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從好壞兩個方麵來看的話,任何事情都是陰陽相承,福禍相依的。
孟加拉的酷熱的天氣使當地長滿了出產香料的長綠的叢林,可是,你知不知道,聞名的孟加拉虎也正蹲伏在那裏,虎視眈眈。
它隨時可能將來收獲香料的人吞噬掉。
所以,當天空一望無際的時候,你要想到它可能孕育著響雷。
就像現在的“裴廓德號”,雖然航行在萬裏無雲,一望無際的日本海上,可誰會想到,竟會突然地刮起使航海者感到最可怕的台風呢?
這是一個傍晚,風暴來臨了。
仿佛誰在海麵上扔了一顆重磅炸彈。
“裴廓德號”的帆布被刮得精光,隻剩下幾根桅杆,光禿禿地在夜空中顫抖個不停。
狂風之後,雷雨也跟著來了。
電閃雷鳴,仿佛一把把利劍從天上射下來,一直射入海底去。
無數火舌在海裏蜿蜒,熄滅又產生。
海天頓時攪在了一起。
“裴廓德號”在海天之間苦苦掙紮著。
斯達巴克抓住一根繩索,正站在後甲板上,緊張地看著船上的東西遭受打擊。
斯塔布和弗拉斯克正指揮水手們把小艇吊高一點,以免被湧得高高的浪頭卷走。
可是他們越來越失望,因為他們的努力沒有結果,幾乎是於事無補。
滔天的海浪已經衝向了亞哈船長的小艇。
“他媽的,真倒黴!”
斯塔布大聲地駕著。
“我們怎麽一點辦法都沒有呢?就這麽看著海浪向我們進攻麽?該不會沉船吧?”
他問著斯達巴克。
沒有回答。
“可我一點也不怕這些來勢洶洶的東西。”
斯塔布一邊躲著衝向自己的海浪,一邊竟大聲地唱了起來,雖然類似於嚎叫。
可惡的大鯨
扇動了尾巴
海麵上風浪滔天
啊,這就是海,
好玩又好笑
愛逗又愛鬧
爭強又好勝
把我們都騙了
泡沫四處飛
好像拌香料
來一杯啤酒多好
啊,這就是海
好玩又好笑
愛運又愛鬧
爭強又好勝
把我們都騙了
雷公一咂嘴
把船劈開了
還說這酒好味道
啊,這就是海
好玩又好笑
愛逗又愛鬧
爭強又好勝
把我們都騙了
斯塔布正在得意揚揚地唱著,被斯達巴克喝住。
“不要唱了!”
斯達巴克大聲地嚷著。
“聽台風唱還不夠嗎?還要聽你唱,我看,你還是安靜些吧。”
斯塔布辯解道:
“我這樣唱是為了給我自己提提精神,我害怕,要不你現在就割斷我的喉嚨算了。”
“誰跟你貧嘴,你還不趕緊看看,現在到了什麽地步,我們這是在找死呀。”
“我可看不清,我又不是神人,怎麽能在黑夜裏分得清是非。”
“你聽我給你說!”
斯達巴克抓著斯塔布的肩膀。
“風是從東邊來的,亞哈船長就是要到那邊去找莫比-迪克,你再看一下船長的小艇,已經被打穿了,而那地方正是船長平常站的地方呀!”
斯達巴克的話裏滿是恐懼。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見你的鬼去吧,這是在警告我們,如果我們一意孤行,接著追尋莫比-迪克的話,我們就不會有好結果。”
“如果我們現在掉頭,向下風的話,我們就會順順當當地繞過好望角回南塔開特去。”
斯達巴克的話剛說完,就見一道閃電掠過,緊接著,一串炸雷在他們的頭頂上響了。
炸雷響了的時候,亞哈船長正從自己的艙裏出來,要到他的鏇洞那兒去。
隻見一道光電正射在他的麵前,他要走得再稍快一點的話,就會挨上那致命的一擊。
“雷公,你這老東西!”
亞哈船長惱怒而又心有餘悸地罵著。
“快把避雷針都拋到海裏去,快一點。”
斯達巴克看見了劈在亞哈船長前麵的雷,突然想到了避雷針,於是趕緊大聲地提醒大家。
原來,船上安有避雷針,但並不是都把它插進了水下,因為在一般情況下那東西沒用,而且多少礙些事,所以大都在用的時候才拋下海去。
“慢點,不用了。”
亞哈船長緊接著斯達巴克發了話。
“我還想把這些避雷針捐出去,要把它插到喜馬拉雅山和安第斯山的頂上去呢!”
“可是船長,你看桅杆已經被擊著了!”
斯達巴克指著桅杆讓亞哈船長看。
亞哈船長回頭看桅杆。
果然,三根高高的桅杆已經開始慢慢地燃燒起來,就像點著了三根紅蠟燭。
就在這時,旁邊的斯塔布大叫起來。
原來,就在他綁緊舷邊的小艇的時候,他看到了電光和火焰。
斯塔布頓時變了調地叫喊起來。
“電光呀,求求你,饒了我們吧!”
這雖然是斯塔布對上天的恐懼,雖然他隨時把詛罵放在嘴邊,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的時候都要罵,但當上帝把熾熱的手伸到他麵前,嘴裏說著“你的劫數到了,跟我走吧”的時候,他卻由衷地恐懼了起來。
“膽小鬼!”
亞哈船長輕蔑地說。
桅頂上的火還在繼續地燒著。
水手們擠在一起,站在船頭樓裏,看著電和火折磨“裴廓德號”。
每個人的眼睛都亮亮的,遠一點望去,像是夜空的群星一般。
逆著火光望去,大個兒的身軀黑乎乎的,好像比平常又大了好幾倍。
塔斯蒂哥的鯊魚牙比以前更白了,而且閃著光。
魁魁格身上的刺花也閃著惡魔一樣的青光。
人們看著火在桅頂燃盡,之後又一起沉浸在黑暗之中。
過了一會兒,斯達巴克在行走中碰到斯塔布,他問著斯塔布:
“嘿,你現在覺著怎麽樣啊?剛才見到雷電的時候,我聽你好像都變了調了?”
“我可不是在哭,而是為全船的人祈禱,向電光乞求,這不,他饒恕了我們嗎?”
“其實,我倒覺著桅頂的火光是個好兆頭,正因為桅杆的底兒立在艙裏,吸收了艙裏的鯨油,所以才燃得像三根鯨油蠟燭一樣,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指望呀。”
正說著,斯達巴克發現,斯塔布原本黑著的臉又開始可以被看清了。
他抬起頭,發現桅頂上的蠟燭又亮了。
就像是桅頂上麵有個神一樣地不可思議。
“電光電光可憐可憐我們吧!”
斯塔布又開始叫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的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
他們全都停止了自己手裏的活計,抬著頭,呆呆地看著三根蠟燭。
在主桅的根腳,也就是釘著金幣的地方,費達拉正跪在亞哈船長前麵,頭向後仰著。
亞哈船長情緒高昂。
“夥計們,抬起頭,大家好好看一看,看看這神賜予我們的白焰!就是它,將照耀和指引著我們,去追殺那十惡不赦的白鯨。”
“把主桅的鏈環遞給我,我要給這神蠟摸摸脈搏,就讓我們的血和它的脈碰在一起吧!”
說完,亞哈船長一轉身,左手抓著一個鏈環,同時腳踩著費達拉的背,挺起身,筆挺地站在了三股火焰的前麵。
亞哈船長眼睛向上望著火焰,右手揮得高高的。
他在火焰麵前像宣誓一樣,鏗鏘有力地說著:
“火呀,你這火才是真神呀,不管我們怎樣對你頂禮膜拜,其結果都會掉在你永恒燃燒的聖火之中,都會被你灼得滿身疤痕。”
“可是,這樣我們才真正了解了你,那就是不管是愛,是恨,是膜拜,是敬畏,都無法引發你的憐憫,其結果都是招致殺身。”
“於是,沒有一個人敢來冒犯乖虐的你,他們懼於你的威力。”
“我承認這一點,但我不會屈從,我即使失去自己也絕不放棄我的人格和我抗拒的權利。”
“如果你對我們謙恭和溫和一些,你就會得到我們加倍的愛戴。”
“如果你隻是一味地炫耀你的武力,那,我們將以同樣的方式和力量對你進行反擊。”
就在亞哈船長說到這裏的時候,仿佛真有神意一樣,火光竟然一下子大了起來。
火焰直往上冒,竟高出了三倍,以致於亞哈船長他們不得不緊閉雙眼。
“不錯,你是有威力,我承認這一點,可是我要告訴你,即使你把我的眼燒瞎了,我還可以摸著走,把我燒光了,我還是灰,總之我不會放棄。”
“雖然,火焰灼痛了我的腦殼和眼睛,我疼痛難忍,我禁不住要滿地亂滾,可我還是要和你說,你是從黑暗中跳出來的,可我是從你之中跳出來的,不管怎麽樣,我終究要讓你無可奈何。”
“我想我會為我的家族增光的,我驕傲,可是你呢?你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你是絕後的,所以你雖然是神,可是也有你自己不知道的東西。”
“這樣說來,你並不見得是永恒的了,你的創造也不見得會得以永久下去了。”
“我清楚你的身世,你也有自己的苦惱,所以,還是讓我們一起都忘掉悲傷吧,讓我們跳起來,直跳到天上去,我跟你一起跳,我心甘情願,因為,我——崇——拜——你!”
“快看你的小艇呀,船長。”
斯達巴克指著亞哈的小艇叫了起來。
亞哈船長回頭望去。
隻見原本綁在叉架上的自己精心打製的標槍,被海浪衝掉了鞘皮,於是,鋒利的鋼鉤上竟平白無故地燃起了一股灰蒙蒙的火焰。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天哪,上帝也在反對你呀!”
斯達巴克抓住亞哈船長的胳膊。
“當心吧,老人家,還是讓我們結束這不吉利的航行,掉頭回去吧,啊?”
斯達巴克的話啟發了本在發呆的水手們。
大夥一窩蜂似地跑向轉帆索那裏,雖然上麵連一張帆也沒有了。
亞哈船長急了,把手裏的鏈環往甲板上扔,抓起自己燃燒著的標槍,衝向那群人。
“誰敢解開索頭,我就讓他嚐嚐我這標槍的滋味。”
亞哈船長信誓旦旦。
眾人被亞哈船長嚇住了,沮喪地退開了。
亞哈船長看自己鎮住了大夥,就又說:
“當時我們立下了誓言,現在大家應該守約。我亞哈已經把我自己交出去了,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生命,我的良心,沒有什麽可以恐懼的,不就是火嗎?大家看!”
亞哈船長把標槍頭兒湊到臉前,張大嘴“呼”地一吹。
標槍頭兒上的火熄滅了。
水手們驚慌地逃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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