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隻見皿曄身形如燕,在上下交錯的犬牙中穿梭,快得讓人幾乎看不出他的真身,隻能看見藍色的身影無處不在,像是一條墨藍色玉帶橫在刀陣的犬牙之中。

明明連一隻小小的匕首也能絞得細碎的刀陣,卻奈何不得他。除了隻看見濺出來的幾滴血,三人連個布片也沒有見到!

變化不過在眨眼之間,黃芸急得手足失措,正想要以身救主,卻隻聽見一陣金戈之聲,伴隨著金戈之聲,麵前的刀陣已經七零八落,斷劍落了一地,皿曄從容落在第二道刀陣前。

黃芸急忙掠過已經破碎的刀陣,落在皿曄麵前,急道:“閣主,您沒事吧?”上上下下查看皿曄的身體是否受傷,見他隻是胳膊被碰出了一點血痕,才舒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那廂皿冠驚得半晌沒回過神來,皿忠飆出句髒話:“我……操,他怎麽過去的?他不是血肉之軀嗎?”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我是不是見鬼了?”

皿冠愣怔了半晌,忽然嘴角浮出一抹笑來:“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了?”

“咱們看見的這些所謂冰刀,其實虛實錯落,有虛有實,並非都是實質的刀。我想,他在第一隻匕首扔進去的時候,就已經瞧出來了,所以,他接著把所有的匕首都扔了進去,以試探虛實,瞧出來虛實之後,他隻需避實就虛,便可破陣。當然,這需要極好的目力和極快的速度,因為刀陣是時刻移動的,刀陣移動,虛實就移動,若速度不夠快,照樣是會被這些刀削成肉泥。”皿冠微微歎了一聲:“至少,我現在的速度是辦不到的。”

皿忠依舊怔怔:“那……那些斷刀是怎麽回事?我進來的時候,明明看見你拿劍砍那些冰刀,但沒有砍得動分毫!”

皿冠咬著下嘴唇,沉默了良久,吐出幾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字:“內力震斷的。”

皿忠:“……”還他媽是人嗎?

皿冠沉默了片刻,道:“皿忠,我帶你出去吧。”

“陣不闖了?圖騰不奪了?”皿忠瞪大了眼睛。

“你覺得,我是他的對手嗎?”身為皿氏家族最有希望繼任家主的後輩,從小就被人捧著仰慕著長大,這一刻,受到的打擊不是一星半點。

皿忠搖了搖頭。

皿冠抱起了重傷的皿忠,舉步往外走去。

皿曄沒有攔著。出去對他們來說,算是最好的結果。

黃芸看著兩人從陣眼處躍出,消失了身影,正欲回頭問皿曄下麵的陣如何闖,猛然間卻發覺陣眼處不對勁,他疾掠過去,伸手去試探陣眼,那處本該虛空的陣眼,卻冰涼冷硬,他一驚,掌心凝聚內力打在陣眼處,卻被自己的掌力震得身體疾往後飛去。

皿曄急忙探手穩住了他,他氣得幾乎要吐血:“卑鄙小兒!竟然從外麵把生門堵住了!皿氏家族怎麽出了這樣的敗類!枉我剛才還當他是什麽好人!”

皿曄望著已經變為死門的生門,沒有作聲。

“等爺爺出去,非撕了這兩個卑鄙小人不可!閣主,咱們現在怎麽辦?”

皿曄淡淡瞧著他:“你是誰的爺爺?”

“……”黃芸默默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看皿曄的目光如刀一般,他又默默挪開了手,蒼白解釋:“閣主,我一時氣憤,忘了您跟他們一個輩分了。對不起,閣主,我收回,我自掌嘴巴。”

越解釋越黑,還不如不解釋,黃芸作勢就要自掌嘴巴,皿曄涼涼瞪他一眼:“還是把力氣用在破陣上吧。”他回頭看著眼前陣型,“如果沒有料錯的話,生門被堵,則整個陣型都會起變化……”

他話還沒說完,就隻見眼前的刀陣忽然快速移動起來,他二人根本來不及後退,便被包圍在刀陣裏!

但這個刀陣與方才的刀陣不同,方才的刀陣虛實交錯,不給人立足之地,這個刀陣倒是能容人立足,隻是,高速移動的刀陣,毫無規律可循,如果不夠眼疾手快,依舊還是會被刀陣碾成肉餡兒。

而且,刀陣中時不時還會有冷刃飛出,冷刃在刀陣裏穿插,形成格子狀的刀陣,躲避不及的話,橫切豎切,還挺勻實。

皿曄與黃芸被刀陣分開,各自為營,兩個人的身影快得幾乎看不見實質,當然,兩人都是在疲於奔命地逃命,還沒有想出什麽破陣的法子來。

黃芸手中拿著長劍,不時將飛來橫劍格擋開,劍與劍碰撞,花火四濺,冰的刀陣與耀眼的火花,倒像是一場美麗的煙火,隻是這煙火的殺氣,太重。

兩人在陣中盤桓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仍舊沒有找到出陣的生門,黃芸漸漸體力有些跟不上去,身體中了好幾劍,雖然不是什麽大傷,但血流不止,瞧著也甚是可怖。

這樣下去非死陣裏不可。

皿曄瞧著黃芸身上中的劍越來越多,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但這個刀陣詭異得很,雖然給人躲避的空間,但這空間隻限在陣裏,刀陣的邊緣,劍如織錦,密得連隻蚊子也飛不出去。

他方才在第一個刀陣裏,因為虛實變幻太過,不得已隻能使用內力去震碎那些迫近身體的刀,因此頗耗費了一些內力,此時也有些氣力不支。必須趕緊判斷出刀陣的漏洞,刀陣的漏洞,就是他們的生門!

這世上沒有什麽陣是完美沒有漏洞的。一定有漏洞,隻是他還沒有發現。

眼睛看不到破綻,那就不要再看,用耳朵去聽。

皿曄忽然閉上了眼睛。

周圍刀鋒來往,發出呼嘯的聲音。閉上眼睛之後,這些聲音聽得格外真切。他更能辨別刀的走位方向了!

黃芸卻不知,他從刀鋒來往的縫隙裏瞧見皿曄閉上了眼睛,驚呼出聲:“閣主!您要做什麽?”

一驚之下,忘了躲避,一柄刀從他的後背重重砍下,鮮血立時迸流,他不由痛呼一聲,身形不受控製地往前栽去!

皿曄聽見他的聲音,疾朝他這邊掠過來,倉促之中,未躲得及襲來的刀,身上亦中一刀,刀傷在肩膀,將肩上的皮肉削掉拳頭大的一片,肩上頓時鮮血迸流,皿曄悶哼一聲,卻顧不得自己,一手抓住黃芸即將栽倒在刀鋒上的身形,攬在手臂中,被激怒的他另一隻手猛然匯聚了十成十的功力,朝著周圍刀鋒揮出了勢大力沉的一掌!

那一掌的力量,大得驚人,一霎時整個冰窟都地動山搖,一陣金戈之聲夾雜著轟隆隆的聲音,刀陣被毀,山也動搖,他被自己的力量反噬,和黃芸一起被氣浪震飛,齊齊倒在滿地的斷刃之中。

碎冰斷刃飛舞的冰窟裏,一枚古銅色的金幣模樣的東西不知從什麽地方被震飛出來,皿曄忍著胸口翻騰的氣血,朝著那枚圖騰飛過去,一把將它握在了手中。

黃芸昏過去之前,發出一聲感歎:“我……擦,早知道這樣能破陣,先前還廢什麽勁!”

他卻不知,這一掌讓皿曄體內的氣血翻騰,五髒六腑都被掌力反噬震出血來,他極力忍著,才沒有一口血噴出來。

而這一掌的力道,竟也震出一條生路——整個冰窟都搖搖欲碎,陣法混亂,生門死門交錯,皿曄一雙銳眼在混亂中識別出生門,抱起昏迷過去的黃芸,衝出了冰窟。

外麵仍舊是雪花飄飄。

皿曄終究氣力不支,與黃芸一起往山下墜落,下墜過程中他沉著地抽出黃芸腰間的一柄長劍,將劍尖插入山峰,減緩墜落的勢頭,心裏還忍不住感歎,還是應該學學黃芸,帶一件兵器傍身。當然黃芸帶的不是一件兵器,他帶的是滿身的兵器,刀劍匕首一大堆。

兩人跌落在雪堆裏。

其時皿冠皿忠及隨他們來的人都還沒有離開,在雪地之外瞧著山腰的變化,忽見山腰那處如同地震了一般,碎石亂雪迸飛,接著便見著一團黑影飛了出來,料想是皿曄和黃芸,但不知他二人死活。

皿忠不由問:“哥,他們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皿冠冷笑:“沒死也應該是半死了。你沒看那皿曄連控製身形都不能了嗎?走,過去看看。”

他二人施展輕功朝皿曄黃芸二人掠過去,其餘的人也想過去瞧個熱鬧,奈何自身功夫不允許,隻能是緩慢在雪地裏跋涉。

皿曄急於查看黃芸的傷勢,墜入雪團之後,掙紮著爬起來,去雪堆裏扒拉黃芸,剛把黃芸扒拉出來,還沒能看一看他的傷勢,就覺脖頸裏一涼,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別動。我的劍未必長眼。”

皿曄伏在雪地裏,聽見皿冠的聲音,蒼白的臉色驟然一冷。他抬手封了黃芸身上的幾處大穴,沒有再動,“你想怎樣?”

他的聲音冷得似冰似雪。

皿冠冷笑一聲,道:“不想怎樣。皿曄,把圖騰交出來,或我還能饒你們二人一命。”

皿忠也附和道:“皿曄,你還是識趣點,交出來吧。免得今日做個枉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