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妃嚇得渾身抖瑟,這才跪在地上哀求,雅妃一見是太後駕到,立即拉扯著孩子們奔過來,殿內的人也是聞聽異狀紛紛出殿,一群人趕忙跪地:

“拜見母後……”

“拜見皇祖母……”

太後冷眼看向潘王,一字一句說道:“你這潘王府好個歌舞升平啊,門外連個侍衛都沒有,這主子攀高了,下人們也鬆散得不見人影了!”

“孩兒不敢,孩兒不敢!”潘王狠狠瞪一眼央妃,起身攙扶太後,一眼瞥見符柔,眼睛立即眯成一條線,心花怒放。

符柔冷冷地瞧著潘王,心如刀割,想著這麽多年的遭遇,險些上當刺殺皇上,鑄成千古遺恨,恨不得立即衝上去親手殺死這個奸詐之徒。

太後一擺手,打落潘王的手,輕輕走到雅束身旁道:“五王妃起來,隨著哀家。”

雅妃立即起身,低著頭扶住太後,不敢發言。

“孫兒們,隨皇祖母進去!”

“是,皇祖母!”

一行人移步殿內,其餘四位王妃沒有懿令,一個個愁眉苦臉不敢起身,一直跪在那裏不敢挪動。

太後坐下後上下端詳著雅束,不自覺將目光停在她的腹部,似是曉得有了身孕此時也不會顯懷,便轉過頭來瞧瞧身周的皇孫們,挨個兒撫摸著小臉,最終還是拉過雅束,柔聲問道:“雅妃在王府裏住得可好?”

“回母後,有母後恩澤,王爺嗬護,還有姐姐們的關照,沒什麽不習慣的。”雅束見到太後還是有些緊張。

“這就好,這就好,”太後揚起手摸一下雅妃的臉,“潘兒啊──”

潘王正偷偷窺視著符柔,聽見太後喊自己,慌張上前應道:“母後,孩兒在!”

“蒼天有眼,令你這浪**皇兒娶得賢妃,瞧我這雅妃媳,天庭映光,雙目祥神,好啊,好啊,越看越是舒坦,”說得雅束紅著臉低下頭,“哀家琢磨著,人逢分路必有抉擇,估計是老天看你一事無成,憐憫於你,眷顧於你,方才準你娶了這房賢妃入府,既然老天高看你一眼,哀家當然也不能空手瞧著,有雅妃持家,你也該收斂收斂為國事效勞,今天哀家高興,就不顧老丞相的意見了,賞你個差事!”

潘王一聽,一定是母後準了副相之職,立即跪在地上連聲道:“多謝母後,多謝母後!”

太後的臉色異常難看,不過轉瞬又恢複如初,拉起雅妃的手上下撫摸著,濃聲說道:“吾兒喜得賢妃,自是天顧,潘兒英聰慧智,必會以朝為尊,以民為敬,著令拜天祭祖,仰告先帝,昭示萬子,擇日哀家親臨前朝攝政一日,宣潘王監國!”

潘王一下子驚怔住,說不出話來。

敬梓與文圖也是大惑不解,紛紛看向太後,以為她說錯了話,可是老太後一臉平靜,絕非虛言!

監國?文圖幾乎不相信眼前事實,這意味著潘王高於丞相,直接行使皇上之權,若皇上不能臨朝,相當於潘帝!實行監國之製,也意味著皇上短時間內無法上朝,無疑宣布了皇

上大病難愈,恐臨退位,一定時間後監國便可直接登基為皇。

許久潘王方才醒過來,連連叩頭恩謝:“多謝母後垂愛,皇兒定當以天下為重,號令百官沿襲皇帝之製,強我大皇朝江山!”

“你且手抄一份《孝經》吧……”太後說完,幽怨看一眼潘王,起身便向殿外走去。

潘王此刻不敢造次,也渾然忘記再瞧符柔,跪著掉過屁股高聲喊道:“是,母後!兒臣恭送母後!”

太後出得大殿,走到仍跪地不起的群妃身前停下腳步,稍許冷漠說道:“起來吧……”隨後看也不看帶著眾人出府而去。

幾個妃子氣衝衝起身,呲牙咧嘴揉搓著膝蓋,一同衝回殿內,紛紛伸手指向雅束意欲發威,潘王勃然大怒吼道:“都給我老實點,誰要敢動五王妃一根毫毛,本王即刻將其逐出潘王府!還有,自打今日起,你們都給我在自己的寢殿內好好待著,若是再嬉笑無規,不成體統,就給我滾出去!”

四個王妃一見王爺大怒,不知道來的哪門子邪氣,各個又氣鼓鼓溜回後殿。

“隋侍衛!”潘王大喝。

“卑職在!”隋侍衛方才偷見太後發火,悄悄貓在邊殿不敢出聲,此刻急忙跑出來。

潘王陰森令道:“吩咐下去,關閉王府大門,宣簷之下的府燈撤掉四盞,外麵派人守著,除了太後娘娘,任何大員均不接見,就稱本王正在府內摹抄《孝經》,需盡快呈給母後,任何人不準打擾!”

“是,王爺!”隋侍衛應聲奔去。

《孝經》一百八十頁,日臨五張尚需月餘,潘王哪敢怠慢,陰陰地匿在府內一邊摹抄孝經,一邊勾畫著登上皇位的美夢,一邊苦苦惦記著廣慈殿的宮女,隻是暫時不能前去討饒,免得橫生枝節惹母後不悅。

王府內一派陰森恐怖景象,潘王一反常態,隻準雅妃自由進出,其他任何人不得隨意走動,雅束反倒覺得越發厭惡,索性也是將自己關在寢殿內不出,難過之餘再次取出那個腕環,心裏暗問:卓姬姐姐,你在哪裏?眼下過得可好?為何我四處打探均無你的音信?你到底去哪裏了,身邊還帶著孩子,不可能離開京城啊!

太後自打探視潘王府回到廣慈殿,也是閉門不出,除了閔丞相偶有奏報,其他人再也不見,獨自一個人在殿內打坐冥思,眾人皆知道太後娘娘陷入兩難境地,睿智受到衝擊,正在苦思良策。

這反倒給了文圖機會,不時地想辦法接近符柔安慰勸解,防止她激怒之下拆穿潘王引來變故,以便伺機而動,所以不再敢動手動腳。

“你到底想怎麽樣?”符柔見文圖老粘著自己,終於開口發問。

瞧著冷豔的郡主一臉不屑,文圖不敢調笑,抱著膀子立在一旁幽幽答道:“也許是前生注定我與你有不解之緣,看著你這樣憂愁哀怨,很是心痛,本侍官隻是想要你暫時放下私人恩怨,敞開心結,一切以天下為重,至於尊父之仇,文圖發誓,一定會協助你他日得報。”

“這話好像說了不止一次

,”符柔瞧一眼風中飄逸的文圖,下意識移開視線轉過身去,“卻似空有天外來音,淒涼遙遠,聞而不及,他日果有成就再談吧。”

“郡主想過沒有,假如哪日功德圓滿,一切盡得人意,可你又要離開這個世界,最為割舍不下的是什麽?”文圖試探著符柔,因為一定會有那麽一天。

“本郡主死不足惜!”符柔堅決答道。

文圖見符柔不了解問話的意思,隻好放棄,轉題而言:“我的意思是,無論男子女兒,放在心上的應是天下人,善惡方有哀樂,貧富才生進退,過分地苛求,反倒是一場空,就像我與你……”

“你放心,”符柔打斷文圖的話,漠然說道,“隻要你助我手刃潘王,保東土無恙,我,我答應嫁給你!”說罷,郡主起步離去。

文圖自怨自艾,為何郡主這麽難勸,殊不知近十年的仇恨怎能輕易消逝,又不禁暗自苦笑,要想娶你何須費此周折,早晚是自己的老婆。

一場風暴即將到來,而圍在這場驟變周圍的人們形色各異,姿態百千……

遠山下,貧莊中,公子與卓姬一日日現出歡笑,畢子更是懂事起來,三人一同入山砍柴,回莊販賣,弄些零散銀子采買生活用品,勞作與倫樂終於戰勝了貧苦與憂思,皇上徹底放棄回憶,有著夫人與小兒足夠了,渾然成了地道的農夫;卓姬則祈念著文圖與郡主早成正果,永享富貴,也好讓上天代自己報答他那麽多年的恩情,開始一心照料著公子與畢兒……

官道長途之中,東土歸來的十數匹奔馬急速馳跑,鐵蹄揚起一片片黃沙,不顧一切地西下,有的馬匹或者馬上之人疲累至極半路摔落,其他人卻顧不上營救,依舊揚鞭策馬,隻要遇到站赤,這群人便打馬進入,扔掉搖搖欲墜的馬匹,更換新坐騎,立即再奔,饑渴之時便抄過身後的食袋充饑消渴,越是臨近京都,官馬也愈發飛快……

悅達客棧內,賓克冷若冰霜榻上凜坐,絲毫不見緊張。

“主人,那小宮女已有幾日未出宮,恐怕凶多吉少啊,萬一妮子供出來或者出賣我們,抑或是老太後有恙,後果不堪設想,不如我們暫且躲避幾日如何?”巫士惶恐問道。

賓克搖搖頭,殺機立即從眼神中射出來,“本公子已經躲避了十二年,既然來了,怎麽能再躲?”

“可那是太後娘娘啊,我們縱是有千萬顆人頭也不夠殺!”

“你放心吧,她不會殺我的,也不會殺你們的!知與不知,我等便在這裏守候!”賓克說罷無意再言,巫士隻好悻悻退下……

已是冬月之尾,寒風開始肆虐皇宮,廣慈殿南側不遠處的一處小殿,一知大師合著眼一動不動,泰若洪鍾,隻有微微的呼氣吹動著頜下灰白胡須。良久,他忽然稍稍抬起左手拿捏一番,驀地睜開眼睛,緩緩移下打坐之台,步出小殿,在侍衛引領下直奔廣慈殿。

“太後娘娘,一知大師求見!”

“快請!”沉寂已久的廣慈殿內傳來太後驚喜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