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二十九回
封錦城發現,他媳婦兒貌似在跟他鬧小別扭,因為她拒絕他的求歡,理由是身體不舒服,封錦城也知道,女人一個月裏總有那麽幾天是喜歡耍小脾氣的,對於他媳婦兒這周期性的小別扭,他真沒往張鷺的訪談上聯係。
說白了,他覺得自己跟張鷺之間根本不算什麽,張鷺怎麽對他,他管不著,也沒那閑工夫管,對他有意思的女人多了去,要是個個都得回家跟媳婦兒說明白,早累死了。
再說,他最近工作這麽忙,年底各分公司的業績歸總上來,該賞的賞,該罰的罰,還要看企劃部對於明年的市場評估,以及對海外市場的勘察等等,林林總總堆積起來,封錦城恨不得連吃飯睡覺的功夫都用上,還有應酬。
年底的應酬尤其多,而且,嵇青過去就不喜歡他生意上的應酬,所以,他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更是分外辛苦,回家陪媳婦兒吃頓飯都是費了點力氣才抽的空。
擱以前,封錦城說不準好幾天都回不來,可有了前車之鑒,封錦城私底下琢磨,以前嵇青走,大約就是自己陪她的時間太少的緣故,這回倒是吸取了教訓,他覺的自己這個丈夫做的挺稱職,因此,雖然知道嵇青跟他別扭,也沒放在心上。
依他想,過幾天就好了,隻可惜他想的挺好,可架不住陰差陽錯,加有心人的故意設計,而且,在他無知無覺中,情敵也悄然出現,他以為小日子正滋潤的時候,殊不知,真正的危機才剛到來。
愈近年底,B市愈冷起來,冷空氣周日就席卷而來,把前兩天難得的冬日暖陽驅趕的一絲不剩,呼呼的北風刮在人臉上有些生疼生疼的,天有些陰霾,黑的也比平常更早,五點下班的時候,外麵已經暗了下來。
嵇青一出律師樓,就不不由自主打了個激靈,把羽絨服的帽子扣上,脖子上的圍巾圍了兩圈,在側麵打了個結,微微跺了跺腳,她天生手腳怕冷,夏天還好,到了冬天,手腳冰涼的跟雪洞裏出來似的。
以前聽老人說,女孩子手腳涼,趕明結婚生了孩子就好了,可她結婚,生了小雪以後,依然沒見好轉,或許是那時候有些奔波,即便梓沁很精心的照顧她,畢竟是個沒結婚的大姑娘,很多事她也不明白,月子也沒怎麽做好。
跟封錦城回來之後,過的很安逸,趕上天冷的時候不出屋就好了,到了晚上,身邊有封錦城這麽個大暖爐,暖著手腳,都快忘了這個毛病,現在被寒風一吹,即便雪地靴再厚,也覺得有點凍腳的感覺。
嵇青搓搓手,邁上人行道,往前麵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事務所的事情很輕鬆,尤其她是個財務助理,財務科一共就六個人,她又剛來,太繁瑣重要的活兒也不給她,就讓她做一些邊邊緣緣的事。
她也無所謂,本來就是為了不無聊,至少有點事情做,時間不至於過的太慢,尤其現在孩子也不在身邊……
身後車喇叭聲響起,嵇青下意識側頭,隔著自行車道看到那輛緩緩而行的白色寶馬的時候,嵇青不禁愣了一下,從心底突然湧上的喜悅告訴她,原來她還是有些想封錦城的,隻是車雖相似,車窗落下,坐在駕駛位上的人卻不一樣。
卻也沒辱沒這樣的好車:“蕭總……”
嵇青忽然覺得自己太混了點,老板的車都差點認錯,蕭博雅露出一個笑容,衝她招招手:“嵇青上車,我送你回去……”
嵇青本來想拒絕,蕭博雅卻緊接著說了一句:“快點上來,這裏不讓停車的……”嵇青隻能走了過去。
上了車,嵇青頗有幾分局促,她跟大老板除了第一天麵試的時候見過麵,說了兩句話,算起來,非常陌生,且,這樣優秀的男人在自己身邊,嵇青總有些不自在,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她本來也不是個很善於溝通的女人。
忽然腦子裏劃過張鷺的臉,仿佛無論什麽情況,麵對怎樣的人,張鷺都應付的遊刃有餘,這份聰明機敏,她這輩子都追不上。
車裏短暫的寂靜,令嵇青覺得尷尬,微微用餘光打量大老板,卻發現他卻很放鬆,姿態表情都相當閑適,甚至唇邊那彎淺笑……
嵇青收回目光,大約優秀的男人都是相似的,這個男人某些地方跟封錦城蠻像,出差五天了,封錦城就一開始打了一通電話回來,還吵了一架,算吵架吧!他質問她怎麽不說一聲就從別墅搬出去了。
別墅區那邊沒有地鐵,更沒有公車,又遠,上班太不方便,反正封錦城已經同意搬了,嵇青不過提前幾天罷了,倒是沒想到那男人生了那麽大氣,那質問的口氣,仿佛他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大罪?
封錦城嘮嘮叨叨數落了她多久,她是不知道的,她也沒跟他吵,也沒掛斷收集,卻把手機這麽開著,放在床頭櫃上,過了一會兒,聽到裏麵沒聲了她才掛斷,之後幾天,封錦城都沒打電話過來。
“一起吃飯怎麽樣?”蕭博雅突然開口,拉回嵇青逐漸飄遠的思緒,嵇青有幾分訝異的看著他,這個吃飯的邀約之於他們兩人,仿佛過於唐突,如果被律師樓那些暗戀老總的小姑娘們知道,嵇青估摸,自己會成為公敵。
有些過去突然,嵇青一時忘了怎麽應付,也因為太生疏,在嵇青的記憶裏,這麽直截了當邀她吃飯的,好像隻在高中那段叛逆的時光有過,而那段叛逆的時光突然湧進腦海,令她忽然又幾分懷念。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蕭博雅的車已經掉了個頭,嵇青當然知道,以她如今已婚的身份,跟一個陌生男人單獨去吃飯,非常不恰當,可她不想拒絕。
還記得昨天晚上報紙上的娛樂版大頭條,那麽醒目的大標題,她就是瞎子都看得見:“塞納河燈光綺麗,封董異國會佳人”那氤氳的燈光,燈光下兩人相對而坐,燭光映著河水,河兩岸的璀璨的燈光,兩人臉上的笑容,看上去浪漫的就跟偶像劇一摸一樣。
嵇青忽然就明白了,封錦城不是不打電話,而是沒時間,沒空,忙著跟張鷺在塞納河畔燭光晚餐。
或許巴黎的浪漫氛圍,塞納河的燈光,催發了兩人停滯數年的曖昧,一夕之間,愛情就這麽悄然而至,雖然對於封錦城來說,愛情或許是個笑話,可張鷺是個女人,漂亮而活色生香的美女。
以前或許張鷺還有自己的驕傲製約著,即便喜歡封錦城,也不至於放棄自尊,可最近一段大概受了她的刺激,忽然想開了也說不定。
遠在異國他鄉,美女熱情的貼上來,她還真不信,封錦城那男人能拒絕,他怎會為她守身,這詞兒就是跟封錦城完全不搭的字眼,所以,她跟別的男人偶爾吃頓飯也算有來有去吧!其實嵇青也知道,自己的作法有些可笑幼稚,可這會兒她就跟認了死扣一樣,仿佛這樣心裏能平衡一些。
直到車停下,嵇青不禁愕然,蕭博雅怎會帶她來這裏,這裏怎會有什麽餐廳?這裏是她高中的母校。
嵇青下車才發現,他們下車的地方是正是學校的圖書館,雖修葺一新,卻還帶著些許舊貌,過了叛逆期後的日子,她幾乎天天泡在這裏,紮進書本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那時候就一個念頭,想變得優秀,想靠近心裏的封錦城,真挺傻,可蕭博雅為什麽來這裏?嵇青訝異的望著他,看著他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階,上到了最上麵一層,突然轉過身來對嵇青大聲道:
“嵇青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圖書館已經閉館,裏麵卻仍亮著些燈光,從他背後透出來,映的他的輪廓溫暖清晰,五官卻隱在光影裏,這個笑容卻分外熟悉,還有他說話的樣子,叫她名字時的幹脆,把那一段幾乎被她遺忘的記憶,從腦子裏最隱秘的角落一點一滴拽了出來。
媽媽死後,嵇青回到父親家,父親跟繼母對她的忽略,令跟著媽媽長大的嵇青很不適應,又正處在青春期,為了獲得關注,她就變得叛逆起來。
她上的這所高中,雖是市裏的重點校,卻也並不都是憑著成績考進來的,除了她們,還有單獨特招的,這已經是學校的傳統了,特招學生非富即貴,要不就是家裏有權有勢,說白了,就是紈絝子弟,雖然校規很嚴,可對這群特招生,也會適當放寬。
特招生裏有個挺風雲的人物,就是當時已經上高三的蕭飛,長的帥,運動好,家裏錢多,不禁有錢,還會花錢,很多活動都是他牽頭組織的,算是學校叛逆學生的老大,嵇青跟他們混了不短的日子,自然認識他。
隻是怎麽也不能把那個剃了小平頭有些匪氣的蕭飛,跟眼前這個文雅卓絕名利雙收的大律師聯係在一起,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這件不可能的事情,現在就直接擺在她眼前,即便事實就在眼前,嵇青還是有幾分不信的開口:“你是蕭老大?”
蕭博雅低低笑了一聲:“蕭老大?好多年沒人這麽叫我了,還挺懷念的,嵇青,從第一天給你麵試開始,我就等著你認出我來,可是你真讓我倍受打擊啊!”
一陣寒風吹過來,帶著剛剛落下的雪粒子,蕭飛走下來,立在嵇青身前,手還跟那時候一樣,插在褲子口袋裏,笑著對嵇青說:“漫天大雪,故人重逢,值不值得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