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抵著孟簡的喉嚨,隻需稍稍用力,他的命就結果了,他絲毫不敢再動,“不是。”
“他是誰的人?”
“應……應該是我父皇的吧?我也不太清楚……皿,皿曄,我說的全是實話,我的確不知道他是誰的人,反正,不是我的!”
“田菁菁你認識嗎?”
“認……認識。”
孟簡的眼眸之中虛光閃爍,皿曄心下便已明了,冷冷一笑:“原來是你的姘頭。那這麽說,江州決堤,是你做下的了?”
孟簡慌亂地解釋:“兩國相爭,兵不厭詐,要怪也隻能怪雨師無能,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我還沒說什麽,你就要撇清了?孟簡,兩國相爭,可以到戰場上見真章,你對著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的老百姓耍奸計使手段,還算是人嗎?”
皿曄一向清高,極少說這種說教的話,今日為孟簡開了先例。
孟簡心裏不以為然,嘴上卻不敢再爭辯什麽。皿曄亦知道他這種人,教也是白教,不再浪費唇舌,問道:“鬱琮山西側山被炸,你的人參與了?”
孟簡神色黯淡,算是默認了。
“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與裴山青之間有沒有書信往來?”
“有。”
“書信可都還有保留?”
“有一些已經當場焚毀,有一些倒是沒有焚毀,但我沒帶在身上。”
“身上果然沒有?”
皿曄眸光淩厲,孟簡終究敵不過他的氣勢,默默從懷裏摸出一個信封來,垂頭喪氣:“隻有最近的一封,是昨晚收到的。”
皿曄一手接了信封,從裏麵抽出信紙,瞥了一眼。
紙上短短兩行字:萬事俱備,隻等蘇鬱岐一到,便可將她收入大牢。孟公可以舉兵了。
上麵有裴山青的印綬。除了印綬,還加了指印。大約是裴山青怕孟簡不相信,才多此一舉。
信不是普通的信,不但有印綬名姓,還是特製的信紙,且這信被孟簡貼身收著,可見其重要性。
“看樣子,是今天才收到的信吧?”
“所以,你還是趕緊去攔著蘇鬱岐,別讓她回去了,她回去就是個死。”
孟簡這絕不是什麽向善的好話,他不過是圖著皿曄趕緊去顧一顧蘇鬱岐,好把他放了。
他什麽意圖,哪裏逃得過皿曄的眼睛?皿曄嘲諷一笑,道:“本來呢,我應該把你押解到曇城,和裴山青當麵對質,但我如今還有事在身,不能回曇城,別人押解你我也不放心,所以,孟簡,太子表兄,對不住了。”
孟簡剛想問一問他想做什麽,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皿曄的劍已經落下,鮮血飛濺,孟簡的腦袋與身體分了家。
遠遠的,湖麵之上,一葉扁舟朝著這邊飄過來。
扁舟之上,正是已經在湖上飄了小半日的尹成念和皿鹿。
皿曄殺人的舉動,盡都落在皿鹿和尹成念的眼中,但因為離得遠,皿曄究竟殺了什麽人,他兩人並不清楚。
皿曄將孟簡身上的披風取了,將孟簡的腦袋包了,朝湖麵上望去,瞧見了皿鹿和尹成念,他抄起船槳朝著那葉舟子劃過去,不過片刻,便已劃到近前,皿鹿和尹成念飛身上了樓船,船頭上全是血漬,已無立足之地,皿曄正站在船艙裏,兩人縱身進了船艙。
“主子。”尹成念神情關切,“您沒事吧?”
“無事。”
皿曄將人頭扔在船板上,直視皿鹿,目光說不上是冷漠還是什麽,有些莫測。
皿鹿倒是淡然:“你約我到此,不會是讓我看你殺人吧?你果然像極了你母親,殺人都不眨眼。”
尹成念聽著這話都替皿曄覺得難過,自作聰明地插嘴:“主子,您殺的這些人都是些什麽人呐?”
“孟簡。”皿曄簡短回答,目光依舊注視著皿鹿,淡聲道:“兒隨母,也沒什麽不對。據我所知,你也沒少殺過人。那些所謂的仁義名聲,不過是給那些不知情的人看罷了。而且,我殺的人之中,大多也都算您的功勞,是不是,義父大人?”
尹成念目瞪口呆:“主子,您說什麽呢?他?您的義父?不是吧?”
不但尹成念被驚得目瞪口呆,連皿鹿都吃驚得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皿曄卻仍舊淡淡的,
許久,皿鹿從驚愕中醒過神來,又覺得這沒什麽不可思議的,皿曄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是個多麽聰明的孩子,他再清楚不過。
“你都知道了。”他神色恢複尋常,坦然麵對著皿曄,“既然都已經知道,再叫我義父,合適嗎?”
語氣之中隱隱帶著不容人忽視的威嚴。
皿曄將目光從他身上挪開,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命令尹成念道:“成念,我拜托你一件事。”
尹成念立即道:“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就是,成念必定全力以赴去辦。”
“將這人頭並這封書信帶上,速去曇城。若我沒有料錯,蘇鬱岐現在應該已經落入天牢之中,恐有性命之虞,這人頭和書信是救她的關鍵,成念,不管你以前跟她有什麽樣的過結,這一次,請你放下恩怨,去救一救她。”
皿曄將手上的信封朝尹成念遞過去,尹成念愣怔地看著皿曄,遲遲沒有去接信封,“主子,她的事敗露了嗎?”
“不是她的事敗露了,是我的事敗露了,我連累了她。所以才讓你去救她。”
尹成念亦是聰明人,聯想皿曄的身份,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雖不情願,但還是接了書信,道:“好,我為主子跑這一遭。隻是,能不能救得下她,我就不能保證了。”
“你盡力而為就好。”
皿曄又交代了幾句,隻是將如何救蘇鬱岐的法子交代給了她,餘外再無多說一句話。
尹成念提了人頭,拿了信,臨行前,多問了一句:“主子再無別的話讓我捎給蘇鬱岐了嗎?”
“沒有了。”皿曄語氣極淡。
尹成念瞧他那模樣,哪裏似沒有話說的樣子,怕是有千言萬語,他不知從何說起吧。但他既然不說,她正也不想聽,於是提著人頭,又去拿了一隻船槳,飛身去了先前的扁舟上,先行劃著小舟離開了。
船上隻剩下皿曄和皿鹿父子二人。
皿曄手上染了血腥氣,船艙裏有一隻水缸,他去水缸裏舀水洗手,完全無視了皿鹿,皿鹿走到他身邊,訓斥的口氣道:“你為什麽要讓蘇鬱岐回去?你不知道她回去會麵臨什麽樣的境地嗎?”
皿曄淡聲:“無論什麽樣的境地,都是她必須要去麵對的。誰讓她接受了先皇帝的封授做了雨師的大司馬呢?”
他從前當他是自己義父的時候,從來都是恭敬的語氣說話,這般淡漠沒禮貌,還是第一次。他洗完了手,拿絹布擦手,淡漠的目光落在皿鹿的身上,語氣更冷了:“我沒有父親。不要以為你把我養大了我就得認下你。我告訴你,休想。還有,”他逼近皿鹿,直視著他的眼睛,“以後不要再用訓斥的口氣跟我說話,你沒有資格。”
皿曄不會認他這個父親的。他對他的誤會太深了。皿鹿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但還是控製不住胸中怒火,“玄臨,我雖沒有以父親在身份站在你麵前過,但你想否認你是我的兒子,也是不能的!”
“我沒有否認。但我也不會承認。”
“……”皿鹿被氣出內傷。
皿曄冷冷地:“你若問心無愧,又怎會不敢以真麵目示我?身為你和孟燕明的孩子,你們欠了蘇家的債,我背了。我也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去還債。但你若想父慈子孝,還是不要妄想了。除了替你們還欠蘇家的債,你們別的事,一概和我無關。”
皿鹿道:“你不用急著撇清和我的關係。你今日請我來所為何事?不就是想要皿家家主的位置嗎?你想要得到這個位置,就得承認你和我的血緣關係。”
皿曄道:“我不過是要借你家主印信一用。承認血緣關係,就算了。我以是你和孟燕明的孩子為恥。”
“混賬!”
皿鹿終於扼製不住怒火,不僅怒斥,還揚手就朝皿曄的臉頰打去,皿曄偏頭一躲,握住了他的手腕,狠狠甩開,目光淩厲地逼視著皿鹿,“沒錯,我是混賬!養我這麽大,是不是都沒有見過我混賬的樣子?我有你們這樣的父母,就算混賬些,又有什麽奇怪的?”
他此刻的樣子,倒像極了一個混賬人,大概皿鹿從未見過他抗拒他,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以對,隻氣得吹胡子瞪眼。
皿曄直接無視他的表情,撇開臉,轉過身去,冷聲道:“我不想對你說出更難聽的話來。畢竟,你於我有養育之恩。我就直奔主題了。我要救蘇鬱岐,麻煩你把家主印信交給我,我用完即會奉還。”
皿鹿望著他,眉心微微蹙著,道:“我要先知道你的計劃,才能決定要不要把家主的印信借給你。”
“很簡單,我要用家主的印信,去取得孟琮的信任,接手暗皇,將毛民撒在雨師的暗樁一並拔除。”
皿鹿蹙眉:“這和救蘇鬱岐有什麽關係?玄臨,你究竟知道不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