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

淩晨四點多,籌謀了一晚上辭職的喬薇依然準點醒來,洗漱完吃了碗泡麵,便趕緊往台裏趕。

十一月時分,本城的天氣依然算不上冷。

喬薇吃泡麵吃到鼻尖出汗,隻換了件長袖連身裙便匆匆拿了包出門。

可是黎明時,卻還是涼風襲人,喬薇剛拐過街角便打了兩個驚天動的大噴嚏,喬薇忙低頭從包裏拿出紙巾擤鼻涕,正狼狽時忽然聽到街對麵有人叫她:“喬薇。”

寂靜的街麵了無一人,這突然而起的叫聲動人心魄,喬薇愣愣地拿紙巾捂著鼻子,定了定神,才看見了路燈腳下Raymond靜靜地站著,暈黃的燈光下,一身米色長褲和深駝色的休閑外套很有隱蔽性。

喬薇連忙將手中的髒紙巾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筒裏,笑著跑過街:?“Raymond,早。你怎麽站在這?象個人形原木樁。”

Raymond利索地脫下外套,一把包住了跑過來的喬薇。

猝然而來的溫暖帶著Raymond的氣息,喬薇瞬時有些愣怔,隻貼身穿一件豎紋v領短袖T恤和米色長褲的Raymond性感迷人。

“Raymond,你……你不冷嘛?”喬薇結結巴巴地搭訕著,想將外套還給他,鼻子中卻有些可疑的溫熱**往下流。

喬薇隻好低頭去找紙巾。

“喬薇,人形原木可是日本731細菌戰部隊對那些無辜受害人的蔑稱。”Raymond很嚴肅地提出了指控。

“是嘛?”喬薇一呆,連忙追在他身後,解釋道:“Raymond,我哪有那麽惡毒,就是順嘴說的。”

Raymond不為所動,繼續往前走:“喬薇,主播的大忌就是順嘴說,還有就是隨便感冒,尤其你是直播。”

“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到台裏喝包藥馬上就沒事了,下次一定注意。”

Raymond嚴肅起來,也很有製作人的權威,喬薇追著他做著保證,有些納罕地歪頭打量著他。

Raymond也斜眼打量著她——喬薇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可是他接完喬若珊的電話,卻不對勁了幾乎一夜,在背後道人短長,他幾乎看到了喬薇鄙視的眼神。

喬薇先也疑心著Raymond的古怪,昨晚的不期而遇其實很尷尬,可這事根本無從解釋。

兩人默默走了會兒,喬薇很快發現Raymond的嚴肅隻是在撐而已,便微微咧了嘴試探著衝他笑了笑,Raymond果然立刻破功。

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諸多猜忌一掃而空,隻說笑著往台裏走。

這樣明明白白的快樂很能感染人。

一樣趕早班的小美,站在台階上回頭看他們驚歎:“哇!兩位早。”

Raymond微笑著招呼:“小美,早。”

喬薇卻在小美意味深長的目光中有些局促:“早,小美。”

進了大樓,喬薇乘小美不注意,趕緊將身上Raymond的外套塞回到了他的手裏。

小美的目光立刻促狹地看了過來,Raymond微笑了笑,接了過來,落落大方地搭在手臂上。

到了辦公室,Raymond四處張羅給喬薇找藥,喬薇連忙製止他道:“Raymond,你不用找了,飛姐那兒有百寶藥箱。”

喬薇匆匆竄到化妝間去找飛姐。

“本來也沒什麽可比的。”化妝間裏小美正端著水杯坐在化妝台上俯身和坐在化妝凳上的飛姐閑聊著,見喬薇忽然闖了進來,忙笑道:“喬薇,你都來化妝啦,通稿出來啦。”

“哪有那麽快?”喬薇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找飛姐拿藥的。”

“怎麽了,喬薇?”飛姐從化妝凳上站起來,俯身從櫃子底下拖出一個塑料藥箱。

“也沒什麽,剛才有點流鼻涕,吃顆藥保險些,不然直播擦鼻涕,我就完蛋了。”

喬薇蹲□子和飛姐正說得熱鬧,小美鼻子裏輕哼了聲就走了。

喬薇一愣,忽然有些明白,頓時漲紅了臉。

“喬薇,藥別亂吃,喝包藥茶吧,去涼氣。”飛姐搖頭,遞給了喬薇一個藥包。

飛姐是個可親可信的人,喬薇有些沉不氣,抓住她的胳膊耍賴:“飛姐,小美是不是說我什麽了?”

飛姐好脾氣地笑:“喬薇,Raymond那麽好的人品,又對你這麽好,我要是年輕個二十歲,也要羨慕得咬牙。”

喬薇急得搖她的胳膊:“飛姐,我和Raymond不是你們想得那樣的。”

飛姐逗她:“那你告訴我,你們現在怎樣了?”

喬薇喪氣地放了手:“算了,不說了,反正我準備辭職了。”

“哦,喬薇,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飛姐正色道:“如果你是和Raymond商量好辭職的,那我恭喜你。你要是因為麵子薄,禁不住幾句話賭氣說的,那可沒必要,這一行裏,人紅是非就多,喬薇,流言蜚語都是人氣,你看淡點吧。”

原來她和Raymond已經是眾口鑠金的一對,如果她和boss的關係再曝露,她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飛姐,我和Raymond沒什麽的。”麵對著飛姐的笑容,喬薇也覺得自己的解釋蒼白無力,隻跟飛姐說了聲謝謝,就拿了藥包,憂心忡忡地走了。

好在飛姐的秘製藥茶包十分管用,早間直播很順利,喬薇總算沒有出現對著鏡頭抹鼻涕的窘境。

例會一結束,喬薇便滑溜溜地抽身走人,回到宿舍裏,便關了手機,擱了電話,閉門研究起她辭職的可行性。

將合約翻來覆去地看了無數遍,喬薇終於承認,其實飛姐說得很對,她的辭職看起來更象一時氣話,撇開職業發展不談,但是毀約金就不是小數。

喬薇爸爸在世時,一直掌管著家裏的經濟大權,這是他唯一願意費神去做的事情。

喬薇掙了錢都乖乖地交到爸爸手裏,回頭再拿家用,總體來說,喬薇一直覺得這些年各方麵節儉一點,他們家還是可以保持收支平衡。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並沒多少餘糧,也不會有多少外債。

喬薇正琢磨著,要不要回家一趟盤點一下家裏的賬目,門鈴卻響了。

喬薇從貓眼裏往外看了看,納悶地打開了門:“媽,你怎麽會來?”

喬若珊微卷的髦發在腦後簡單地挽了發髻,露出了飽滿光潔的額頭,身穿了一件黑色長款套裝,耳上戴著兩個白色珍珠耳釘,簡潔大方。

喬薇的陌生和抵觸是如此的明顯,喬若珊早有所料,神色柔和地開口道:“我總夢見你父親,我想他是想讓我去墓地祭拜祭拜他。喬薇,你陪我一起去,好嘛?”

喬若珊臉上滿是倦色,一雙眼角微翹的桃花眼下已可以清楚地看見細細的淺紋。

喬薇有些震動,父親托夢是想人去祭拜他的意思嘛?

喬薇沒有猶豫,立刻答應道:“好吧。”

喬薇沒有換衣服,仍穿著她素色連身裙便隨喬若珊下了樓。

樓下,喬若珊的黑色勞斯萊斯邊筆直的站著司機和兩名助理,喬薇見她這麽擺譜,大為不滿,悶著不說話,黑臉上了車。

公墓上,一個個花崗岩的墓碑整齊劃一的層層排列著。

穿行在其間,稍微掃一下墓碑上的照片,生卒年月和立碑人,就是一個濃縮的人生。

喬薇是個很敏感的人,在這樣陰鬱冷漠的氣氛中,隻覺得背上發寒,心裏的悲愴幽然而起。

待找到沈翰宏的墓前,喬若珊從助理手裏接過兩束白色蝴蝶蘭,一手遞給喬薇一束。

喬薇不接,雙手插在裙擺的兜裏,眼裏飽含著淚水,固執地站在那裏,隻盯著墓碑上她爸爸的照片看。

喬若珊無奈,俯身將兩束花,分別放在墓前,雙手十指交叉緊握在心口,垂眸看了一眼沈翰宏的照片,閉目禱告了番,便轉頭對喬薇惋惜地說道:“老家那裏上墳有很多規矩,可惜我不懂。”

墓碑上她爸爸的笑容和煦如生,卻被冰冷的花崗岩桎梏著;而站在她身邊的人,其實溫暖可觸,可是她手上碩大的鑽戒折射的光芒比花崗岩更加冰冷。

曾經的三口之家以這樣的方式團聚了,可夢中的溫暖和歡樂再也不會回來。

喬薇冷淡地說了一聲:“我也不懂。”便走墓階前,跪了下來,端端正正地磕了三個頭。

喬若珊待她起來,遞給她一方潔白的手帕:“喬薇,你爸爸泉下有知,最放心不下的一定就是你。不過媽媽剛剛跟他保證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喬薇有些厭惡地退縮了一下,沒有接她的手帕,一雙大眼睛擰著勁兒看著喬若珊道:“爸爸最後念的是“珊珊”,他放心不下你才對,可是他現在親眼看見林長青再落魄待你卻不薄,就不會再打擾你了。至於我,我早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不需要你管。”

喬薇說完轉身就走,喬若珊臉色慘淡,苦笑了下跟在她後麵:“喬薇,我是你媽媽,怎麽可能真得不管你?”

喬薇的手在兜裏緊緊抓著裙擺,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是嘛?當初爸爸截肢剛從手術台上轉到了重症病房裏,你就不見了,你不記得了嘛?那時候我才十四歲,你為什麽不管我?”

喬若珊一愣:“喬薇,當初媽媽……”

“你現在再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其實真得在乎你的是爸爸,現在他走了,你再說什麽都沒用了,尤其請你不要突然很好心很關心我的樣子,我會很反感,你明白了嘛?”喬薇幾乎是憎惡地打斷了她的辯解,說完轉身就飛快地跑了起來。

“喬薇,喬薇!”

身後喬若珊的呼聲如魔音相隨,喬薇厭惡至極,越跑越快,好容易跑到一處幽靜的地方,再沒人騷擾,喬薇慢慢走到一顆綠蔭如蓋的榕樹下的木凳邊坐下休息。

“媽媽,媽媽……”

爸爸還躺在重症病房裏,喬若珊卻忽然不見了,她生疏地恐懼地叫著,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後終於腿軟,一屁股坐在醫院的花壇邊。

十四歲時的夢魘忽然被掀起,喬薇禁不住再次痛哭失聲。

那種壓抑的哭泣聲中有著深深地痛楚和絕望,容昶幾乎以為他是幻聽了,可是循聲緩步走了過去,卻真得看到了那個被大樹擋住了大半的身影。

他是欠她的,他早就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boss點的墨汁鮮吊桶,這個以形補形啊,腹黑的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