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 十七章

全然籠罩在boss凜然不可撼動的氣息中,喬薇諸多遊離紛亂的思緒都自動被屏蔽了,一個最簡單的事實越來越清晰——父親真得去了,追憶、歉疚、責人責己都再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了。

喬薇慟哭不止。

容昶雖然有些驚訝她這傷心有連綿不絕的趨勢,卻也緘默著一直緊擁著她。

車行車止,一路到了山頂的容宅。

悶頭在容昶懷裏的沈喬薇不時仍有抽泣聲。

前排的司機停好車,和保全一齊悄悄消失。

容昶垂眸看了看喬薇,這一抱意味著多少煩亂紛雜,他懶得去想。

下巴輕觸到的喬薇的發柔軟到不可思議,如同她的身子。

年少時,他曾射落一個在他臥室窗外聒噪的鳥巢,結果傾覆落地的鳥巢裏還有一隻毛絨絨的雛鳥。

他捧起那隻雛鳥,讓人將它放在一個特製的暖巢裏養,結果沒兩天那雛鳥還是死了。

沈喬薇再怎麽不濟,好歹還有些張牙舞爪的攻擊力,翅膀總歸是長齊了些。

她並不是他安心要對付的人,他對她,也應該無關**,就隻是不介意照應她周全,多久都無妨。

過了許久,喬薇忽然猛得抬頭,容昶微皺著眉頭揚起下巴讓了一讓,卻仍不動聲色地垂眸看著她。

車外不遠處草坪上的庭院燈旋轉著,亮晃晃地照向天空,boss雙眸近在咫尺,眸色卻是暗沉得見不到底。

喬薇的心猛然收緊,避開他的目光,卻更加茫然:“這是什麽地方,司機呢?”

容昶一哂:“人都被你哭跑了。”

喬薇頓時漲紅了臉,哭跑了司機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在boss的懷裏睡著了?

不,她是哭暈的。

Boss西服的前胸滑膩一片,有些惡心,喬薇費盡全力地拿指尖撐開些距離,小心翼翼地說道:“容先生,謝謝你可以借地讓我痛哭了一場。”

“不客氣。”容昶垂眸看了眼喬薇撐彎了的手指,彬彬有禮地鬆開了手臂:“既然來了,就喝碗甜湯再走吧。”

喬薇坐直了身子,看著窗外,這才辨別出已經到了容宅:“謝謝,不用了。”

“嘭”一聲車門響起,喬薇扭頭看,容boss已經下了車。

喬薇抱臂在車裏坐了一會兒,也打開車門下車。

暮色中,容昶並沒走得很遠,有兩個人迎到他麵前正說著話,聽到車門關起的聲音,轉頭看了眼喬薇,又跟那兩人說了句什麽,脫下西服外套,交給他們,便轉身向喬薇走來。

喬薇站在車門邊怔怔地看著他。

容昶從容走到她跟前,低頭看了她一眼,沉聲道:“走走吧,廚房裏剛開始準備。”伸手便攬向她的腰。

在這個草坪上,他親昵地攬過她的腰,和一眾人寒暄過。

可是此時此景卻似乎不同,喬薇靈巧地避過他的手,自動往前走:“容先生,謝謝,其實我不餓的。”

腹中饑腸轆轆地抗議了兩聲,喬薇禁不住轉頭去看boss,疑心他也聽到了。

boss卻隻淡淡看著她,無可無不可地說了句:“補充點水分吧,你哭了那麽久。”

喬薇疑心他這話是在諷刺她,可是boss卻忽然皺了眉,鄭重轉了話題:“喬薇,你和你父親感情很深?”

喬薇黯然低頭:“是,我父親一直最疼我。”

“你很幸運。”

喬薇驚詫地抬頭,容昶卻並不看她,隻若有所思地伸長手臂圈住她的臂膀:“至少你父親永遠都是你心裏最疼你的那個人。”

喬薇的心驀然柔軟。

容昶手臂一勾將她帶到懷裏:“喬薇,以後我可以照顧你。”

喬薇猛然仰起頭,庭院燈旋轉著照來,boss黑眸由暗漸明,有種最深切的**。

“不。”喬薇聽到自己齒縫裏吐出的拒絕,竟然有放心的感覺。

容昶微縮了瞳仁,又緩緩放開,薄抿起唇角,有些不可捉摸的笑意。

喬薇的心跳得越來越響,boss唇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喬薇,不是你想得那種照顧。”

喬薇昏頭漲腦,隻有最後一絲底線:“容先生,我可以照顧自己。”

“那就好。”容昶遽然鬆開手臂,簡單道:“喝完甜湯,送你回去。”便徑直往大宅裏走。

Boss的話有種撲麵而來的殺氣,喬薇呆了一呆,跟在了後麵。

並不是三槍六洞,也不是猛灌一瓶紅酒,再斟茶陪罪;隻是喝完甜湯,就送你回去。

隻是喝完甜湯……

餐廳裏,喬薇一直拿著湯匙靜靜地攪動著碗裏的甜湯,直到boss皺眉看了她一眼,喝掉大半碗甜湯,喬薇才一開始一口一口地喝了起來。

喝完甜湯,喬薇更加得餓,看著桌上碟子裏擺放得精巧點心,十指欲動。

Boss卻守信地提議道:“喬薇,天快亮了,送你回去吧。”

喬薇急忙收回垂涎欲滴的目光,沉靜地看著boss:“謝謝。”

容昶抬手看了下時間:“那好,你在這裏稍等幾分鍾。”

喬薇一愣,boss已匆匆離席。

偌大的餐廳,長長的餐桌足可容納三四十號人一齊用餐。

喬薇一個人坐在那裏,心也安定了下來,過了一會兒,終於伸手拿了塊點心,慢慢咀嚼著boss平日一個人坐在這裏用餐的孤單寂寞。

片刻,渙然一新的boss重又匆匆進了餐廳,發絲蓬鬆有種沐浴後的清新,可是挺直的鼻梁和薄抿的唇角間仍然有種禁欲意味的嚴肅:“喬薇,你可以走了嘛?”

“可以了。”喬薇急忙站了起來:“容先生,其實你不必親自送我。”

“對。可是我必須親自去機場,本來我還可以休息三四個小時。”容昶斜眸深看了喬薇一眼,便反身又走出了餐廳。

Boss的話有些責怪的意思,喬薇默默地跟在他後麵,在心裏一一反駁,本來她早到家了,就算是睡不著,也早舒服地躺在**了,是他讓林秘書找她的。

他若是打算休息的,時間這麽急還找她幹什麽?

喬薇的思緒走到了死胡同,自動折回。

走出餐廳,林秘書和幾個黑衣保全已在外麵等候。

喬薇看見林秘書雙眸一亮,仿佛是找到了證人。

林秘書點頭微笑:“沈小姐。”

Boss回頭一臉不痛快地掃了一眼,林秘書即使抬腳大步跟上。

喬薇微扯了扯嘴角。

看,這就是boss,與他爭較一時一事的對錯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是Boss,就已經從根本上決定了局勢。

除非,她立意先炒他魷魚。

喬薇掂量著情勢,默默隨Boss上了車。

一路無話。

車到喬薇家的公寓樓下停了下來,喬薇手放在車門把上,刻意地輕鬆自然:“容先生,林秘書,byebye了。”

前排的林秘書恍若未聞。

Boss也微挑了眉看著她沒有搭腔。

喬薇受了冷待,轉頭一用力推開門,急忙下車。

身後傳來了boss的醇厚的聲音:“喬薇,我三五天後回。”

喬薇也裝作沒聽見,嘭得關上車門,踢踢踏踏地飛快得跑上樓。

公寓樓大堂裏,保安室的老伯趴在窗口後的桌子上打盹,聽到喬薇的腳步聲,睡眼惺忪地抬頭:“沈小姐?”

喬薇見他滿臉奇怪的樣子,便抱歉地衝他笑了笑,飛奔到電梯前,摁了電梯上樓。

樓下,容boss的車正緩緩掉頭,車門猛得打開,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容昶偏頭,淡然看著沾風帶露的Raymond點了點頭,亦笑亦歎:“早啊,Raymond。”

Raymond桃花眼飛挑入鬢,冷然凝視容昶片刻,忽然友善地微笑:“容昶,你要做什麽?”

容昶一哂:“等會兒去機場飛多倫多,難道你要一起?”

Raymond無奈攤牌:“你知道我是說喬薇。”

容昶收回目光,並沒興趣和他討論:“Raymond,我記得你說過你留在東盛是因為你短暫的興趣,不是為了任何女人。”

在梵衣的店內和容昶不期而遇,麵對容昶的怒叱,他是這麽表白過,Raymond鬱悶地輕歎了口氣,心底悵然又溫柔,慢吞吞地低聲道:“容昶,好吧,我承認我現在對喬薇……”

容昶見他這樣莫名有些煩躁,冷冷地截斷道:“現在她是我的。”

Raymond震驚,瞪著容昶,不可思議的低呼:“容昶?!”

容昶漠然看著他,眸色堅定沒有絲毫動搖和閃躲。

Raymond頓時有一腳踢到鐵板的感覺。

當年容家老宅本來在彎底,AB兩棟一模一樣的四層別墅之間不過二三十步遠。

容昶年少時便是這樣的性情,哪有他愛說笑討人歡喜,即使是大伯也是偏疼他,有好事都是盡他先。

容昶大他兩歲,對這些很無所謂,從不和他爭。

隻有一次,他迷上了收集青花瓷。

兩棟樓裏的擺件都被他收刮一空,放在他的收藏室裏欣賞。

容昶書房裏的一個筆筒,他討了大伯一句話也拿走了。

容昶那時剛到國外念書,偶爾放假回來一趟,發現筆筒不見,便來找他拿回。

他當時一時憊懶,攔住容昶道:“容昶,大伯說了給我的,你想要回,去找大伯說。”

容昶也是這麽漠然又不容質疑地看著他:“Raymond,這是我的。”一鬆手,那個青花瓷筆筒落地摔成了一地碎片。

後來他知道那筆筒是容昶媽媽生前送給他的一件禮物,還知道容昶和大伯為這事大吵一架,自然是內疚不已,也深知容昶這人極不好惹。

其實他本來就是很少有執念的人,從此更是轉了脾性,刻意避免和容昶有任何相爭,見了麵也是嬉皮笑臉,一味地和他套近乎。

這些年下來,兄弟還算情深。

可是這次不同,Raymond輕吸口氣,心平氣和地開口道:“容昶,喬薇,她並不是一個擺件。”

容昶不置一詞,隻唇角微彎了彎,似乎在笑他天真。

事已至此,對容昶多說也無益,Raymond平平地道了聲:“一路平安。”便推開門下了車。

天色已經有些朦朦亮,容昶的兩輛車一前一後揚長而去。

Raymond站在樓下,仰頭看了會兒公寓樓,也取了車離去。

喬薇並不是個擺件,這件事容昶說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