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烽煙起,站赤良駒急,往來皆戰報,日日不停息。

南國王宮內一日一報,不過每天均是十多日之前的戰況。書殿內此時卻無前朝那般熱鬧,顯得冷冷清清,大王凝神注視著冷淩的手書,長歎一口氣,便將戰報遞與蘇士。

蘇士接過一看,眉頭也是皺起,戰報稱:稟大王,文圖之莊牢不可破,我軍與北夷兵均被阻。文圖誓死不允兩國交戰,今日攜二王等人勸和,二王被傷,北王言稱一月為限,長廊不破自會退兵。

“大王,”蘇士說道,“即使程家莊再堅固,也絕阻不住北土之兵,一旦交惡,南國北半城池恐會淪陷,雖有文圖公與北公主符柔阻攔,也非長久之計啊。”

大王點點頭,深知南國士兵實力,自會邊打邊退,隨著城池也會盡數落入北蠻手中,想著南國終於大定,卻又引發戰火,不禁惆悵不已。

蘇士思慮再三,認為眼下隻有文圖當日囑托方有可能化解戰亂,遂言道:“大王,臣下曾聞聽文圖之語,倒有一策也許會化幹戈為玉帛,隻是……”

“快講!”大王容不得蘇士遲疑,因為消息再抵北疆又是十餘日,恐怕程家莊已經被攻陷。

“文圖有言,北王興兵主要淵源有二,其一為永世王後被害,其二為當年南兵入殿,解鈴還須係鈴人,能夠令北土之人退兵的普天下也許唯有一人,那便是王後!”

“王後?!”大王不解其意。

“隻是這樣做會傷及王後,故臣下一直不敢道出。二十年前,王後曾帶兵殺入北土王帳,臣想北王定是一直耿耿於懷;再者聞聽二公主被害,借機發兵。如今,陳王逆反而亡,王後斷發辭父,臣想,大王理當對王後賜姓氏而不再為陳,王後身為召合公主之生母,接永世王後之恩澤,如若二人一同勸阻北王,定會事半功倍;倘若再封姓烏蘭,更是昭示天下南北合意,一旦北王應允,自是有了王妹,那召合公主更是北土親生,實乃一舉多得。隻是王後貴為天母,韜晦天下,恐怕……”

“哈哈,”大王開口大笑,手指著蘇士,“可謂妙策,隻是愛臣不了解王後啊,烏蘭瑩兒,烏蘭瑩兒,甚好,甚好……宣王後,召合公主!”

“宣王後,召合公主──”文官長吼。

…………

程家莊長廊外已是千瘡百孔,北兵不斷侵擾,南兵也是舉攻而上,不過最終均是無法攀上高牆。

眼見時間一日日過去,連續的抵抗令文圖狼狽不堪,身體消瘦下去,看得符柔等人心痛不已。

大王曆二十一年四月十五,多日的烏雲忽然散去,晴空萬裏,太陽東起而明,北地響起連連戰鼓,預示著一場攻城之戰即將再度展開。

文圖知道,求林一定已經籌備好攻城雲梯,片刻之間數萬人就會湧入雲梯。

他癡癡立在城牆之上,手握彩劍之柄,不過卻已微微顫抖。

身後的百合知道內情,緊緊抓住符柔的胳膊,不知如何應付。如果文圖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死而阻兵,反倒是建長廊害了己身,就連自己也是罪魁禍首,如何麵對慕

女節,麵對柔兒,一旦哪日穿越回去,也是鬱鬱終生!

…………

北土南疆駐軍大帳內,三公主烏蘭圖麗留守邊界,等候戰報。

她發胖的臉龐略帶愁思,多年前飄灑的條條細辮不再,身上也無了零散裝飾,厚發中央紮束,顯得身為富腴。

北兵竟被程家莊阻攔,而莊主又是文圖公,身邊還有日思夜想的四公主符柔,沒想到眼睛已經複明,好想奔過去見一見,可是軍務在身脫離不得。

這出兵複仇究竟是對是錯,自己也日日惶然,可是一想到王姐臥床飲毒,便淚染腮邊,恨得咬牙切齒,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見自己王姐朝著自己走來,甚是匆忙,一臉迷惑。“王姐!”烏蘭圖麗喊道。二公主微微笑著,輕輕搖頭,卻沒有說話,抬起手招呼著王妹,烏蘭圖麗緊忙起身意欲擁抱王姐,可是一驚之後便無了王姐影跡,“王姐,王姐……”嘴裏喃喃叫著。

“公主!公主……”外邊有兵士喊叫。

三公主連忙衝出帳外,忽見周圍兵勇紛紛朝著一個方向膜拜,定睛看去大驚失色,那不是太陽神鳥麽!玲瓏俏麗,黑烏烏羽毛,長喙彎彎,脖頸處一周白羽,有著三隻褐足!自己趕忙垂身施禮,嘴裏卻不自覺喊出:“二王姐……”

陽烏似是發現了公主出外,振振翅膀騰身而起,盤旋一下停在前方,靚麗小眼睛一直盯著公主,口中發出微微的“嗚嗚”聲。

她是在喊我!

“備馬!”公主立即奪過兵衛手中的韁繩,躍身上馬。

果然,那陽烏再次振翅高飛,直奔南方。偶爾空中盤旋一下,似乎在焦急等待公主……

…………

北土沙場上又是一通戰鼓,緊隨著便是震耳欲聾的呐喊聲,無數鐵甲勇士跨列兩側而開,徐步移向程家莊,遠處,已有無數的高天雲梯被攻城兵車抬架著,一步步挪來。

北王雄姿威凜,戰袍飛揚,高高佇立戰車之上,身旁征南大帥求林、先鋒將軍赫爾特、都倫躍躍欲試,隻待北王一聲令下,十裏雲梯鋪天而降,十萬將士登城而入,程家莊絲毫無阻攔之力,片刻就會開啟城門,一路南下!

北王猛然抽出寶劍,奮力指向程家莊長廊,他要親自步雲梯而上,亦要親自打開城門,帶領百萬鐵騎踏入南國沃土,征討南人!

未等他開口喝令,程家莊大門突然隆隆開啟,越升越高,竟無再次落下之意!

北土之人紛紛一怔!

遠遠瞧去,四匹馬飛馳而來!

紅駒之上紫衣大俠正是文圖,白馬之上則是白衣公主符柔,另外二人是誰?清傲富貴婦人,胖乎乎的丫頭!

正是南國王後烏蘭瑩兒與召合公主善娥!

不刻,四人到達瓦赫達戰車前,文圖、符柔與善娥下馬,王後文絲未動,隻是稍稍示意北王以為禮節。

符柔喜不自勝,立即擁著善娥跑到北王眼前,施禮之後道:“善娥,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北土舅王!還有那位大將軍,便是你的三姨駙夫!”

善娥偷偷望去,好威猛!嘴裏還

是小心翼翼地盯著符柔:“姨娘……”

符柔立即點點頭。

“我的善娥?!”

“善娥?”

北王瓦赫達與求林同時叫到,北王渾然忘記這事戰場,這妮子便是亡妹的生女啊,竟直接扔掉寶劍跳下戰車一把攬過善娥高呼:“我的小公主,我的善娥!”舅甥二人耳鬢廝磨忘記眾人。

“稟北王,”文圖打斷二人親密,“今有南國王後親自前來,奉大王之命議事……”

南國王後?!

北王頓時驚愣,手牽著善娥前邁一步,眉頭鎖起,緊盯著這南國天母,曾經領兵殺入自己帳下、接替王妹為後的南國麗人!

王後輕盈下馬,微聲言道:“本後奉大王之命,前來與北王商議契合事宜,還望北王念在南北幾十年的平和之態,三思戰事……”

“母後……”善娥見王後剛正不阿,又怕惹怒了舅王,便返身來到王後身邊扶住她,絲毫不準任何人進犯模樣。

北王明白眼前王後已是善娥生母,便開口言道:“實乃南國之人率先滋事,屢侵北土,衝犯陽神,北人忍無可忍方才發兵……”

王後立即答道:“北王所言差矣,無論嫁害尊駕,毒歿先後,擅殺北勇均為奸人私為,犯首皆以正法,與普天之民毫無幹係,然北軍南下勢必殺戳廣波殃及無辜,實則以國之力荼毒人間正道;而本後入宮,也是跪拜永世王後獲準,今又為善娥生母,倘有不妥,還望北王諒察;至於南北通婚,皆是民間之為,嫁者為如意郎君,娶者為心儀所屬,更是溶結南北人脈之善行,又何嚐來得討伐之言?”

一席話擲地有聲,言之鑿鑿,無懈可擊,直令北王紅顏漲臉無言以對。

“舅王,”善娥見北王有些氣惱,“四姨娘教誨善娥,禍為亂因,亂亦生禍,甥女不想令南北交惡,無論南敗北衰,善娥情何以堪,舅王與母後又如何麵對,倒不如殺了善娥!”

“你?!”北王喝斥表情瞪向善娥。

“北王三思……”文圖再次施禮。

“兄王,”符柔走近北王,搖晃一下北王胳膊,“如若兄王退兵,王妹即刻便隨兄王回到北土,好生伺候兄王長壽……”

北王見眼前四位均是北土不殺之人,稍有心動,畢竟被程家莊一攔便是月半,北兵士氣大為折損,繼續南下恐犯大忌。

求林氣盛不甘,俯身道:“南國王後,還有文圖公,公主,善娥,並非北王與本帥執意取南地城池,而是太陽神不允準,億萬北民不答應,這身後百萬勇士不退怯,如若無功而返,王威大損,民意渙散,還望各位讓路,此氣不出,北兵不返啊……”

“如果將軍執意如此,隻好令你那百萬鐵騎從本後身上踏過去……”王後稍稍正身,氣勢威嚴。

求林一怔,唯有這南國王後傷不得,果真命喪北兵之手,恐怕南人義憤填膺全城皆兵,自己的勇士定是寸步難行!

稍有啞寂氣氛凝固,眾人僵持一起。

忽聽遠處兵勇高喊:“三公主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