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中,“摩斯號”靠了岸。
先找地方住下吧。鯨魚客店的老板科芬給我們介紹了他表弟荷西亞-胡賽開的客店,說他的客店在南塔開特屬第一流,而且他的客店特別以雜燴做得好而聞名遐邇!
他表弟的客店叫煉鍋客店。
然而,看來這家一流的客店並不在繁華之地,左拐右拐,這兒問那兒問,我們倆曲曲折折地走了很久,才來到這看樣子不會再錯了的地方。
一座陳年舊宅門前,豎著一杆桅杆,橫木上一邊一個木鍋,懸掛在空中。這與絞刑架倒是別無二致了。
噢,我在那邊住鯨魚客店,碰見一個叫棺材的老板;我在這兒住煉鍋客店,又碰到了絞刑架!這可不是什麽吉兆。
直到我眼前出現了一個穿黃袍子的女人,我才從這陣心虛之中緩過神兒來。這個一臉雀斑的女人所以吸引了我,是因為她正破口大罵,罵一個穿紫衣服的男人。
“滾,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門簷上一盞昏暗的小燈,像一隻受了傷的眼睛,瞪著這快嘴快舌的女人。說完剛才這句話,她的咒罵似乎告了一個段落。
“走吧,魁魁格,這肯定是胡賽太太。”
我趕緊抓這個空兒說。
我的猜測完全正確,這一位正是在胡賽先生不在家期間全權處理客店事務的胡賽太太。
她聽說我們要住店,就暫時停止了叫罵,把我們領進了一個小房間,讓我們坐在一張杯盤狼藉的桌子邊兒。然後猛地扭回頭來,問:
“鰵魚還是蛤蜊?”
“什麽,太太?”
“鰵還是蛤蜊?”
“蛤蜊?那種又冷又粘的東西可以當晚飯吃嗎?鰵魚是什麽樣的?”
胡賽太太似乎並沒太在意我說什麽,她恍惚聽見我先說了個“蛤蜊”,便向裏屋大喊了一聲:“兩個人一隻蛤蜊。”
看樣子她很急,她急著去罵那個穿紫衣服的男人,所以這麽喊了一聲以後人就不見了。
“噢,魁魁格,一隻蛤蜊,夠吃嗎?”
我的疑慮很快就被廚房裏飄過來的濃鬱的香氣打消了。等那熱騰騰的“雜燴蛤蜊”端上來時,我們倆心中的愉快是無以言表的。
這是用那種比榛子人不了多少的蛤蜊做出來的東西,摻著些碎麵包和細細的鹹肉條兒,又放了夠量的牛油、胡椒和鹽!
麵對如此美妙的食物,我們倆一句話也顧不上說,三下五除二就一掃而光了。
我們身子向椅背上一靠,顯然意猶未盡。我學著剛才胡賽太太的口氣,向後麵喊了一聲:
“鰵魚!”
一會兒,鰵魚就端上來了。
這鰵魚雜燴的味道與蛤蜊雜燴略有區別,不過,人們一吃起來就忍不住狼吞虎咽是它們的共同特點。
我用勺子在碗裏舀了舀,對我的夥計說:
“哈,魁魁格,你看,有一條活鱔魚!你的標槍呢?”
我們倆都笑了。
煉鍋客店可以說到處都充滿了魚的味道。廚房的鍋裏永遠在煮著魚雜燴,早中晚一天三頓,頓頓雜燴,吃得人擔心身上會戳出魚骨頭來。
客店裏到處都是蛤蜊殼,胡賽太太的項鏈是用鰵魚脊骨做成的,胡賽先生的賬本也是用上好的鰵魚皮製成的,就連牛奶裏也有股魚味兒!
這就有點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了。直到早晨散步時我看見奶牛在吃魚骨頭時,心中才豁然。那奶牛不僅在吃魚骨頭,四個腳上還套著四個鰵魚頭,像拖鞋似的。
晚飯後胡賽太太給了我們一盞燈,指點了去客房的路。我們剛要走,胡賽太太一伸手,攔住了魁魁格。
“不能帶標槍!”
“為什麽?每個真正的捕鯨者都是和標槍共枕同眠的!”
我辯解著。
“這很危險!自從那位可憐的小夥子斯替格死在客房裏以後,我就不準客人帶標槍進房了。”
“他的標槍插入了後腰!”
“唉,他出海四年半,隻帶回三桶魚雜碎來。”
“好了,魁魁格先生,放心交給我吧,明天一早我就給你。”
“對了,明天早晨吃什麽,鰵魚還是蛤蜊?”
“都要!再加兩條熏青魚,換換味兒。”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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