留她在雨師長住一段時日,至於她能不能抓得住祁雲湘的心,隻能靠她自己了。

雲景道了一聲“謝”字。

蘇鬱岐第一次遇到這種被人賣了還要說謝謝的人和事,一時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看在雲淵的麵子上,隻能說了一句:“雲公主好好把握機會吧。”

如果祁雲湘知道了這樁買賣,也不知道會不會氣得把她給掐死。

到了容長傾的院子裏,容長傾已經打點好了行裝,蘇鬱岐進門,她還有些驚訝:“你怎麽親自來了?”

蘇鬱岐道:“長傾,回宮之後,安心呆著,雲太子已經不會再提婚盟的事了。”她一向不怎麽直呼她的名字,這回直呼她的名字,是打從心底裏想要對她囑咐上幾句。

容長傾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什麽?這……這是真的?蘇鬱岐,你沒有騙我吧?”

蘇鬱岐卻是高興不起來,長歎一聲,道:“長傾,雲淵是當世不可多得的男子,不嫁他,或許,會是你一生的憾事。你要想好了。”

容長傾撇過臉去,一滴淚從眼角無端生出,滑落。

“我不想害人害己罷了。”

蘇鬱岐倍感無力。

“長傾,即便不嫁雲淵,你和我也沒有可能了。早晚,你是要嫁人的,我不覺得還有誰能比雲淵更好,更適合你。你回宮先考慮一下吧,雲淵那裏,我不會幫你把話說死,到底如何,等時間來決定吧。”

蘇鬱岐委聲相勸,對容長傾的情義也算是已經到了仁至義盡。容長傾也並非是混不講理的人,蘇鬱岐說的話,她又怎麽能不懂。

“不管怎麽樣,蘇鬱岐,我都要謝謝你。”

“嗯,回去不要吵鬧,不要和皇上過不去。如果能幫你的,我會盡量幫你的。”

容長傾眼裏噙著淚水,點點頭。

她不知道蘇鬱岐是如何做到的,但她的確是做到了。此時的容長傾心裏隻覺得,這世上沒有誰比蘇鬱岐更有本事,也沒有誰比蘇鬱岐更好。可是這樣的人,她卻不能擁有。

這有什麽辦法呢?

不過是隻能怨命運沒有給她們做這一段緣分罷了。

浩浩湯湯的隊伍開下山去,皿曄到山底送走隊伍之後,又折回山上,繼續負責偵破案件,順便,也清理一下別院。

誰知剛回到山上,皿忌就將他拉到隱秘處,一臉的緊張,皿曄不禁蹙眉:“發生什麽事了?”

“閣主,出事了。山宗好像被人闖進去過。”

“什麽時候的事?”皿曄的腦子裏立即閃過很多種可能:雲淵?祁雲湘?還是什麽人?反正不可能是蘇鬱岐,她一隻在自己身邊,即使有不在身邊的時候,也沒有單獨行動過。

皿忌道:“就在今天早晨。地道口的機關似乎被挪了位置。不過,好在您提前做了安排,將山宗裏的人都撤了出來,人生活過的痕跡也都抹去了。”

“宗主呢?”

“自您決定上山狩獵之後,宗主就離開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是誰發現了地道口被人動過?”

“是尹護法。她早上經過那裏,覺得不對勁,便進去瞧個究竟,這才發現地道口的草被人動過。”

“她進去地道了沒有?”

“沒有,發覺不對勁就趕緊出來了。”

皿曄深深吸了一口氣。

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現在還難以判斷。他想了想,道:“繼續讓人去尋找那個死屍的身份,密令,所有誅心使和護法都不得再靠近地道。”

誅心閣以及山宗能有資格知道地道的存在並下得去地道的,不過是一十六位誅心使和四位護法,以及老宗主馮十九身邊的人。

皿曄心裏很明白,如果真的有人發現了地道的存在,山宗將再不可能存在,這個地道和地道下麵的世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這裏是馮十九半生心血,如果因為這次的事情暴露了……皿曄心裏有些難過。

皿曄也沒有再回去那間破舊房屋,沒有去查看一下地道口是不是真的被人動過,他問皿忌:“知道祁雲湘現在在什麽地方查案嗎?”

“下麵的人匯報說,在清水河下遊的漁村盤問漁民老鄉呢。”

“備馬,我去找他。”

皿忌很快把馬牽了過來,皿曄飛身上馬,抄近路往清水河下遊奔去。

一路疾馳,在下遊的一個小村莊的裏正家裏,終於找到了正在和裏長聊天的祁雲湘。

祁雲湘見到皿曄,絲毫沒覺得意外,隻是不屑地問了一句:“你怎麽來了?不是和雲太子你們遊山玩水去了嗎?”

皿曄瞥他一眼,道:“皇上和東慶王忽然去了,遊山玩水被臨時取消,他們回宮去了。”

“唔,這可真是不巧得很啊,太遺憾了。”

“少說些風涼話吧。案子查得怎麽樣了?可有什麽眉目?”

祁雲湘瞧著他:“你這是良心發現了,來協助我破案?還是說,你發現了什麽?”

皿曄道:“都不是。就是忽然沒有事情做了,來幫蘇鬱岐看看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祁雲湘扁嘴:“就知道你不會那麽好心。”冷笑一聲,“能查得怎麽樣?大海裏撈針一樣。這位裏長說,他前段時間看見一個背著劍的江湖劍客經常在這附近活動。我已經讓人按照描述畫了像,你要看一下嗎?”

“嗯。”皿曄應了一聲。祁雲湘示意他的小跟班阿頓將畫像拿出來,阿頓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紙來,遞給皿曄。

皿曄抖開,瞧了一眼,“派人去找了嗎?”

“不用找了。”

“嗯?”皿曄不由挑眉。

祁雲湘做了個抿唇角的動作,“你不覺得眼熟嗎?”

“眼熟?”皿曄再去看畫像時,不由恍悟:“原來是他。線索又斷了。”

畫像裏的人,雖然容貌稍嫌清秀,但五官輪廓和昨日畫下的那名死者的極像。

因為是從敘述者口中了解到的長相,比摸骨畫出來的肯定存在一定的差距。但已經可以認定,這就是死者。

皿曄將畫像揉成了團,順手扔在了裏長家院子裏的火爐上。一股火苗躥起,畫紙頃刻化為灰燼。

“既然是一條斷線,還不走?裏長還要留你在這裏吃晚飯是怎麽的?”皿曄瞥了一眼還坐在凳子上的祁雲湘。

祁雲湘本來已經打算走了,聽了皿曄的話,反而坐在凳子上蹭了起來,“你走你的就是,我又沒攔著你。”

“唔,那你就坐著吧。”

皿曄說著,舉步就往外走,祁雲湘在後麵扯著嗓子:“哎,你真走呀?你個傲嬌鬼,等等我。”

祁雲湘追了出來,皿曄的腳步未停,他緊趕慢趕地追著,“喂,你來找我到底是什麽事?別說你就是為了案子來的啊,我才不信你有那麽熱心。”

皿曄頭也不回:“別人的事我不熱心,蘇鬱岐的事我能不熱心嗎?好歹,我們也是兩口子吧?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娘的不秀恩愛能死嗎?兩個大男人一起過日子還是很光榮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