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長而沒陽,地俯身而生暗。仲秋之北域,月虧圓而高掛,樹緊身而立守。

一匹紅駒,載紫袍文圖而懸劍,乘白衣符柔而提琴,身後阿武猛打黑駒,拚力追趕……

部族半個時辰便達程家莊之外,文圖遠遠望去,已是狼藉一片:程家莊數人倒在兩旁,已被殺死,其餘人逐步退後,慫恿著受傷而奄奄一息的老莊主。

程貝貝手持黑色寶劍,立在最前,隻是寶劍低低垂下,空有暴怒的眼睛瞪視著賊人,一副欲哭無淚模樣,人也已經站立不穩,搖搖欲墜,看樣子不敵賊人,連戰連敗。

“程姑娘,我西嶺招收賢德,若是你率眾歸靠我領地,隻是借你莊地一用,自會賞你副嶺主之職,如若不肯,自會與你爹同等下場!”十幾劍客步步緊逼程貝貝。

“寧死不肯!”她滿臉是淚鄙視著眼前之人,竟將長劍橫在自己頜下,“即便我死,也不會歸降你等險惡之徒!”

可是,她太過脆弱,一把長刀飛出,手中寶劍被擊飛,人也是癱倒在地上。

“弟兄們,嶺主有令,凡不歸順著,殺無赦!”

文圖暗道,十幾個人竟妄言血洗程家莊,如此說來,此地多是武林魁首,隻是有善惡之分罷了。

“文圖哥哥,好像是壞人在威逼程姐姐!”符柔提醒文圖。

“符柔,今後你遇見的壞人會越來越多,我要你隨我逐一清剿他們!”

“自然聽文圖哥哥的!”自打五歲開始,符柔無一次違抗文圖命令,定是那“柔”字管用,因為自己的名字都是文圖哥哥所起。

究竟是有隱隱感覺,自己與文圖,有著說不清的依賴。

她來自另一世界,已經十七歲!

幾個匪徒揚起武器,準備刺殺手無寸鐵的程貝貝!身後阿武不敢大聲,可見文圖還在那裏優哉遊哉,心底竟責備一句,“嗯”一聲提示。

一匹紅駒忽然衝進,文圖立在程貝貝眼前!

“文大哥?!”程貝貝竟在這時遇到文圖,自是悲喜交集。

“哈哈哈!”馬上之人狂笑,“哪來的小廝,竟敢與西嶺做對?!”

文圖不去理賊人,對陳貝貝說道:“去照顧莊主!”

可是隨即傳來程貝貝嚎啕哭聲……

這哭聲在愈發白亮的月光裏顯得格外悲戚。

程家莊的人見老莊主戰死,紛紛衝湧上來,欲與賊寇同歸於盡,被文圖抬手製止。

“文圖哥哥,難道是程姐姐的爹被……”

“便是我眼前賊人所害!”

符柔身體一正,閉上眼睛,臉色卻變得憤怒起來。

“我殺了你這個……”賊首直撲文圖,他太低估文圖,即便再加上一百個他,也容不得放肆,後麵的字沒有說下去,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說下去,因為喉頭已經斷裂,血尚未噴濺,人已撲地!

“小子!”周圍十幾人群攻而上!看姿勢要立即置文圖於死地!

程貝貝後麵哭聲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眼前一切,隻是見到一道道彩光,似乎是哪位私塾老者,在空中寫著字,環環繞繞,片刻便消失不見,然後一切又靜止,十幾個人紛紛栽倒,氣息全無!

“阿武!”

“在,在……”

“帶我去西嶺!”

“兩百餘號人啊,你……好!”阿武見文圖瞪大雙眼,根本不敢再辯。

程貝貝猛然竄上一匹馬,喝令:“程家莊的人聽著,留得一百人守莊,其餘人隨我去西嶺為莊主報仇!”說罷,禦馬跟隨文圖,任自己的眼淚流淌,她哪裏曉得瞬間家父便已不在,自己剛剛領會經營生意,爹爹一輩子的心血卻毀於一旦,不管西嶺有多少人,有多凶惡,即便死在那裏,她也絕不退縮。

南北之商有著極大的差利,北土物品單一卻豐盈遍地,南朝物種齊全,琳琅滿目,所以商賈冒著風險也要走這一遭。隻是隨著王朝安政嚴厲,匪徒群集於此,愈發的猖獗,導致這一帶賊寇不斷擾亂南北商營,徹底阻斷南國北土人商往來,形成惡性循環。

“西嶺是何來頭!”

“窮凶極惡,理當千刀萬剮!”阿武憤憤答道,事實確屬如此,西嶺之匪首無惡不作,文圖也是偶有耳聞,可是阿武見程貝貝淒慘無比,如是答道。

眾人片刻便達西嶺。

“什麽……”人字未出,那西嶺守門已然倒下!

“阿武,你在此守候,若我一個時辰不出,立即帶女節與公子去往北土!”他太過高估西嶺群匪。

“是!”

阿武似是初次領命,又是北土王公,彩劍俠士,南國副掌城,自是榮幸。

“程貝貝,你也隨阿武……”

“甘願與文大哥上山,死而無憾!”麵臨家父圖遭變故,她哪裏會山下苟生?

紅圖駒載著彩劍俠士、北土公主,程家莊小姐隨後禦馬飛奔上山。隻是小東嶺,一片山丘,幾處坑窪,數處林野,竟藏有兩百餘人,這令文圖心中震撼,吃什麽,喝什麽,盡是弱肉強食,以至於殺戮正經商家!

西嶺山寇忽見有陌生人上山,忽然圍上來。

三尺之內絕無生還!文圖咬牙切齒,因為這一帶,必定更換天日。

賊寇自是不允,竟放箭射來,文圖絲毫不懼,因為身後有符柔,一代琴師符柔!

隻是輕輕撥弄細弦,一片片水律之音灑灑而出,所到之處,眾人感覺心內受製,渾身綿軟,竟似那飛去之箭,一片片折倒下去,動彈不得。

“何人竟敢擅闖西山嶺,命還要不要?!”一聲狂吼,嶺主提著長斧衝出嶺帳!幾名匪首也是跟隨衝出。

文圖冷冷瞧去,五尺不足,腳寬臂長,定是力氣出奇。

“程家莊程貝貝,前來為父報仇,殺你這等……”剛說到這裏,程貝貝不敢再說,偷偷窺視一眼文圖,打馬退向後麵。幾個賊寇,竟殺害程家莊主,山上這嶺主,怎麽可能談得**平之語!

“殺你這等凶惡賊首!”文圖向來善良,嫉惡如仇,見姑娘不敢說,自己便接上說道。

“呼哈哈,”嶺主根本沒把來人放在眼裏,擺擺手中長斧,不屑一顧道,“就你們幾個娃娃?哈哈,來人,將他們碎屍萬段,殺男子者立為副嶺主!”

幾名小首領聽聞此話,呼啦衝上來。

文圖在南國京都,尚將重犯能綁則綁,可是眼前群賊相對於朝廷重犯,個個有過之而無不及!

彩劍已出!

嶺主正在那裏等待喜訊,可是納悶手下為什麽突然停住,眯眼細看,又為什麽突然倒下去?半晌,才知那些人已被劍

殺!

“大膽!”一聲怒吼,長斧劈頭而來。

又是一道彩光襲來,長斧瞬間回揚!

嶺主驚愕地看向來人,哪有如此神力,接著變招,橫掃紅圖駒,可是忽覺手中巨斧輕若薄棉,細看之下勃然大怒,跟隨自己幾十年的神斧隻剩下一柄木棒!

嶺主立即提起旁邊一隻長槍,疾風般刺向文圖。

“好快!”符柔在身後感覺到。

程貝貝芳心緊鎖,賊主的身法果真是詭秘,眼見槍頭已經接近文圖咽喉之處,彩劍輕撥之後頓然擊出一道破岩之光,“還你公道!”文圖大喝,那光影似是久渴的蜥蜴,嗖一下卡在嶺主脖頸處,死死鑽進去!猛然,嶺主喉頭前濺出一片血跡,瞪著眼撲在地上!

剩餘數名賊首見嶺主倒地,不但沒有退散,反而蜂擁而上,其中幾人高喊著:“誰殺此人,立為嶺主!”

文圖慘然變色,看來這一帶賊寇已經無家可歸,隻是崇尚搶盜,無藥可救,哪一個都同於京城重犯!明知嶺主已死,仍然不惜性命衝來,皆亡命之徒耳!

彩劍在東嶺!

東嶺無音息!

衝上來的十餘人簌簌倒下,彩劍證明他們犯過太多錯誤。

“殺了他們!”程家莊的人已將投降的西嶺人圍困,圈內萎縮著一百餘人。

“殺了他們!”

群聲激憤,為老莊主之死索要他們性命。

“等等!”文圖大喝,知道這些均是無家無業之人。

“遵從文莊主發落!”

程家莊的人忽然轉向文圖施禮,文圖大愣,再看程貝貝,已是搖搖欲墜地立在程家莊人前,自是她的授意。

文圖下馬,令符柔扶住程貝貝,見她已經無力可施,再者自己確實要有發源之地,幹脆允下來,大聲說道:“好,我就暫時任得你們莊主,這些人,”手指向西嶺被俘之人,“皆是無家可歸,殺之,老莊主也不能複生,況且塗炭性命;放之,不是流落街頭,便是被官府緝捕,到頭來也是一死。依我之見,程家莊也是用人之際,凡自願跟隨之人,可入我程家莊,再行凶惡就地斬殺,悔過改善者留用莊人!”

“謝過莊主!”那些人紛紛爬地而拜,謝文圖不殺之恩。

程家莊的人雖有不滿,可山上賊寇繁多,召來些人也是好事,有莊主之命,程貝貝之允,隻好答應。

“你叫什麽名字?”文圖轉向一個年輕人,見他在廝殺中甚是驍勇。

“回莊主,程林!”

“現在任你為副莊主,立即帶領莊眾回返莊內,好生安葬老莊主,安頓受傷莊人和這些投靠之人,你家小姐身體有恙,我要帶她去療治,幾日後即返!”

“是,莊主!”

眾人散去,文圖見程貝貝經不住喪父打擊,加之與匪徒廝殺元氣大傷,幾近昏迷,隻好帶她回客棧找慕女節。再者,還要收拾行裝,他要帶眾人進駐程家莊,施展大業;慕女節長久在客棧,必將暴露,還有小公子,也不便就在公開之地,客棧已不再安全。

自此,西嶺之幫消失,程家莊開始在黑野山崛起。

良家之輩,眼見群賊日益強大,自知大勢已去,紛紛投靠程家莊,很快莊人已千餘,文圖開始史無前例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