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弟走了,他自那天從房中出來以後,便抱著安琪兒一人走上了山頂,但卻沒有回來。

沒有人知道他去往何地,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走的,他就這麽悄然無息的走了,隻留下山頂一安琪兒之墳塚。

他甚至都沒有與大鵬王告別,說起來,他現在已經算是白弟的嶽父,雖然沒當一天,但畢竟有安琪兒這層關係。

他沒有與他告別,也許是安琪兒不在了,他不知該與他說些什麽,以前安琪兒在世時,將他兩個陌生男人捆在一起,現在她已不在,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否也已消失?

當然,更多的人不是這麽以為的。

大鵬王將自己的獨女許給白弟,但卻在他們新婚的第一晚女兒竟然莫名其妙的死去,白弟既身為她丈夫,卻沒有盡到作為丈夫保護她的責任,許是感覺無麵目麵對大鵬王吧?

大鵬王知道後,默然點頭,什麽話都沒有說,獨自一人走向山去,於是便看見了一堆墳墓,當然,也看見了那片白弟為他自己寫下的墓碑。他的眼隻是掃過白弟的墓碑便投向女兒,看著依舊鮮豔的血跡:“白弟之妻安琪兒之墓”

他的臉上一副難掩的悲愴,也許,他隻有在此地才能真正的將他內心思想表現在臉上,隻有在女兒麵前,他才是真正的他。

“琪兒…爹爹來看你了…”

大鵬王紅著眼睛,聲音嘶啞喃喃道。

“你安心的去吧…等爹爹日後大事成就,我會讓天下人都為你殉葬的…”

大鵬王似是自言自語:“無論你如何看我,我也知道,我…我不是個好父親…琪兒…”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已經略帶哽噎,他仰起頭來,眼睛大睜,努力使自己眼淚不流出,這般仰望了會兒,他收回仰視,側目看向女兒墳墓,歎息一聲,什麽話都未再說,身子忽然一陣飄渺,也越來越淡,最後化作縷縷輕煙消失在山頂。

風,漸起,吹動地下落葉嘩嘩舞起,他的衣衫也隨之而起,他站在山頂一陰暗處,似乎已與陰暗融為一體,他看著大鵬王的離去,眼睛中有團東西,跳動不已。

連綿山巒間,鎮魔黑山。

山,還如以前那般,任世事如何變遷,它仍舊矗立於世間。

那黑色的煙霧似乎比以前愈發濃厚,籠罩在山的半腰,煙霧很低又靜止不動,外麵風無論怎麽吹,在這裏永遠都是風平浪靜。

靜,寂靜的山間猶如一死去。

這時,卻見空中湧來一團黑氣,搖晃著向著山下湧來。.大鵬王剛進入洞裏,隻聽見裏麵傳來一個人的聲響:“你來了?”

大鵬王道:“怎麽樣了?”

那聲音道:“不行。”

“什麽?不行?怎麽會不行呢?”

大鵬王的臉在這一瞬間,已變得猙獰可怖。

那人道:“本來我以為可以的,但誰知卻…”

大鵬王忽然咆哮道:“不行?難道我一個女兒竟然隻換回一句不行麽?”

他的身外黑霧湧動,跳躍著,似乎是燃燒著的黑色火焰。

那聲音道:“我被囚禁此地數千年之久,身子早已被毀去,若要出來必先修複身體,隻是,與我本質相同的人實在少之又少,也隻有你的女…”

“夠了!我隻問你,你究竟能否出來?”

大鵬王忽然打斷那聲音,厲聲喝道。

“能,隻是卻…”

那聲音停下。

大鵬王挑眉,道:“隻是怎樣?”

“隻是卻要找齊開啟封魔印的五樣東西。”

那聲音道。

大鵬王怔住,似已癡傻,神色間忽然老了許多,他喃喃道:“難道我錯了麽?我大鵬王一世英明,難道這件事我做錯了麽?”

那聲音又道:“若不是你將你…你將九幽之體的人本命精血輸給我,我的身體也不會回複,若要出來,更不知何年何月,但此時看來,不出十年,我便能從這裏出來,因為我發現那封魔印愈發鬆動。”

大鵬王喃喃道:“十年?我籌備了數十年之久,難道我還要再等上十年麽?”

那聲音忽又道:“也許不用。”

大鵬王眼睛忽然一亮,道:“怎麽?”.那聲音慢慢地道:“我雖然沒見過那五樣東西,但是它們若離我近時我卻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

“那又怎樣?”

大鵬王麵如含霜。

“那次你走後,我忽然感覺到了那件東西的氣息。”

那聲音幽幽的說著。

“哪次?”

大鵬王挑眉問道。

那聲音道:“就在你輾轉不定後又下定決心那次。”

大鵬王皺眉回憶,許久過後他眼睛猛的一亮,喃喃道:“是他?”

“你知道他?我不光感覺到了那東西的存在,我還感覺到了…”

那聲音還沒說完,大鵬王已然將它打斷:“找到那件東西後,你是否便能出來?”

“嗯,我現在身體已複原,隻要湊齊五件東西,我便不用等上十年就可出來。”

大鵬王聞後什麽話也沒有說,他的身子已經化作縷縷輕煙向著洞外飄去。

空曠的鎮魔洞中,隻有那聲音還在響起:“我先前還沒有說完,我不光感覺到了那件東西的存在,我還感覺到了危險,我是五星歸位,他,卻是七星連珠啊!定數啊…一切都是定數…不過,明知不行我也要試它一試,即使是灰飛煙滅也好過自己在這裏寂寞的過上數千年好啊!”.……

夜,很黑,也很靜,天上無星無月,有的隻是這片連綿無盡的漆黑。

在一片大黑林間,有一人走著,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相貌,也不知是男是女,但看那影子個頭不高,身子遷細,腳步甚輕,倒像是名女子。

黑影走了一會兒,他停下,他似乎是向著前方望了望,見前方黑暗無盡,隻聽見一聲歎息傳出,那黑影坐了下來,他倚在一株大樹下坐下。

他從身上掏出塊幹糧,就在嘴前吃了起來,他雙手抱著吃的很慢,似乎格外珍惜,但吃的再慢也總有時候吃完,他吃完後又喝了點自己帶來的水,後他抹抹嘴角不動了,他的身子似乎已天地間的黑暗融為一體。

“唉…不知道白師叔現在在幹嘛呢?”

這人輕歎道,聲音雖輕,但音質清脆婉轉,是個女音,似乎年歲不大。

而後,她站起身來,淌著黑暗繼續走了,眨眼間便消失在林間的黑暗中。.許久過後,在那女子離去的方向又走來一人,他的前方有道熒熒微光,似乎是點燃一盞燈籠,在探著腳下黑暗的路。

“這種鬼地方,真是討厭。”

此人一邊走著一邊咒罵,而音質細膩,竟也是個女子,但卻並非先前那個,此人聲音柔柔膩膩,似乎溫柔如水,又像是媚聲媚氣的那種。

她手中持有柄會發光的玉尺,借著玉尺的光芒,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並時不時的回頭觀望,似乎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著她。

“哎喲!”

忽然,她驚呼一聲,黑暗中,隻見那道微光猛的向前衝去,看情景似乎她人將要摔倒,但她卻快行兩步將這緩衝下去。

“這是什麽東西,竟然絆本姑娘!”

聲音雖似乎生氣,但卻仍然有股那種柔膩感,她走了回來,低頭細看,借著玉尺光芒,她看清了,先前絆她差點摔倒的似乎是根黑乎乎的棍子。

“可惡的爛木頭,連你也來欺負我!”

她不滿的說著,抬手舉起玉尺便向著那段黑木砍去。

玉尺砍在木頭上竟然發出悶響,似乎是砍在一塊柔韌的皮革之上。

“怎麽回事?”

女輕輕疑道,剛要湊近觀看,她身後卻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彩雲妹子原來跑到這兒了,真是讓哥哥好找啊!”

那女人猛得抬起頭來看向身後,隻見一道黑影出現在前方。

“林哥哥速度好快啊!小妹剛到這兒才不一會兒你便已跟來,真是令小妹佩服啊!”

那女人聲音仍然膩膩的道。.黑暗中行來一人,他走近持玉尺女子身前,笑道:“彩雲妹子,你為何不辭而別啊?難道哥哥就真的讓你這麽討厭麽?”

那彩雲道:“哪裏啊?是林哥哥離去時日久了,妹子一人在林間害怕,我去找你,誰知這黑古隆冬的什麽都瞧不清,竟然迷路了。”

男人嘻嘻笑道:“原來妹子想去找我啊?”

彩雲道:“嗯,可不是麽!”

男人抬頭看去,見頭頂上被密林遮掩,再加上今夜本無星月,此時林間愈發黑暗,他靠近彩雲,笑道:“妹子你為什麽離我這麽遠啊?來,走近一些,讓哥哥看看你。”

彩雲退後兩步,將玉尺伸出,心間雖擔憂不已,但嘴上卻不露生色,強作鎮靜,道:“林哥哥,請莫開此玩笑。”

那姓林的男人笑道:“彩雲妹子,自從哥哥第一次看見你時便喜歡上你了,你…”

話未說完,卻見那彩雲忽然向後疾退,速度甚快,竟是逃躥而去。

姓林男人笑道:“你跑不掉的,今晚天公作美,是要成全咱倆人啊!”

說笑間,卻見他身子向著前方那道玉尺光芒飛去。

彩雲停下身子,那姓林男人也停下,前者看著他,怒聲叱道:“林雲,你給我滾開,不要跟著我!”

林雲嘻嘻一笑,道:“雲妹妹不要生氣嘛!你看今晚夜色多好啊,正是連老天都在為咱倆作美啊!”

彩雲怒道:“呸!什麽天公作美?姑奶奶才不要呢!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林雲聞後怒哼一聲,黑暗中雖看不見他,但想來臉色也不會好看,隻聽他道:“你別不識好歹,憑我林氏家的條件,又加上我的師承,你一個羅刹門丫頭,哪一樣配不上你?再者說了,你以為你們門派都是些什麽人啊?一個個*娃**,你也好不到…”

林雲話未說完已被彩雲打斷,她叱喝道:“住嘴!”

林雲停頓一下,繼續道:“哼哼,簡直是*娃還要立貞節牌坊!”

“你…你?你?…”

彩雲似已被氣的說不出話來。.林雲笑道:“快別氣了,氣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

彩雲不語,身子猛的繼續向後飛去,但是卻忽見眼前一暗,林雲竟又攔在自己麵前,隻聽見他嘻嘻一笑,道:“好妹子,還是省省力氣吧!今晚你是逃不脫我的手掌的。”

彩雲叱喝一聲,手中玉尺向他刺去,一道亮芒閃現,林雲嘻笑間,身子流躥在玉尺縫隙間,他一邊閃避著,一邊嘴上嘻笑道:“好妹子,你的這個樣子哥哥太喜歡了,我就喜歡你這潑辣樣!”

“無恥之徒,看尺!”

彩雲怒極,出手更無章法,一道道亮芒向他劈來刺去,但卻絲毫近不得他的身子。

終於,她一個用力過度,被林雲出手將玉尺奪過,並抬手打出道綠芒,彩雲定在原地。

“你?你…你要幹什麽?”

彩雲聲音忽然慌亂。

林雲靠近彩雲,吸上一口氣,聲音頗是陶醉,他喃喃道:“好香啊!妹子,你身上的味道實在太好聞了。”

“滾!林雲,你這個小人,你滾,別碰我,啊--!”

彩雲咒罵著,最後傳出一聲尖叫。

“哈哈!妹子,今晚天公既已作美,我們可不能辜負它的一片好意啊!”

林雲大笑著將她抱起,向著一旁走去,而彩雲由於被他製住,身子動彈不得,心下害怕,陣陣尖叫不斷地喊出。

“救命啊!救命--!”

林雲哈哈一笑,道:“你叫吧!任你叫破喉嚨,今晚也是無人能夠救你!”

“哎喲!”

他大笑著忽然一驚,低頭一看,原來腳下先前被絆了一下,似乎是段木頭,他抬起腳向著那段木頭跺去。

“嘭!”

一聲悶響傳出,而後他將彩雲放下,便動手去解她的衣衫。

“啊--!救命啊!林雲,你這個畜生,你不是人,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你不得好死!”

彩雲無力反抗,唯有口中咒罵不歇。

“啪!”

一清脆卻響亮的聲音傳出,後隻聽見林雲罵道:“臭丫頭,我讓你罵!”

彩雲被打了一記耳光,但是罵聲卻絲毫不休,她一邊尖叫一邊咒罵:“林峰,你這個老畜生,生下了個小畜生,你們一家都是畜生,你們都不得好死,你們都…”

咒罵聲尚在繼續,隻聽見數聲“啪啪啪”的響亮耳光聲傳出,林雲喝道:“我讓你罵!我讓你罵!”

而後,便聽見“哧嚓”的衣衫破碎聲響起,彩雲尖叫著想要躲避,苦在身子被禁,她無力所抗。

“哈哈哈哈!好妹子,哥哥來了!”

林雲大笑著,手下動作不停。

難道,這一女子,在這黑夜的密林間就要被他糟蹋了麽?

“嘭!”

“喀嚓!”

“啊!”

三種聲音先後傳出,黑暗中,卻見林雲化作一道黑影劃向遠方,最後隨著一撲通聲落在地下。

一道紅芒射出,落在彩雲身上,她身子一怔,後便忽然感覺到,先前在她身上的禁錮已經消失,她慌忙起身,將身上衣衫扣緊,並從地拾起已經破了的外衫穿上。

“什麽人?竟敢暗算本公子?”

林雲站起身來看向對麵那黑影喝道,話音剛落,左肋處傳來陣陣刺痛,他伸手一摸,便感覺到了,自己的肋骨竟然斷了三根!

“她不願意,你不可強迫她。”

那人嘶啞著嗓音道,聽音質,似乎年歲不輕。

林雲怒道:“可惡,膽敢壞我好事!”

他話音剛落,抖手打出道綠芒,向著那人射去,黑暗中,隻聽那人似乎略帶蔑視的輕哼,便看見一點,是一點紅星射出,迎著那道綠芒撞去。

綠、紅剛一接觸,紅星大變,化作團紅芒將那綠光吞噬,並速度更加快捷的向著林雲射去!

“噗!”

紅芒剛一粘身,林雲已口中噴血,身子騰空飛起,後落在地下。

“咳咳咳…你…你究竟是什麽人?”

林雲連咳數聲,問道。

“哼!鬼骷髏人不怎麽樣,教出來的徒弟也更是不堪!”

那黑影不屑道。

林雲大駭,先前自己並未言明師承何方,他竟然能夠憑一招看出自己師承,他不敢放肆,道:“前輩是誰?可否告之?也好讓晚輩認栽!”

“滾!”

那人隻說出一字便不再繼續。

“前輩,你?”

林雲還想繼續。

“滾!這是我說的第二遍,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那人聲音忽然低下,一瞬間,林間溫度似乎隨著他的聲音冷上幾分。

黑暗中,看不出林雲表情如何,但想來不會太好,他什麽話都沒再說,腳步搖晃著快速離去。

彩雲見狀,她彎腰將玉尺撿起,晃身便要追去,但那人卻淡淡的道:“他雖已受傷,但憑你這點道行卻也不是他的敵手。”

她一怔,頓在原地,看著林雲消失的方向,恨恨的輕哼一聲,她轉過身來,道:“小女子彩雲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後麵的話尚未說完,她便已停止,因為先前站著的那道黑影已經不見,而在其腳下,似乎躺著個人來,她彎腰看去。

木頭,首先看見的便是一段黑乎乎的木頭,她順著木頭向上看,到兩尺時分叉了,緊接著便是片黑色的…衣衫?

彩雲心間一顫,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便伸手摸去。

沒錯!

在這根木頭一旁不遠處,還有一根與之相同的,那並非是林間木頭,而是一人的兩條腿!

“呼--”

黑暗中,傳來一人的呼吸聲,彩雲繼續向前看著,借著玉尺的光芒,她看清了。

原來果真是個人躺在這裏,他身上衣衫襤褸不堪,通體黑暗,不知有幾年沒換洗過衣衫,身子也不知幾年沒洗過,他的黑已與黑暗融為一體。

看著他,彩雲心裏泛起了嘀咕,暗自道:“難道先前救我的那個前輩,便是他了麽?”

“喂!你…你是先前救我的那個前輩麽?”

彩雲向著他問道。

“呼--”

那人似已睡著,發出熟睡的呼吸聲,雖不是呼嚕,但確是人熟睡時才發出的呼吸聲,隨著他的呼吸聲,此時竟還有陣陣酒氣傳來。

“原來是個窮酒鬼!就他怎麽會是救我的那個前輩呢?”

彩雲嘟囔著道,而後她站起身來便欲離去,後又一想:不行,萬一那林雲還未離去,我出去若被他抓住可就不妙了,還是等天亮以後再做打算。

她這般想著,索性便在這林間住上一晚,她向一邊走去,她要遠離這個酒鬼。

彩雲走近一株樹前坐下,她將衣衫緊了緊,手中抓著那柄玉尺,便倚著樹幹閉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