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家兄弟不相容
二月末,京城正陽門
皇帝祭酒完畢,禦前校尉的警鞭一揮,浩大的皇帝儀仗開始了。先出現的是織著花卉的紅華蓋、黃華蓋、紫芝蓋和翠華蓋,緊接著是身高一米八的壯漢,高舉的‘九龍五色蓋’護衛康熙皇帝走出紫禁城,蓋上用金線繡出五抓龍,飄帶上用金線墜底,上麵分三層掛了四十八個風鈴,有二十多公斤重。隻是從乾清宮行到正陽門,那壯漢已經開始汗流浹背,
五彩雲旗在風中飄揚著、滿是傘、扇、節、麾、氅、旌、幡、幢的皇帝儀仗,從正陽門出發經宣武門、廣安門,開始了康熙三十二年的京畿巡視。皇太子胤礽、皇子胤褆、胤祉、胤禛、胤祺、胤佑、胤禩隨駕。
所謂隨侍皇帝巡視京畿,不過是君王為了曆練兒子的能力,把他們帶出去見見世麵。京畿防務事關宗室安危,擔任京畿防務的都是天子近臣,不是宗室宗親也是心腹重臣,京畿的防務安排每月都上呈禦覽,人事大權更是牢牢抓在康熙的手足,皇帝親自任命京畿防務總督、都統等職務。若是防務還需要皇帝親自去視察督促,康熙爺的龍椅早已換人坐了。
日間,皇子們跟著康熙一同安排防務,聽取京畿沿途官員的奏報,晚間跟著皇帝急衝衝的行路,雖是坐在馬車裏,也頗讓人疲憊。康熙為了鍛煉自己的兒子們,更是下旨禁止沿途官員進獻食物,隻讓兒子們在沿途驛站就便吃些憶苦思甜飯,皇子們嘴上不說,各個都覺得苦不堪言。
尤其是皇太子胤礽,他在宮中進慣了每餐四五十品菜肴,眼下對著麵前紅漆小幾上寥寥幾道小菜,看來看去無從下箸,憤憤丟了筷子,命人傳了自己的奶父淩普來。
前世圈禁的久了,胤禩就盼著能走出那高牆。現下每日裏奔波獨有他完全不覺累,難得能縱情,胤禩更是棄了馬車不坐,日日騎馬跟著隊伍。晚間沐浴時發現**已磨得發紅,反而高興,終於有了活著的感覺。
馳騁了一天,胤禩肚中□□,對著些應時清淡飯食倒沒有不高興,他一貫愛吃香椿炒蛋,苦於在宮中惠妃娘娘是蒙古來的,不喜中原蔬菜,沒什麽機會吃,現在盡情品嚐自由的他很有浮一大白的興致,偷偷吩咐身邊的內侍拿了銀子去打點酒,買點鮮果。
內侍拎著幾瓶花朝酒和一個食盒進來,侍立的太監忙安排席麵,溫酒燙杯。胤禩見那內侍欲言又止,心裏一動:“一路上順利嗎?”
那內侍想了想
:“回八阿哥,東西辦來的很順利,隻是奴才在街麵上看見淩普總管帶著人,一路要人回避。”
胤禩點了點
:“淩普是太子殿下的奶父,又是內務府的副總管,自然架子大點,你們出去凡事盡讓著,莫與他們爭競,知道嗎?若是犯了,爺不不輕饒了你。”
內侍磕了個頭,:“奴才一定謹尊八爺的教訓。”
:“恩,退下吧,辛苦你跑一趟,這兒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歇著吧。”
明間裏,小太監們已布置好了席麵,胤禩看見桌上金黃的一碟柑橘,想起內經有雲:春陽升**日宜省酸增甘,以養脾氣,揮揮手讓人把柑橘撤了,再取點蜂蜜來調著酒。一口口品著蜜酒,就著香醇炒蛋,心裏很是舒爽。半瓶酒尚未盡,院子裏夕陽漸沉,剛剛著了青芽的樹木慢慢隱入夜幕,胤禩想了想,對身邊站著服侍的那四五個太監說:“你們服侍了一天,也盡夠辛苦的了,我這裏自斟自飲很得趣,不用你們伺候了,讓那吃了飯的來幾個門口聽命,你們下去歇著。”那幾個太監滿麵喜色謝過了胤禩,退下換崗自去吃飯。
放下銀箸,眼前小幾上那碟柑橘堆得高高的,一個個朱紅圓潤,甘香撲鼻,觀之可愛,隨手拾了幾個拿在手上賞玩。最後挑了個最是光滑趁手的袖在懷中,起身踱到院子裏走走消食。暮色已深,方方正正的小院子裏一片寂靜,深深吸一口春日醇厚的清冷的空氣,抬頭看看天,月色很好,半個圓月,玉梳一般。慢慢踱出內院門,一路踏著星光月色,恍若隔世。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一看,原來是胤禩最不想麵對的人:未來的雍正帝皇四子胤禛。
再是不願直麵,胤禩還是掙紮著行了禮,客客氣氣問了平安,勉強絮了寒溫,胤禩再想不到什麽話要對這人說,便默默低了頭,讓夜色淹沒自己的神情,等著自家四哥自覺離開。
胤禛看著夜色裏麵目模糊不清沉默不語的胤禩,深知他已經是不想搭理自己,這個弟弟素日跟自己不親近,自已也不願意跟他走得太近,一來瞧不上他的生母,位份低算不得什麽,隻是平日裏宮中人嘴裏以色侍人德行有虧的名聲實在不好聽,加之這個弟弟一向人緣頗好,幾個小弟弟都愛跟他混,平日跟自己不甚親近的德妃也待他不錯,越發顯得自己“喜怒不定”不得人心。
胤禛大婚娶了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烏喇那拉氏後開始當差,見慣了各部滿嘴仁義道德的官員背地裏蠅營狗苟的齷齪,很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改換門庭,把那些貪官汙吏一網打盡,還大清個海晏河清,為人處世越發偏於手段剛直,更是見不得胤禩這類左右逢源的偽善模樣。
胤禛出來本是有正事,清了清嗓子
:“老八,剛才宮裏貴妃娘娘派人送信了,說是皇阿瑪添了兒子,太子殿下命我約著兄弟們一齊去給皇阿瑪道喜!你年紀最小,偏偏跑的最遠,讓我好找,快隨我去。”胤禩心底一陣冷笑:有什麽喜克道,生下來的是十五胤 礻禺,現在你道喜也不知是真心假意,反正也不過是留著你日後一個個慢慢整死,還不如夭折在母腹,省的在你這皇帝哥哥手上零碎受折磨。
思及此,胤禩心底不可遏止的湧起一股子憤恨,慢慢抬了頭,一臉小心的陪笑著說:“啊呀呀,這可是弟弟我該打,勞煩哥哥一路山長水遠東奔西走的找,從哥哥院子到這外院,哥哥辛苦了,跑細了哥哥的腿,叫弟弟我怎生擔當的起?”
胤禛聽了這番鬼打牆的胡話,不禁嗤笑出聲,正要接話,隻見胤禩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又大又圓的橘子遞了過來,胤禩本就長的酷似衛氏,麵相清雅 ,又正是十一二歲少年最是麵龐秀麗的時候,笑起來燦若春花。胤禛被那笑容吸引,伸手接過了。胤禩看他接過了,越發笑得燦爛了:“這個橘子可是弟弟我千挑萬選出來的,本來想留到選秀時候跟上三旗的女子一爭高低的,隻是今日不該勞動了哥哥,就罰弟弟把這心頭所好割愛了,哥哥千萬好生進了,也不枉弟弟一番情意。”
胤禛平日嚴肅慣了,本來就是長兄,兼之養在佟皇後身邊,一向規言矩步,小阿哥們都不太親近他,更別提跟他撒嬌了。哪裏經得住胤禩這番癡纏嬌嗔連消帶打,咳嗽了一聲:“偏你嘴裏胡話多,一個橘子當得了什麽?也值當拿來說嘴?”
胤禩也不接話,隻是看著他笑,胤禛隻覺手上的柑橘仿佛火中燙過,陌生地微微刺著手心。胤禩又黑又圓的眼睛盯著自己,臉上有點熱熱的,越發不知把手上的東西怎麽辦好。正尷尬時,旁邊的胤禩已是等著有點不耐煩,伸出手,把那橘子抓了過來,胤禛隻見一隻細白的手奪過那朱紅的橘子,迅速剝開皮,分開一瓣瓣的橘片,利落地撕下一根根白色的絡子,又拉過自己的手,把分好的橘片攤在自己的手心裏。
:“四哥,快吃,別辜負弟弟一番孝心虔。”
胤禛撿了片橘瓣,緩緩放入口內吮吸著汁水,很幹,開春的橘子多半是頭年冬天的陳貨,買他的都是圖顏色好看,味道並不好,可是胤禛心裏還是泛起絲絲甜意,拿了幾瓣讓了讓胤禩,他卻甜甜笑著搖頭:“統共這麽一個橘子孝敬哥哥的,哥哥不嫌棄簡薄都是萬幸,弟弟哪能再分去點?哥哥全吃了,弟弟就高興了。”胤禛看著自家的弟弟,他的眼神裏仿佛在說,自己吃下的這個橘子是他全部快樂的來源。胤禛的心被著奇異的感覺攪亂了,不過並不壞,不是嗎?
溫情的寫完了,開始陰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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