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之內,阿武幹脆將店門關閉,掛起招牌打烊一日。

他已年二十有七,盡管文圖二人多次提親,可他一直堅持慕女節與二王重歸就好方才言娶,否則絕不納妻。

搖晃身子的毛病早已被慕女節喝製,可是見到眼前這些人,心裏唏噓不已:南國王公子,將來的大王;北土四公主,大王公,女節。這四人,哪是在一家客棧便能在一起?想著又是身子一晃,可瞬間便停止。

按照現代話講,如是四人若是打一桌麻將,自是傾國傾城。

“你叫什麽名字?”慕女節問王公子。

“叫我楠兒便可。”回答之後,小公子還是有些拘束,立即伸出手抓住符柔。

符柔也是緊握小公子嚇得冰涼小手,小聲道:“以後我們隻能喊你楠兒……”她看不見楠兒表情,感覺到公子在連連點頭。

“楠兒,究竟發生什麽事?”符柔見他緊張,便蹲下來問道。

“一日柯先鋒陪我到外麵玩,忽然就被人推下水,聽到外麵打鬥,後來被柯先鋒救起,他說,宮內已經回不去,說什麽暴露了,外祖什麽的,便帶著我找一個叫文圖的人,可是一直有人在追殺他,後來我們不敢走官道,隻是夜裏走小路,可還是被發現……”

“柔兒,你帶楠兒去歇息。”慕女節見小公子邊說邊眯眼睛,定是疲累不堪。

文圖沉思片刻對阿武說道:“你速差人去京城秘密打探消息。”然後又看向慕女節。

慕女節不用問,便能猜到文圖想什麽,搖搖頭道:“這不是二王所為,以他的武功不可能訓出如此狠辣的殺手;而京城之內的官宦,隻有兩人才能有此技藝。”

文圖更是驚詫非常:這兩人均不可能!

一個是大王!

一個是陳王!

大王是楠兒的生父,陳王是楠兒的外祖……

“外祖!”文圖忽地站起身,竟然有些顫抖,幾乎去抓慕女節玉臂,還是停下來。

慕女節卻癱坐在椅子上,兩眼茫然,聽得小楠兒口述,卻像是陳王在要外孫的命,所以柯明無法回宮,投奔北土王公,估計是陳王見已敗露,竟悉數動用南國暗武,紛紛追殺二人。

“看樣子,王公子暫時不能送回京城。”慕女節半晌方醒過來,見一個個被從王宮之內趕出,自己不僅又幽然暗傷。

“若陳王發現不得小公子屍首,說不定會造出更大孽!”文圖若有所思。

“如何應對?”

“報官,說王公子死亡!”

…………

阿武闖入北城掌城府。

“何人敢闖掌城重地?!”

阿武立即裝作慌張,從腰間取出一個令牌謹慎小心問道:“我見此人已死,沒有多想便予以安葬,可是聞聽旁人說這是宮中之物,趕緊前來稟報,怕是誤了掌城大人稟告!”

守衛取過令牌一看大驚失色,“禦前先鋒柯明”幾個字就可以要他的命,慌亂跑進去稟報。

掌城大人一見,頓時跌坐在椅子上。禦前先鋒,是時刻跟隨大王的宮中最高武衛,若是此人在北城不明不白死掉,恐怕他也得陪葬,“快……快傳來人……”

“在哪裏發現此人此物?”

阿武也是戰戰兢兢,冒著豆大汗珠回道:“剛

才我上草芽山尋獵,忽見此人倒臥血泊之中,看模樣卻像官人,便將其安葬,他身上懸有此令牌,我取下之後詢問旁人,才知這是宮中之物,未曾回家便來報官!”

“可還有無其他蹊蹺?”

阿武暗道,你不問我正想說呢,接著答道:“山上某崖角之處發現一隻鞋,小民沒敢動,現仍在那裏;下山之後發現有人在山腳處將幾具屍體運走!”

掌城一邊抹汗一邊聽,聽到這已是不敢再聽,嘶啞著嗓子喊道:“來人,來……快隨我上草芽山。”

掌城帶著幾十兵士,在阿武帶領下看墳塚,辨童鞋。當他拾起那鞋,臉色霎時慘白,那是宮中孩童之物,連滾帶爬衝至山下大河旁,乘著竹筏尋找,就在河內一塊巨石之上,濺有幾滴血跡,石縫之內又發現半塊碎裂玉佩。

大人端詳玉佩,隻見上麵赫然刻著“王公子……”,哭喊道:“打撈……”瞬間昏厥過去。眾官兵一邊救大人一邊打撈,緊緊打撈出一件王公子上衣!

掌城蘇醒過來,再看那宮中錦緞,洋洋而去的河水,知道自己必會大難臨頭。

可事實出乎意料,一切便沒了消息。

…………

文圖取來筆硯,深深陷入愁思,想起那《憶文圖》感慨萬千,時過八載方才回音,可又不得不書,再次卷入國難之事,心中更是惆悵不已。

“慕女節,此書就勞煩你了。”

慕女節驚奇道:“你不如實告知大王後嗎,恐怕她會因此牽腸掛肚。”

文圖搖搖頭道:“萬一泄露出去,王公子就會有危險,我相信大王後聰慧,柯明尚且戰死,能夠救小公子的人定有保護他的能力,隻要是王公子無恙,王後便能放下心來,如再秉知危險之源,定會允準我們出此下策。”

慕女節深深為文圖的深謀遠慮折服,遂提筆依照文圖所示手書大王後。

王後啓:王公子被追殺,柯明落難,現楠兒於吾處全然無恙。然賊人狡詐凶惡,暫無法回宮,否則定會被傷,其緣由日後告知;可同秉大王秘而不宣,稱王公子亦落難,各重王深知便可,不可昭示,吾定當悉力教誨王公子文武之道,善守柯先鋒之塚,待詳情查明無礙王體後,定會將王公子遣回。大王曆十八年七月初七。

數日後,京中來人開棺驗屍,證明是柯明之身後,一京官麵對屍首宣讀:“大王令,逆賊柯明,攜王公子潛逃,拒捕殺官,形跡敗露後迫傷王公子,責鞭屍二十,就地掩埋永不得回京;家人盡數流放,著專人看守。大王曆十八年八月十八。”

…………

晚夜,風涼,幾片葉落,圓月淒淒。

文圖左手牽符柔,右手牽楠兒,靜立柯明墳前。

“我要去見父王!”楠兒氣憤交加。

文圖沒有說話,自然知道小楠兒因為柯明為己而死,不但沒有獎賞,竟死後鞭屍,家人流放,這臥墳的英雄為國死而後已,禁不住眼中噙淚水。

“文圖哥哥,這可如何是好?”符柔明明是哭了,玉手已是在顫抖。

“楠兒你知道,柯先鋒是為了把你送到我這裏才死的,你的父王這麽做,正是為了保護柯先鋒的家人和你,日後定會將柯先鋒風光大葬,也會將他的家人和你接回宮中。可是現在,父王和母後正在查找凶手,隻能先

這麽做;以後你做了王,也要多想,不要懼怕一時的傷痛,一定要長遠為計!”說著,卻想起陳瑩兒獲得此信息,如何悲痛,堂堂王之子,竟不能回宮,而且要假作亡逝,又是如何無奈。

恐怕,此時她仍在落淚……

小公子雖然點著頭,卻用力抓緊符柔的手。

“符柔你要記住,這就是王道,有時候為了更多人,可能要忘記一個人;有時候這個人死了,卻比活著更能令人尊崇王道。”

符柔自然明白,自小到大都是哥哥之命毫無違抗,哥哥之語牢記心中。

忽又想起慕女節與阿武這些年的講述,自五歲便被哥哥放在背後逃避追殺,投奔北土,帶著自己單騎破木塔,亂軍之中取西木首級,隻身救北王兄和烏蘭姐,南疆血殺南夷……

再想起南國王公子之事,心中覺得文圖哥哥如此神明,眼淚落著,心裏卻很幸福,禁不住緊緊靠住文圖肩膀……

不時,身前白衣仙女,背後南國儲王,文圖駕馭紅圖駒返回客棧。

自此,決不能按兵不動。

“文圖,如若陳王果真念血親於不顧,仗劍殺害親孫毀掉王儲,究竟所為何事?”慕女節開始為符柔縫織秋冬衣料,也在為王公子準備新衣,邊作邊問。

“女為後,孫為王,若是尚不滿足,恐怕……”

“啊!”慕女節聞聽此言驚魂出竅,不小心刺到自己,文圖趕緊伸手,可是又想起本世界那些神劇,拾起玉指吸幾下,令對方心神泛濫,反倒縮回來,心想不就是刺破手指嗎,沒什麽大不了,我又不是二王。

“哼!”慕女節果然不滿,八年多兩人獨處時間無數,孤男寡女卻從未出現尷尬,這也是符柔原因,不過若是心無芥蒂,你抓去允了又該如何,遂幽幽道,“難道你這麽多年絲毫沒有對我有非分之想?”

文圖不敢回答,他是身邊女孩子嘴中的“小色鬼,壞家夥”,要說一次沒有過,墳中物才相信,可是來到南國王朝十餘載,始終一句話:色心不能動,一動便失控。

“慕女節冰清玉潔……”文圖不敢往下說,怕自己走嘴,“你我都是心有所屬之人,豈敢妄想?”

“不過,”慕女節苦笑一下,繼續奉旨物料,轉移到正題,“南王、冷淩手中兵馬百萬,即便他起了反心,又用何用?”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萬一南國與北土交戰,兵力耗竭,陳王反倒可以乘機逆反!”說著,文圖再度想起先王後之死,“女節聰慧過人,如何才能阻攔住兩國交惡?”

文圖意識到,無論陳王有何陰謀,都事關王朝,而二公主之雖然沉寂多年,一旦爆發,也會危機南國王朝,萬事不得不防,一切都得往壞處決算。

“文圖所言極是,一旦南國兵敗,陳王之女為大王後,身後又無子嗣,大王不退位難以平複北土,陳王定會借機罷黜大王,割地賠銀,自己登上王位,”說著,手中活計已經緩慢下來,“而斷其交惡,自是阻城為上,阻兵為中,阻行為下。”

“阻城,南國城池眾多,各有自己之主,百姓也攔之不住;阻兵,浩浩百萬,有章有紀,非一人之力而能分化;這阻行麽……”

文圖順勢取過研究數年的南國地圖,仔細凝望著,手指晃動著,突然落在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