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明媚的春光普照甲板,海麵上的浮冰不見了蹤影,“裴廓德號”乘風破浪,一往直前。

天空是爽朗的,空氣是醉人的,即使是繁星滿天的夜晚,也彌漫著一種春天特有的蜜一般的氣息,像是一位衣著華麗的貴婦在獨守空房。

光華燦爛的白晝和迷離甜蜜的夜晚一樣誘人走入夢鄉,人們在酣睡之餘心情就顯得格外好,久已閉鎖的心扉好像一下子就被打開了。

這些微妙的變化同樣奏效於亞哈船長身上了。他越來越多地呆在甲板上,而不是艙房裏。

“像我這樣一個人,躺在那狹窄的艙房裏,總有一種進了墳墓的感覺。”

他偶或這樣自言自語道。

是啊,越是上了年紀的人越是遠離睡眠似乎與死神接近的狀態。在船上,胡子灰白的老人們總愛在夜色中走上甲板,亞哈船長似乎即屬此列。

值夜班的水手們操作時都輕手輕腳的,為的是不驚醒熟睡的同伴。他們還習慣性地瞄一眼亞哈船長那個充滿了權威的艙口。

一會兒,亞哈船長便會從那艙口中走出來,一瘸一拐地走上甲板,扶住欄杆。一般情況下,他是不在這個時候在甲板上走動的,因為他那尖硬的假腳會把甲板敲得山響,攪了船艙裏的人們的好夢。

可有一次,他實在想走動一下,便蹁起步來,像白天一樣。

這時候,那個怪裏怪氣的二副斯塔布從艙裏爬上了甲板。他以一種盡量壓抑著的口吻說:

“如果您亞哈船長想在甲板上走來走去,那麽當然不會有任何人去阻止,可是,最好別出聲兒!”

“最好,找一團繩子之類的東西,墊在腳底下……”

“這麽說,我是一枚加農炮彈嘍,斯塔布。”亞哈船長答話了,“你要為我裝上彈塞嗎?好啦,我忘了剛才的一切,你快點走開吧!”

“聽見沒有?到下麵去,到你的墳墓裏去!”

“狗東西,滾回狗窩!”

這最後一句聲嘶力竭的吼叫嚇得斯塔布渾身一抖,他完全沒料到亞哈船長會這樣對他說話。

“先生,也許您講得客氣點兒我還能接受,我可不習慣別人對我這樣講話。”

“閉嘴!”亞哈猛一甩頭,向另一邊走去。

“不,先生,我可不願意讓人叫我狗東西!”

“好吧,叫你驢。騾子,好不好?滾開吧!否則我要你的命!”

亞哈怒不可遏地向斯塔布衝去。

“受了這樣的侮辱而不進行反擊,這在我從來沒有過,沒有過!”

斯塔布一邊說一邊向艙房裏退去,當他發現自己的行動以後,很驚詫地自言自語著:

“啊,太怪了,我怎麽退回來了,要不要衝上去揍他一頓,停止退後,斯塔布!斯塔布!”

“算了,算了,還是跪下來為他祈禱吧!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祈禱!”

“唉,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他竟然發了那麽大的脾氣,他可真是瘋了,我看看他那兩隻眼睛,好像要爆炸!”

“他一晝夜隻睡三個小時了,躺在**也睜著眼睛,他肯定是有什麽大大的心事,或許是一種病,老天保佑,我可別得這種病。”

“他可真有點讓人猜不透,我是不是不該再想了,他叫我狗,叫我驢,叫我騾子,真的嗎?不是做夢吧!”

“該睡了,該睡了,他剛才確實嚇著我了,是不是踢了我一腳?怎麽沒感覺?看來還是一場夢……”——

5200全本書庫收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