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陳王冷笑道:“若朝中人人都像林宗正你這樣一心為國,天下複興指日可待了。”
裴山青不耐地瞥了他二人一眼,壓著怒氣:“你們就別爭這些有的沒的了,都是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
安陳王不再說話了,在裴山青的馬車前拱手告辭,轉身去上了自己的馬車,先行離開了。
他也是當朝的輔政重臣,輩分上雖矮了一頭裴山青,地位上卻並不比裴山青差些。敬著裴山青,算給他一個麵子,不敬他,他也說不出他的不是來。
裴山青看著遠去的馬車,眸光泛起冷意來。
蘇鬱岐和祁雲湘騎馬在夜幕下共行了一段路,在即將要分開的岔路口,幾乎同時勒住了馬韁。
“雲湘……”
“阿岐……”
兩個人同時喊出聲。氣氛有一點點尷尬,蘇鬱岐輕輕呼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道:“你先說吧。”
祁雲湘端坐在馬背上,隔著一段夜幕,瞧著蘇鬱岐那張冰冷與魅惑共存的臉,道:“慶王叔本來也是邀請了我的,我以和你審案為由,拒絕了。現在看來,他這頓晚宴,多半就是針對你的。你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蘇鬱岐自知今晚對他的態度有些過了,本來是想要認個錯,和他和解,聽聞他的這些話之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輕輕答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回去早些休息吧。”
蘇鬱岐點點頭,掣馬往家的方向而去。
祁雲湘在原地駐足了良久,看著蘇鬱岐的身影消失,才開始緩慢地往自己家走。
不知從何時起,這種與蘇鬱岐在兩條路上走的感覺越來越濃烈。他們都不再是從前的自己,而更讓人無奈的是,他們誰都拉不回對方。
維係著兩人感情的線,就隻剩下兒時那一點點美好的記憶。
祁雲湘不知,對於蘇鬱岐來說,這點美好記憶算什麽,因為她有了皿曄,那個願意為了她賭上一生的男人。
而他,祁雲湘,縱然生命裏最美好的全是和蘇鬱岐一起經曆的時光,卻始終沒有勇氣像皿曄那樣,和世俗眼光宣戰。
他剛剛想到皿曄,他的跟班阿頓就催馬來到麵前,壓低了聲音報告:“王爺,皿公子去了毛民,身邊隻帶了他那位女護法。但……眼線匯報,孟七也去了毛民,隻是沒有和皿公子同路。”
祁雲湘心裏納悶,不知道皿曄此去為的什麽,隻能吩咐:“繼續盯著,不要被他發現了。”
雖然感覺不被發現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吩咐了下去。
說來也怪,皿曄此去像是隱瞞了去向,但又像是沒有隱瞞,真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祁雲湘思忖一陣,覺得無趣,不再多想,催馬走了。
蘇鬱岐回到家裏之後,一直未能冷靜下來,清荷給她放了熱水,她泡在浴桶裏一直把熱水泡涼了,最後把自己搞得染了風寒,噴嚏不斷,清荷趕忙去召來府醫,府醫張羅著給她開藥,曉得她不愛喝苦藥湯子,親自上陣,將藥材煉製成藥丸,藥丸的外麵又裹了糖霜,才拿給蘇鬱岐。
蘇鬱岐不由好笑,“怎麽以前不見你這麽上心?”
那府醫臉上一派羞顏,訕訕道:“公子教的法子,說是您不愛喝苦藥湯子,製成藥丸會比較容易服下。”
公子。自然是皿曄。這世上除了他,大概也沒誰對她細致到這樣的地步了。算算皿曄的腳程,此時應該在毛民的地界上了。
他有一半毛民的血統,即便招搖而去,也不大可能遇到什麽太大危險。更何況他那樣謹慎,也不是招搖而去,她自然不擔心他的安全問題。她就是想他。
將藥丸子服下,打發了府醫,她到**和衣臥了,腦子裏很亂,一半是紛雜的朝局和即將開始的戰爭,一半是皿曄。
後來,皿曄在她腦子裏占了上風,將所有凡塵冗事都蓋了過去,她就起身給皿曄寫了一封書信,盡是些噓寒問暖的話,餘者什麽也沒有提。
寫完書信,交給蘇甲寄了出去,她心裏鬆快了許多,躺到**很快就睡著了。
已經踏上了毛民土地的皿曄,目的很明顯:毛民的皇宮,他母親燕明公主的故居和故友。
尹成念跟隨在他身邊,因為他隻帶了她出來,她很高興,一路上無論做什麽都很積極,並且表現得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即便皿曄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冷淡,她還是不能掩飾心中的高興。
到毛民的前幾日都還算順利平安,他們沒有刻意裝扮,皿曄戴上了麵具,腰間掛了一柄劍,就是尋常江湖人的打扮。
毛民好戰,國中這種江湖人打扮的人多不勝數,他們兩個做回老本行,再合適不過。
因為平時極少以真實身份在江湖上走動,鮮少有江湖人士能認得這兩個人的身份,兩個人大搖大擺走在街上,除了偶爾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並無人特別注意他們。
到毛民的第三天,尹成念終於耐不住,問皿曄:“主子,自打出來,毛民的人沒有在意咱們的,倒是雨師跟著來的那幾位,可太討厭了。您說句話,我去做了他們。”
皿曄橫了她一眼,淡聲道:“少惹麻煩,正事要緊。他們不過是盯梢的,於咱們無礙。”
“您就不怕讓他們的主子知道咱們的行蹤?”
“一會兒甩了他們就是了。”
也是時候把他們甩掉了,著實讓人生厭。皿曄狀若無意地回頭瞧了一眼,不遠處幾個人影落入眼簾,兩個行腳商人打扮,一個江湖客打扮,還有一個書生打扮,這些人雖然一路上易了好幾次容,卻沒有逃過皿曄的火眼金睛。
皿曄判斷出,這幾人並不是一路人馬,至少,他們並不認識,因為有一次,皿曄故意製造了一次機會,讓他們照麵了,他們果然中計,打了起來,其中的一個還打死了對方的一個人。
根據當時的情況,可以判斷出,這些人大概是兩路人馬。
皿曄猜測其中的一路應該是祁雲湘的,另一路麽,大約是那位裴山青裴王爺的人馬。
但是,昨天開始,跟蹤的人又多了一個。就是那位書生。現在還不好判斷書生是誰派來的,但都無所謂,無論是誰派來的,統統甩掉就是了。
晚間,皿曄和尹成念在一家客棧歇腳,訂了兩個房間,房間訂好以後,兩個人去大堂吃了飯,便一起到街上逛此地的夜市。
夜市上人來人往,煞是熱鬧,兩人在鬧市裏走了一陣,皿曄忽然問:“成念,你是不是該買胭脂水粉了?”
“啊?”尹成念怔愣了一下,雖然最近她的確在學著用那些胭脂水粉打扮自己,但主子可不是個會問這種話的人,既然問了,想來是有別的用意。一閃眼,看見路邊就有一家胭脂水粉店,忙道:“嗯,胭脂正好用完了,主子,奴去這家店看看可好?”
在外麵,她和皿曄便正經以主仆相稱。
皿曄點點頭:“嗯,好。”
看起來就像是個和女婢有著什麽曖昧關係的男主子。
兩個人一同走進胭脂店,店夥計十分熱情地迎了上來,“兩位客官,需要點什麽?胭脂還是水粉?小店的東西可是上好的,姑娘您長得這樣美,再用上小店的胭脂水粉,隻怕是比天仙還要美上幾分呢。這位公子,給您身邊這位夫人來點兒?”
皿曄聽著這話十分不悅,麵具下的臉不由一黑。尹成念卻高興,嘴角微微彎了一彎,嬌聲道:“主子,您看,這個顏色的胭脂可好?”
皿曄看也沒看她手上的胭脂膏子,道:“都好,你隨便選幾樣吧。”
尹成念挑了幾樣胭脂水粉,道:“就這幾樣吧。”
正要摸荷包付錢的時候,皿曄將一錠銀子扔給了夥計,道:“有沒有化妝間?我們要試一下這些胭脂水粉好用不好用。好用的話,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有,有。”夥計看見銀子,眼睛瞬間亮了,“二位樓上請。”
尹成念心裏的高興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雖然皿曄這銀子並非是真的為她而花,但她就當他沒有別的目的,全是為取悅於她的,又有什麽不可以?
夥計將兩人帶到樓上的一間化妝間,侍立一旁,指了指梳妝台,“夫人,公子,這裏就是小店的試妝間了,姑娘請坐。”
尹成念道:“我不習慣妝扮的時候有陌生人在場,你先下去候著吧。”
夥計掂一踮手中的銀子,買一間化妝間都綽綽有餘,也不怕他兩人跑了,便彎身一禮,答了聲“好”,退了出去候著。
“你快化妝吧。”皿曄說了一句,轉身去到窗前,推開窗子查看下麵的情景。
窗下是一條兩尺來寬的胡同,長有幾百米,因為前麵這一排房子是一整排的商鋪,並沒有通往後麵胡同的通道,這也算是地利了。胡同的盡頭黑黢黢的,瞧不清有什麽,但不管有什麽,也都不可能阻擋得住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