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天色飄來冷風,襲得文圖一顫。

身後立即多出一把黑椅,身上也被莊兵披上裘絨披風,文圖順勢坐下緊皺眉頭思考著,南國王朝中,南國北土多年的廝殺與隔閡,隻是永世王後嫁入王宮之後而平定,於是導致南北凡民間的世俗偏念,寧死南北不婚配,可是想到王後忽然問道:“程林,我南國之人什麽官職可娶北土之女為妻?”

“王以上的重臣,臨娶女節以上的北女!”程林幹脆利落答道。

我靠,我不行啊!文圖暗罵道。

“程林,”文圖稍稍轉身凝視,緩聲道,“這東邊倉間,有著萬擔草藥;這北地兵營,有著三千兵士,戰時為兵,和時為眾;這四處民居,有莊眾甚多,時時要提防盜寇;這長廊南北各有雄師百萬,以此為屏障。本莊主將這些托付給你,還望你能夠勝任……”

程林險些跪倒,別說這一通,就是一條整個程家莊之內也無人能為啊,於是慌忙應付道:

“莊主不如殺了屬下,無莊主便無程家莊,哪裏來得此番囑托?”

四周人群出現群議,這是行刑之地,為何有此托付?文莊主不在,程家莊豈不鳥散?

文圖正是此意,當然是詭計之作。

他抖掉披風,立身牽起小公子,一定要讓公子懂得什麽是人性,將來如何應對南北隔閡,不惜一切代價,因為小公子的判斷關係到億兆平民!

“那你便也將我處以火刑吧!”文圖不再理會程林,眼神探向那圖朵,女子突然聽到此話竟嚇得連連擺頭,意思很明顯,自己違了王法死而無憾,絕不再憤怒,瞪著的眼變為淒然……

“莊主!”程林大驚失色。

眾人更是一片騷亂。

文圖冷麵向天,一字一句言道:“此女腹中胎兒便是我的,一日酒醉見其憐憫,便有今日之事,既有章法我身為莊主豈能不從?”

這是謊言!

文圖身後的一家之人盡數知曉!

慕女節厲眼圓睜,沒想到文圖竟如此荒謬,突然瞧見小公子淒淒抬頭看著文圖,立刻心內明暢,這是文圖在融化小公子,以期日後做出正確抉擇。想著,一把拉回欲衝向前的程貝貝,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順勢努嘴向小公子,程貝貝趕緊住嘴。

符柔此時已明白哥哥在以身試法,隻有一個念頭:誰要敢燒我家哥哥,自會與他拚命!

百合放下捂在臉上的手,驚詫地望著文圖,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一切皆已凝固!

有的莊人已經落下眼淚,並不是激動,而是為莊主的所作所為感到失望……

“怎麽,無人動手嗎?”文圖怒聲道,瞬間又看向身後莊兵。

身邊莊兵立刻後退,誰敢驚動莊主?

文圖見無人言語,濃聲道:“既然你們無人令我步入那刑架,權當你們放棄對本莊主的懲罰,今日我便納圖朵為妾……”

“莊主,此事絕然不可,恕老朽死不應允……”一位黑椅老首撲過來寧死不肯,“如此一來,我程家莊定會遭到朝廷重罰,莊人不

保啊!”

“我意已決,誰人之勸不再聽取!”文圖狠下心要破這規矩,最大的融合自是聯姻,倘若民間有南北婚配,那自然勝過一切和平之法。

“莊主斷然如此,老首便自盡效天!”老者昏黃淚下,眼見文圖率領程家莊蒸蒸日上,豈能因此斷了後路。

文圖深知老者執拗,言語不可能打動其心,四處莊人緊張地盯著這裏,心內紛紛敲鑼打鼓。

若不救這女子,曆經此次變故,北城一帶今後斷然無人再敢異族成姻;而北土之人,唯有這一帶最多,實為聯姻發祥之地,此事不可不為。

文圖決意嚇嚇這老者,便沉聲道:“即便你死,我也要納其為妾!”

刑架上女子之口雖然被布帶纏住,仍然拚命搖著頭,嗚嗚吼著,本來自己的命就是程家莊所救,是自己觸律在先,怎麽能在坑害他人?

老者搖搖頭絕望起來,猛然抽出一名兵士的寶劍,文圖以為老者也要嚇唬自己,可是那一幕永遠定格在文圖腦海中:老首狠狠割斷自己喉嚨,當場自盡,嘴裏仍然含糊不清歎著“文……莊……主!”

文圖無法再退,也不敢流露出惋惜,哪怕日後給你跪地磕頭,今日便也狠心從事!

他“刷”一聲亮出彩劍,大聲喝道:“今日,我文某納北土圖朵為妾,倘有決意不允之莊人,自可離去,程家莊絕不挽留!”

說罷,他大步走到圖朵身邊,揮劍斬斷絲繩,旁邊手持火把的莊兵剛剛還正義凜然,此刻無不黯然低頭。文圖不敢撕下圖朵嘴上的布帶,怕她道出實情誤了大事。

莊人見老首自殺都未攔住莊主,自是信了他的言語,定然與這女子有染,可是誰也舍不得離開程家莊,遠處不禁再次傳來哭泣聲。

“將老首厚葬!”文圖強忍眼中淚滴,枉費了這忠老的性命。

更製必有代價,想你在天之靈,終有一天會見到南北無別的天下!

莊主納北土之女為妾,撼動了程家莊的根基,文圖更是強人所難,遂喊過程林,指著哆嗦成一團的女子問道:“此女為妾,那腹中之子亦是吾兒,可我如今大事未成,依照莊規可否贈妾與他人?”

“如是,如是莊主之妾,自然可以許配他人,以示恩寵,隻是,隻是這腹中之子若為男嬰,當是小莊主之位,恐怕無人能承擔得起……”

文圖沒有多說,立即掃視四周,莊主許配妾身,作為莊人那是無尚榮耀,可女子確是北土之人,男人們一時無法扭轉世俗原地不動,隻有幾人稍稍上前,盡是北土之男子,其中確有那位暗持匕首之人。

確定是此人!

文圖手一指那個男子說道:“你過來!”

男子沒想到莊主能喊自己,偷偷藏好匕首,連滾帶爬撲將過來,立在莊主身邊的女子,可是自己的女人!

“你叫什麽名字?”

“候茗,二十四歲,在後食府當差,與這,這圖朵也曾認識。”

文圖點點頭,側臉看向圖朵,別人眼裏是在征求意見,可是圖朵明明看見莊主在詢問是否是此人,腹

內嬰兒可是此人所有?圖朵又是拚命點頭,眼淚刷刷地流著。

文圖揭去圖朵封帶對候茗說道:“北女圖朵為本莊主之妾,見你倒還忠厚,便將她許配與你,至於胎兒畢竟是我酒後一時衝動而為,此刻剝其姓氏改為候姓,隨你姓氏,日後成人你自會如實告知,”旁人不知這話含義,隻有候茗知道,那子非莊主之子,而是自己親生,“善待此女,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兩人雞啄米般點頭。

文圖長籲一口氣,還是瞧一眼慕女節與程貝貝,因為符柔與百合自不必解釋,兩人臉上雖不悅,但還是接受這一變故,“傳令下去,候茗與圖朵即刻計入程家莊正冊,更為莊人!”

“莊主!”

候茗與圖朵二人撲通跪下,不但不殺,反而因禍得福,一生有養,這是哪裏來的福分。

文圖倒不再理會二人,轉身麵向黑壓壓莊眾,赫然道出匪夷所思之令:“凡今後無論男女,南國與北土之間通婚者,都可投奔我程家莊;已是莊人,賞米銀,非我莊人,酌力載入正冊……”

即使是雷打也不動,盡管一片唏噓,文圖卻不再去理會。拉起小公子,信步返向自己主殿。

“文叔父,聽聞母後言道,南北通婚是亂綱紀之舉,你為何……”小公子不知如何表達,畢竟自己剛剛封符姑姑為文叔父之妻,這邊又弄出個孩子。

“楠兒要銘記,綱紀皆為民,倘若日後果真出現很多南北通婚之人,就證明那是民意,且不可以綱律為由加以阻攔,反倒應給廢除那綱紀。”

“那樣母後會責怪我的……”小公子似乎聽懂,可是還是有些害怕。

“定然不會,通婚之事無礙國家社稷,反倒融洽南北,你想,如此利國安民之道,英明的母後還能反對嗎?”文圖忽然心中一亮,再次計上心來。

“我先勸母後同意,母後定會再勸父王!”小公子仰起頭看文圖。

“正是!”文圖大悅,“你學了這麽長時間,也該給母後手書一封報平安了,否則定會傷及母後身體……”

“我自己書寫?”

“當然!”

“那自是太好了!”

是夜,一封密信急速送往京城,那是王公子抄摹文圖之筆,內容如下:

母後啟上:吾乃楠兒,驚聞北城一帶程家莊之內違綱常而允南北通婚,兒之意母後應坦然處之,少則無礙國事,多則屬民願,大可不必興師懲處。楠兒自此身健體康,行書操武,他日定當麵陳述。又,上書之中,兒不識之字僅有四數,母後定當欣然。楠兒手書,以後苑之中與母後擊掌兩次言“天不蒼老我便少”之詞為證。拜上。大王曆十九年冬月十九。

文圖暗知北土之人在南國免死,如厭惡通婚自可強令控製,北王自不會責罰南朝;而南國如王後出麵,大事化小,自會免除程家莊之難。如此一來,這通婚之事便有了開端,以後如何便看民意所向罷。

此刻,南國王宮內卻無人對此上心,因為一場宮廷驟變引得文圖符柔不得不攜王公子南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