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33我的世界,與你們的仿佛不是一個(2更1)

關椋也同意,“小衣對皇甫華章最初起了疑心的原因,就是她當時看見皇甫華章對著她的一身警服露出輕蔑的神色。皇甫華章極有可能是因為他母親的死,對警方懷恨在心。所以我也擔心他不會甘心栽到警方手裏。即便我們現在已經掌握了大量的人證,可是想要讓他認罪還是很難。”

時年點頭:“以他現在所擁有的影響力,他一旦被激怒,會拚個魚死網破。”

又細細研究了皇甫惜安的卷宗,時年忽地將卷宗合上,輕輕閉上眼睛峻。

“我知道他為什麽恨湯家了。”

關椋趕緊湊過來:“為什麽?”

時年搖頭:“不在卷宗裏,是在湯家的背景裏。雖然卷宗裏記錄的皇甫惜安的案子從偵查到庭審都沒有湯家人的影子,但是你別忘了湯明翔是警政廳長,是本州警察係統的頭兒;而湯老爺子又曾是首席大法官,當年所有的定罪量刑,他即便不會親自參與,可是也一定是有所了解的。”

時年垂下頭去:“當年剛來M國,還沒有能力替母親伸冤的皇甫華章,也許曾經將希望寄托在了警察係統的最高領導人,以及首席大法官身上。他會希望他們能發現手下人辦錯了事,他們以他們的地位站出來改正這個錯誤。可是最終,他失望了……”

時年將自己想象成是當年的皇甫華章,麵對這個看似五彩繁華的陌生國度,感受到的卻是無邊無垠的絕望。

更何況,湯家與佛德家還有姻親關聯,就算已經是百年之前的跨國聯姻,可是好歹還是親戚啊。倘若他們肯對他母親的案子多看一眼,多過問一句,那麽他母親的悲劇可能就不會發生鯽。

他們是警察,他們是法官,他們是號稱華人第一家族的家庭,他們是代表著正義的律政家族啊!他們怎麽可以任由這樣一樁不公平的案件發生,怎麽可以這麽眼睜睜看著他無辜的母親含冤而死……

可是最後,留給他的隻有失望,隻有無能為力。

母親曾經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信仰,可是這個號稱維護公平和正義的律法係統,卻不能保護他可憐的母親,反倒讓她含恨而死。

時年抬眼看了一眼關椋:“這會造成他的信仰坍塌,會讓他對這個世上所有號稱代表公正的秩序全都產生了動搖,對執法人員也產生了懷疑和憤恨。”

關椋也跌坐在椅子上:“是啊,尤其湯家就是律法和公正的代表,又是親戚卻沒幫上任何忙,他不恨湯家的話,還能恨誰?”

時年起身,“我去看看他們兩個。”

走進觀察室,賈天子、湯燕衣和高城早就擠在大玻璃前觀察著湯燕卿和皇甫華章的交鋒。

“他們說什麽了?”時年問湯燕衣。

“什麽也沒說,相麵呢。”湯燕衣眼睛都不眨,緊緊盯著皇甫華章的臉。

果然是高手,最開始什麽都不用說,隻這樣無聲地互相觀察,其間實則早已是風起雲湧。湯燕卿在尋找皇甫華章的微反應基線,同樣,皇甫華章也在確定湯燕卿微表情反應的基點。

高手照麵,兵不厭詐,所以首先要看明白對方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才好。

就在這時,皇甫華章卻微微抬眸望向了大玻璃這邊。

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玻璃,落在了時年麵上。

時年心一跳,知道自己是因為又下意識地站在了自己習慣的相對位置上。

湯燕衣這才偏頭看過來:“他知道你來了。”

時年點頭:“他推理也能推出來。他說了是因為我才肯見湯sir,所以我一定會不放心,一定會到場。剛剛我進門的時候難免在走廊裏留下腳步聲和開門聲,他便自然能猜到我現在就站在玻璃這邊了。”

湯燕衣這才揚了揚眉,點頭。

“那你覺得,他今天會說實話麽?”

時年略一思忖,點頭:“會。但是他會避重就輕。他會用關聯不深的案件來說真話,借以觀察警方的反應,尤其是湯sir的反應,然後再確定後麵的決策。”

“他還想繞圈子?”湯燕衣眯起眼。

時年卻搖頭:“他這麽做本身也沒錯。換了是你我,麵對著不夠信任的對手,出於考驗對方以及自保的目的,也都會這麽做。”

湯燕衣又挑起秀眉:“你同情他?”

時年揚起頭回望,這一瞬間心忽地很平靜:“我不是法官,我沒權給他定罪;我隻是記者,我想追查的是案件背後的真相。這不僅包括他是如何作案,也同樣包括他為什麽要選擇這樣做,他是怎麽想的。”

湯燕衣點點頭轉過去:“所以我覺得案件進行到了這個階段,小組裏就不應該再多一個記者了。”

倒是賈天子回眸過來:“可是如果沒有時年,皇甫華章今天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裏。”

關椋也上前按住湯燕衣的手腕:“小衣,我有一個預感,也許將來能讓皇甫華章認罪的不是我們任何一個警員,隻能是時年。”

是來自兩個警員的信任和讚賞,可是時年心下卻並不歡喜。她努力笑笑:“我們先聽他們二位怎麽說吧。”

皇甫華章盯著大玻璃,目光綿長,良久終於收回目光。

“湯sir,我答應了念來跟你聊聊。念在保護羅莎,她那晚也是為了羅莎才被路昭打傷,所以我們就從羅莎聊起吧。”

湯燕卿此前自己在白紙上正在畫什麽,等皇甫華章話音落下,湯燕卿也正好畫完。他一笑將那張紙調過去送到皇甫華章眼前。

那是個十字,縱軸頂端剛好寫完羅莎的名字。

他呲牙一笑:“大表哥,咱們心有靈犀。”

皇甫華章微微挑了挑眉。

大玻璃後,湯燕衣解說道:“皇甫惱了。記住,這是個表情基線。”

不過皇甫華章極快調整好,又是那副平靜無波的神情:“2000年的小醜節,很特別。湯sir知道為什麽嗎?”

湯燕卿也淡然地點點頭:“那一年正是你來M國,成為威廉·佛德的那一年;而小醜節舉辦的時間,正是你母親去世之後不久。”

“而小醜節又是一大群遮蓋住麵容的人,可以公然行走在人世間的節日。那時候沒人知道對方是誰,可以放肆地一起大笑,一起……流淚。”

皇甫華章別開頭去。

湯燕衣低聲道:“刺中了心事!”

湯燕卿幽幽道:“你母親去世了,你又在佛德家族和集團裏承擔著巨大的壓力,他們一邊懷疑你事業上能否力挽狂瀾的能力,一邊卻還在質疑是你母親殺死了你父親……那樣巨大的壓力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的,會讓任何人都發瘋的。”

“可是你不能哭,甚至不能表露出任何悲傷和承受不住的表情,可是你也需要宣泄,否則你快被外界的壓力和自己給逼瘋了。所以當你聽說那個小城有這樣一個國際小醜節,你就去了。與所有人一樣,將自己扮成小醜,讓任何人都認不出來。那幾天,是你來M國之後第一次可以自由地呼吸,自由地歡笑和流淚,而不用怕被任何人認出來。”

皇甫華章轉回頭來,盯住湯燕卿,緩緩點頭。

“燕卿,我從未懷疑過自己的眼光。作為,你果然是出類拔萃的高手。我當年的心境竟然能被你這樣準確地複原,就像你曾經就站在我身邊,聽著我自己講述一樣。”

湯燕卿笑了笑:“理事長大人也不必過謙。你自己也同樣是高手,才有能力衡量出我的能力來,最後在東方學係確立這個學科的時候,你才會欽點了我。”

皇甫華章卻輕輕打斷:“說遠了,咱們還沒說到康川大學,咱們現在在說羅莎,說15年前的小醜節。”

湯燕卿也不惱,悠然點頭:“洗耳恭聽。”

皇甫華章眯起眼來,又朝大玻璃這邊時年的位置看過來。

“你說的沒錯,我正是帶著那種想要大哭一場的渴望,去了那個小城,參加了小醜節。小醜節延續半個月,我每天就扮成小醜,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然後我就發現了羅莎。”

“她那時候可真是個倔強的小女孩兒,明明很孤單,明明很想讓爸媽陪,可是她卻忍住了不說。隻是她那雙眼睛裏的光芒卻泄露出了她的孤單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