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引以自傲

“他們看見棺材鋪老板被抓走了,官差在他們家裏搜出一隻金元寶;棺材鋪掌櫃娘子被掌的滿臉的血,為了不肯放開那隻金元寶。幫閑張胡子嚇得不知道躲哪裏去了,據說李捕頭也遭殃了……”

聽著吳大娘說的點點相符,謝湘不禁也有些白了臉,原來吳大娘並不是虛張聲勢。

否則她不可能點名點的如此齊全。

看來那個可惡的貪官果然因為抓不到戲弄他的夏雪宜便遷怒於眾人了。

“不行,我還是得去看看。”

夏雪宜臉上的陰霾越來越重,看的叫人害怕。

“我和你一起吧。”

謝湘還是害怕夏雪宜會大開殺戒,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自己跟著總歸好些。

“我也要去!”

艾葉比謝湘跑得還要快。

“好吧,老娘我也去看看吧!”

吳大娘在心裏弱弱的說了一句。

其實她真心是巴望小郎君聽見這個兵荒馬亂的消息會乖乖的在她這落芳院後宅消停上幾天的;吳大娘覺得生性冷淡的夏雪宜一定不喜歡會招惹那麽多的麻煩。

這個自以為是的吳大娘完全沒有想到,盡管何紅藥還在落芳院,其實夏雪宜已經準備不辭而別了。

……

剛走進李府側門,陳剛就看見小珍一臉焦急的等在那裏。

“老陳,你跑到哪裏去了?太太叫你呢。”

陳剛點點頭:“剛才出去了一趟,太太今天不是有些不舒服嗎?我以為不會叫人的,勞煩姑娘了。”

小珍的臉上似有怨懣,冷笑似的說道:“我倒無妨,左右不過遲早是個會被二太太攆走的丫頭,比不得別人會說又會做,老陳,你一會兒到了太太跟前可得小心些……哼,多會被折斷膀子了才知道什麽叫爬得高跌得重呢!”

陳剛知道小珍肯定又是受了小竹那丫頭的氣了;小竹伶俐確實是一等一的,就是太牙尖齒利刻薄了些,除了自己太太,那真是誰都要被她踩上一腳的,好像不這樣她就成天都過不舒服了似的。

偏偏三夫人卻特別的青眼她,恍惚說是為了什麽事請得罪了太太,眼不眨的又跑了回來,反而在太太跟前更得寵了。

陳剛想,可能是三夫人覺得別人都巴不得趕緊離開她,反倒是小竹明明的得了脫身hi不顧一切的跑回來,所以更看得她與別人不同了。

他知道,小竹一直看著他不舒服,有事沒事拿白眼瞪他也就罷了,還喜歡時不時的在三夫人麵前嚼嚼他的舌根子。

陳剛卻從來都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小竹是因為嫉妒,她不明白三夫人為什麽對他這個成天沉默寡言無所事事的奴仆那樣看重,而且,因為有陳剛在側,小竹在每次作福作威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有些顧忌。

她好像很害怕陳剛那副不動聲色的樣子,似乎一眼就可以看穿任何人。

“這都什麽時候,這種話以後少說。”

陳剛一邊匆匆的前頭走著,一邊歎了一口氣,盡量語氣平和的對小珍說道。

他知道小珍其實是個心眼比較實在的丫頭,但是,在主子麵前,這樣的人往往是比較吃虧的。

“我就是氣不過……太太房裏統共就剩下我們兩個丫頭了,還要欺負人!”

小珍眼圈都有些泛紅了,委屈的嘀咕道。

陳剛站住腳步:“要不我對太太說說,幹脆也放了你出去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小珍嚇壞了,趕緊給陳剛跪下:“老陳,我就是一時氣了,胡亂說說,這話你千萬不能對太太說,太太要是知道了,我可就真的沒有了活路了。”

陳剛搖搖頭,對小珍說道:“你起來,哪有那麽嚴重?你是太太自己化銀子買的丫頭,隻要太太說放你,誰也管不了的,你放心,我親自去和太太說,自無不妥的。”

小珍聽陳剛這樣說,不但沒有爬起來,反而磕頭如搗蒜的痛哭起來,連聲的哀求道:“我該死,我錯了,是我不懂事,老陳,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胡亂嚼舌頭子了。”

陳剛被小珍弄的詫異極了,他又害怕會有人過來看見,慌的趕緊去拉小珍道:“你這是幹什麽?快起來,仔細被人瞧見,我說這話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更沒有害你的意思,你放心,這點子薄麵我老陳還是有的。”

小珍卻不敢起來,拚命搖頭道:“我不要去落芳院,我沒有小竹的本事,被打發了去竟然又跑了回來,求求你,老陳,求求你不要去太太麵前說,我哪裏也不要去……”

“什麽?落芳院?”

陳剛不禁皺起眉頭,驚訝的看著神情恐懼的小珍。

“太太身邊被攆出去的人都被賣到落芳院去了。”

小珍幾乎有些顫抖的嗚咽道。

“不會吧?怎麽會是這樣的?我竟然還不知道……”

陳剛幾乎有些震動的喃喃自語道。

他又趕緊的對小珍說道:“小珍,你即是不願意出去,我便不說就是了,你趕緊起來,別叫人看見了。”

小珍頓時如獲大赦,趕緊趴在地上給陳剛磕了一個頭:“我下次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說完便趕緊的爬起來。

陳剛擺擺手,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我現在就是一個死人了,知道的事情竟然還沒有你這個丫頭知道的多。”

一邊說一邊背起雙手,也不去理會臉上神情還有些惶恐的小珍,自顧往內宅走去。

看見陳剛,小竹的尖尖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屑。

“太太,他來了。”

盡管臉上不屑,向吳氏稟報的聲音卻是柔和悅耳,甚至帶著笑意。

“嗯,叫他進來吧。”

吳氏的聲音有些慵懶,好像睡覺剛起的樣子。

陳剛下意識的看看自己腳上的鞋子,剛才替人抬靈出城鞋子上又踩了不少泥土,說起來應該先回去換雙幹淨的鞋子才好。

好像每次都是到了三夫人門前,陳剛才覺得到自己渾身上下的穿著不得勁。

小竹正用一種譏笑的眼神盯著他,那副神情分明是幸災樂禍。

太太不過是眼前幾天不得意而已,瞧他那副耐不住的樣子,這滿腳的泥土,是準備在哪兒搭間茅棚種地呢?

陳剛照例在吳氏房間的門口蹭了幾下鞋子上的泥土,才慢慢地走進去。

“出去了?”

不等陳剛跪下磕頭,吳氏就漫聲問道,“不要磕頭了,進來吧。”

陳剛趕緊撣撣自己的衣袖給吳氏行了一個鞠禮:“多謝三夫人。”

吳氏還沒有梳洗,滿頭烏雲似的秀發隨意的綰了一個髻,其餘的全部披散在肩頭。

陳剛突然就想起她女孩兒的時候,長長的會拖著滿頭烏黑的秀發,坐在他們那所小小的宅院月桂樹下,或者獨自看一本書,或者在奶娘的陪伴下,一針一針的繡花。

小姐最喜歡繡的是荷花,一針一線,綠葉粉荷,叫人看的心裏柔情四溢。

這種念頭叫陳剛心裏陡然有種罪惡感,他趕緊使勁的閉了一下眼睛,努力的摒棄掉那些畫麵。

作為一個仆人,是不應該有這種近乎褻瀆冒犯小姐的念頭的。

這些年,陳剛捫心自問,他控製的很好,做得也幾乎完美,今天是怎麽了?肯定是自己一路上琢磨的太多,又被小珍刺激了一下的緣故。

吳氏的麵前放著一個小木頭盒子。

看見那個熟悉的小木頭盒子,陳剛的心頓時像被針刺了一下。

小姐現在拿出這個東西幹什麽?

怪不得,他幾乎又從小竹的眼睛裏看出一種好奇道幾乎貪婪的隱秘神情。

當年老爺留下的東西,唯獨這個小木頭盒子陳剛從來沒有動過。

那是老爺留給他唯一遺孤的東西,作為一個仆人,無論心中感到怎樣的好奇,那裏麵的東西如何的珍貴隱秘,自己都不應該去窺視。

能夠很好的自律,這點正是他們陳氏兄弟引以自傲的。

確實,當年他被老爺托孤也正是基於此。

“小竹,你去外麵看著點。”

吳氏不高不低的對站在外麵並不想離開的小竹吩咐道。

不用猜,吳氏也知道小竹滿臉的不情願,這種念頭叫吳氏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冷笑。

這個丫頭知道她太多的事情,且野心勃勃,是斷斷不能久留的。

不過,暫時也隻能委任她還在自己身邊跑跑腿,小珍雖然忠實,但太不堪用。

陳剛已經習慣了吳氏臉上總是會突如其來的露出某種冷笑,所以隻能無可奈何的看著。

聽著小竹走出去的腳步聲,吳氏才慢悠悠的對陳剛說道:“本來想好好地睡一會,但是……卻睡不著。”

陳剛垂手站在吳氏麵前,歎了一口氣:“哎,小姐,你這都是思慮過重,已經傷到身子了。”

吳氏潔白無瑕的臉龐上霎時出現一抹憂傷,一雙美麗的眼睛也空洞起來。

“我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還談什麽身子不身子的。”

陳剛不敢去接她這句話。

小姐現在越來越高深莫測了,特別是和他談話的時候。陳剛幾乎不知道她在說完上一句話之後,接下來還會說什麽?

所以,最好還是少開口,等弄明白她真正的意圖再說吧。

果然,吳氏突然轉過臉來死死的盯著陳剛:“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

陳剛的心頓時有些擂鼓,臉上卻是很驚訝:“小姐,你想問什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