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間一層薄霧籠罩,霧很薄又很稀,就如一層薄薄的輕紗遮在山間。

淡淡的山嵐彌漫在竹林,她隻身俏立在林間,輕薄的煙霧被輕風拂動,將她的身影籠罩,就如虛幻一般。

水月貞好了,兩個多月以前,便是在這片林間,她曾與魔教數人交手,被毒音子暗施毒手,身中離火蜂精之毒,她在那次還遇見十年前的那個他。

十年的歲月蹉跎,他似乎變了許多,卻又像是沒變,那次她中毒後半昏迷時看他,似乎是又回到了從前,回到從前他還是森木峰的那個小師弟白弟。

她感覺,雖然他的相貌變了一些,但他的人,卻仍如從前,她能感覺得到!

隻是,這些也僅僅可以說給自己聽,也隻有自己知道、自己相信,因為他,現在已是五行宗棄徒,弑師滅祖的正道敗類!

世人隻知道他弑師滅祖,可有人知道在這背後,又是怎樣一段辛酸傷痛?

水月貞伸出手來,她的手還如曾經那般白皙,手指纖細而細嫩,她的肌膚也是如她的手一般,柔軟光滑又白皙。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謝一人!

若不是他不辭辛苦,去往數千裏之外的通天險地為她尋找醫她藥材,她現在的晶瑩肌膚,恐怕早已是堆枯槁腐朽的幹屍!

“通天橋,上通萬丈至九霄;生死路,下墜千尺貫黃泉。”

通天峰的那段通天橋,她走過,早在十年前她便已經走過,其中曆經坎坷,而那生死路她雖未走過,但也可以想像得到。.那是世間唯一一處陰陽相通之地,凶險而神秘!

他這五行宗棄徒,竟為她不辭辛勞,隻身範險,其中原由,她可知否?

“唉…”

水月貞伸手捋捋耳邊秀發,悄然歎息一聲,喃喃道:“這莫不就是天意?世人都說造化弄人,果真便是如此麽?難道…難道天意就真的不可改變麽…”.“唉…”

她再次幽幽的輕聲歎息,她眺目望去,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穿過薄霧,凝視著竹林遠方,久久未動,似已看癡。

良久良久,水月貞似乎回過神來,忍不住想到,此次與他一道去往通天峰的,竟還有她的同門師姐楊紫瑤!

她怎會與他一道同去呢?並且回來時又受了傷,傷的很重,聽白娣師妹說,她被九幽之地陰氣入侵,又被那裏的陰靈吸去生命精氣,她很虛弱。

“師姐…難道竟連你也…”

剛想到這兒,水月貞不禁啞然失笑,她麵露苦澀,輕聲道:“嗬嗬,你還想這麽多做何?都已經是過眼雲煙之事,早已過去,不再可能了…”

她走了,腳下踩著林間落下的竹葉,她悄悄地離去,漸漸地被林間煙霧遮掩,隻餘道淡淡的身影,最後也消失不見。

整個竹林間,除了彌漫的薄霧外,便剩下風吹竹濤的響動。

…….清晨的山頂,風不大但卻很涼,濕氣又重,再加上山間清晨總是有霧,所以他的衣衫已經潮濕。

白弟一人坐在山頂某處,他將雙腿伸展,綠竹竿橫放在其雙腿間,他的雙手則握著竹竿兩端,凝望著山巒遠方的那片紅暈。

旭日東升,有多久沒看過日出了,他已記不得了,似乎還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個少年時,他經常會在那遠方某座山上,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山頂,等著日頭慢慢升起。

現在想想,那真的是太遙遠了,遙遠的他以為仿佛極不真實。

紅日慢慢爬起,將柔和的光輝射出,經過山間煙霧的遮掩,有種如虛似幻的感覺,山上的日出美,便在於此。

那初升的紅日,就如嬌羞的新娘子一般,美麗而羞澀。

紅日漸漸升高,光芒也逐漸變強,白弟站起身來,他又一次習慣性的伸個懶腰,盡量將身子伸展,通體說不出的舒坦,而後他再一次看向那輪紅日,輕歎一聲,喃喃道:“為什麽美好的事物總是那麽的短暫?”

一陣風吹過,不僅將煙霧吹散一些,也將白弟的身影吹散,他化作一縷輕煙消失在山間。.……

轉眼間,三天過去。

三天的時間並不長久,很短暫,但在這短暫的三天裏,她很快樂,快樂的她總以為是在做夢。

若真是場美麗的夢,為什麽不能長久一些?若是能夠永遠活在這美麗的夢境,安琪兒想要這夢永遠不要醒來。

但是,夢總歸是夢,它再美,終歸要醒來,醒來後的她比夢還要快樂、激動!

因為,從今天開始,她便要成為他的妻子!

能成為他的妻子,她的心裏不知道有多歡喜,歡喜的她不禁有些憂慮,她怕她的歡喜太過歡喜,她的身心不堪此“重負”。

有多久了?她的心願有多久了?

自從很多年前,她還是個少女之時,她被一黑衣人所縛,困在一小荒島上,本來以為自己命已不保,但是,他來了。

白弟將她從鎖妖網中救出,那時的他似乎略帶木訥,但不知道怎麽回事,從那次起,在曾經的她心中,已經有了那個少年的影子。

本以為以後再也看不到他了,誰知…

她又一次被她南疆苗族司巴圖所縛,他又一次的將自己救出,他在空中與那幾個金甲戰士相鬥的身姿,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後來,直到十年前發生那場變故,徹底改變了他!.那次,若不是爹爹最後出手相救,他怕早已被他的同門及同道誅殺。

導致他那場變故的因由是什麽?安琪兒並不想知道,因為在他心中,無論是什麽因由,那些人都是壞人。隻知道欺騙他,欺騙了他多年,最後又要殺他!

而在這十年期間,他雖然一次也沒有提起以前那場變故,但她知道,他十年裏的每一天當中,都不曾有一天忘卻,每天他都活在對往事的痛苦當中。

她很心疼,但卻又無辦法,隻有在心中默默祈禱,讓他快點快樂起來吧!

不過,現在看來,以前的那些事情都已不再重要,她今天便要成為他的妻子,以後她要用自己的柔情似水讓他快樂起來,要讓他永遠不再憶起曾經那段心酸往事!.安琪兒心中這般告訴自己,她忍不住看看銅鏡中的自己。

黛眉彎而細,唇若塗亮絳,眼睛仿似兩顆會發光的藍寶石一般,嬌豔的臉頰一抹難掩的歡喜卻又羞澀。

屋內燃有數株小兒臂般粗細的紅燭,本來平日甚是雅致的房間增添許多喜慶。

她穿著件紅色新娘子裝,衣上掛有許多金色流蘇,綴有寶石珍珠,甚是光彩照人,頭上的那頂珍珠鳳冠,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她今晚是個新娘子。

衣衫鳳冠都是安琪兒母親在世時所穿過的,很多年前,她母親便是穿著這套裝扮嫁給她爹大鵬王的,她可知道,多年後的今天,她的女兒也要身穿這件喜衣嫁作他人?

耳邊傳來陣陣喧鬧聲,全都是道賀喜慶之言,當然,甚中也不乏許多人在新婚當天,客人們送的那句祝福。

就是這句祝福,安琪兒的臉上,本來已經嬌羞的她更添一分紅暈,她忍不住伸手摸著臉頰,感覺陣陣火熱傳來,但她的內心卻歡喜無比,忍不住出神向往。

“早生貴子?不知道我以後與白弟哥哥的孩子…”

剛想到這兒,她再次忍不住臉頰緋紅,雙手連忙捂上,似乎生怕別人看到她這樣。其實,空曠的屋子裏,就隻有她一人,除了她自己知道,又有誰能知曉?

石屋外,其餘數間石屋。

白弟身穿件紅色長袍,胸口戴朵大紅花,頭頂世間的縣官之類的帽子,紅著臉頰與道賀眾人還禮。

今晚的他喝酒很多,雖然他在喝酒以前就強調過,他人用碗而他自己則用小杯,起初眾人焉能順從,隻是經不住他的執拗,他今晚是新郎官,哪能喝醉,眾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饒是如此,他也醉了。

杯子再小,總架不住人多,一人一杯,百數人輪番敬酒下來,他已感覺頭暈目眩,酒力已不勝。

這還隻是山上的,在山腳下,還有許多族中低層人,他還得去往山下,接受他們的祝福及自己的謝意。

在他心中,人,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眾生一律平等,為什麽他就不該去山下呢?

於是,他站起身來,環視一圈,道:“眾位慢慢享用,待我去山下看看。”

幽九先生笑道:“駙馬副族長請便。”

白弟晃著身子走出去,他的眼雖已眩暈,但並不耽誤行走,晃悠悠的出門向下縱去!

風刮過身上涼嗖嗖的,將他的酒意吹散不少,他的頭腦及眼睛為之一清。

“駙馬副族長!”

白弟落下身來,四周正在吃喝的人們連忙起身高呼。.白弟晃著身子走去,順手從地下抓起隻酒壇子,將手中精致酒杯甩手丟出,啪的一聲摔碎,又持起隻酒碗出來,滿滿的倒了一碗,道:“請!”

聲音不大,但卻清晰的傳在山間各處,眾人早在十年間,那時的他們還是獸怪時,便已知道這位副族長的道行手段,在整片南疆,除了大鵬王外,便屬他的聲望之最。當然,這是在它們變作人後,在此之前,白弟的聲望比大鵬王還要高。眾人此時忍不住高呼:“恭賀駙馬大婚!”

白弟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伸手抹把嘴角酒漬,他笑了。

酒,是烈酒,與先前山上的瓊漿玉液相差甚遠。但是,白弟卻感覺喝得很痛快!.眾人各自將碗中烈酒喝完,便有人上前敬酒,白弟來者不拒,一碗接一碗的喝下去。

他徹底醉了,醉的爛如泥,被人架著回到山上,他的嘴裏猶在念叨著:“喝酒…我們…接…接著喝…”

安琪兒將送白弟上來的幾人打發走,看著躺在**的白弟,她的丈夫,沉醉中的他。

她忙從桌上茶壺中倒了杯水來,將白弟扶起,讓他喝杯茶水醒醒酒,水喝下去了,但卻還在沉醉中。

“怎麽喝這麽多呢?”

安琪兒心疼的自語,她伏下身來,替他將衣衫脫下,儼然已是個賢惠妻子一般。

“琪兒…我…你…你白弟哥哥…一定要好…好待你的…”

沉醉中,白弟醉語。

安琪兒聞後,眼中心疼換作柔情,她輕聲道:“嗯…琪兒知道…”

將他的外衫盡數脫下,安琪兒感覺有些累,她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放在嘴邊輕輕呷著,杯子邊上還殘餘著白弟遺留下的酒氣,她側目看去。

沉醉中的他,似乎與世人醉酒一般無二,但她喜歡看,將杯中水喝幹,安琪兒反身將石門關上,將屋中紅燭吹滅,便要上床休息。

而就在這時,隻聽見石門“轟隆”一聲,緊接著便又聽見石頭落地聲,安琪兒知道,先前她關上的那扇石門已經破碎,是被人打碎的!

她急忙轉身看去,屋中僅餘一株蠟燭,光輝雖然有限,但是也可看清,見破碎的石門處出現一人來,一個通體黑暗的人!

“你是什麽人?來此意欲何?”

安琪兒大聲喝道,身軀卻將石床遮掩,並伸開雙臂作阻擋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