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沒有
楊度和龍無恙坐在仙鶴的背脊上，翱翔在群山雲海之間，山川河流在腳下緩緩移動，令人心曠神怡，舒暢不已，頭頂是藍sè天穹，雲卷雲舒，讓人遐想連篇。
如果扶搖直上，飛升到九霄之外，會是怎樣的景象呢？難道真的有建在雲端的天宮神殿嗎？
“天庭的鷹犬來了！趕緊上路吧！切記，踏破南天門、殺上靈霄殿！”
“你可能會暫時失憶，不過等你的修為上升之後，你會漸漸記起你的使命的。”
這兩句話，讓楊度陷入了沉思。踏破南天門、殺上靈霄殿，難道這就是使命？靈霄殿得罪我了？修煉，隻有修煉，才能知道真相，才能找到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
楊度沉默不語的樣子，讓龍無恙心裏很不安：他怎麽不說話？會不會是在生悶氣？天哪！我替他放倒了仇家，自己大出血，用閻羅金身丹大補了他的手下，還替他繳了仇家的械，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真是麻煩，師父反複叮囑過，籠絡此人，事關門派氣數，一定要把此事辦妥。罷罷罷！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西，我就再幫他一把好了！修士最需要什麽？不是丹藥，也不是法寶，而是指點！有前輩指點，境界的提升就要便捷許多。俗話說，苦修十年，不如名師一點。說的就是這個道理。而沒有指點，境界遲遲提不上去，有再多丹藥和法寶也是白搭。龍無恙自忖修為遠高於楊度，隨便教他兩手就能讓他受益無窮了。這個人情送得不要太大！
“兄弟，你突破罡氣境在即，如果需要在下幫忙，但說無妨！”
“哦，說起來，我倒真是有點小麻煩需要解決，隻是不太好意思叨擾名門真人。”
龍無恙大喜：“匡扶正義、兼濟天下是我宗立派宗旨。你我兄弟，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哪怕是要問我獨門心法，兄弟我也和盤托出，絕無半點隱瞞，快說快說！”
“哦，那我就直說了。其實，心法什麽的，我已了然於胸，隻是我先天神元羸弱，不堪罡氣重負，所以需要一些藥材滋補。不過，想必龍真人應該知道，我是沒什麽錢的……”
“咱不談錢，談錢庸俗！我宗雖然不是輝耀殿、聚星門那般頂尖的門派，但個把強化神元的藥材還是不缺的。兄弟你看上那樣，拿去便是！”
衝擊罡氣境而已，能用到什麽名貴藥材？龍無恙自忖白送藥材不算誇海口。他天賦極佳，神元天生強大，從真氣境突破到罡氣境隻用了短短一年，完全不知道對尋常修士而言，跨出這一步有多麽艱難。其實如果他設身處地想想，就該意識到，如果楊度要的藥材都是賣白菜價的貨sè，那增強神元實在是太過簡單了，簡直是凡人都能修仙。
楊度倒不客氣，立刻說：“是，談錢庸俗。不知貴宗是否有至陽金雞翎？”
“這……”龍無恙心裏咯噔一下。金雞翎，是仙山珍禽重陽雉的尾羽，內含純度極高的純陽真氣，是滋補神元的名貴藥材。而要陽氣充沛、達到至陽的水平，一百隻重陽雉裏頭也未必有一根。如此珍貴的藥材，烈陽峰倒也不是沒有，隻是數量稀少，不太舍得白送的。
“沒有嗎？”
“也許有……”
“真的有？”
“也許沒有，總之，讓我回去問一問。”
“好吧！那麽，不知貴宗是否有極yīn烏金花？”
“這個嘛……”龍無恙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極yīn烏金花，生長於鬼域沼澤深處的奇花，終生不見陽光，富含純度極高的純yīn真氣，同樣是滋補神元的名貴藥材。而要yīn氣充沛、達到極yīn的水平，一百朵烏金花裏頭也未必能找出一朵。而且，鬼域沼澤地處魔門領地，名門正派不太有機會涉足，因此，這是比至陽金雞翎更加珍貴的藥材，烈陽峰前些rì子倒是收集過那麽一朵，不過烈陽子親自拿去用了，想想也不會讓給這個小派少主的。
“這個也沒有嗎？”
“可以沒有嗎？”
“可以有嗎？”
“這個真沒有……”
“那紫金何首烏呢？”
“這個……”
“千年碧蘿藤？”
“那個……”
“齊白堊，如來土，長chūn葫蘆，八角盤，這些都有嗎？”
“哈哈！娘了個瓜皮！”龍無恙打著哈哈，恨不得立馬從鶴背上跳下去的。這都什麽東西啊！簡直連聽都沒聽說過！不行不行，再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怕是要被他鄙視得連蟲豸都不如了。我堂堂金丹高手的顏麵何在？
不錯，龍無恙是神通七重抱了金丹的高手，神元已經圓坨坨、金燦燦，有如實質。下一步就是不斷積累靈力，等待雷火天劫的到來，也就是在修真界被廣為提起的“風火大劫”。渡劫成功之後，金丹化形，結元嬰，凝法相，元神可以出竅，zì yóu暢遊三界，距離飛升成仙就不遠了。這是多麽璀璨誘人的前景！以楊度區區神通二重的境界，是完全不能企及的。
龍無恙決定，不扯煉丹之道，我們談修煉！對，就談修煉！我境界不是高你一星半點，是踮踮腳就能望到山頂的人，而你，是遠遠落在後麵，連半山腰都沒爬到的人，難道不想聽我說說站在高處的所見所聞，難道不想知道捷徑秘笈？
哈！想到這裏，龍無恙恢複了自信，清了清嗓子道：“咳，兄弟，靠藥材修行，不是正道。每一個境界的提升，靠的都不是蠻力，而是頓悟！就比如說你現在要衝擊罡氣境，關鍵不在於你積累了多少靈力，而在於悟出將真氣煉化為罡氣的方法。這個方法，其實不難的，就四個字，煉氣化神。就是將jīng氣不斷濃縮、去粗取jīng、凝聚成罡。簡單吧？這是我的秘訣，一般人我不說的。你我兄弟，就不瞞你了！”
沒想到楊度一點都不領情，不鹹不淡地回道：“不都是這麽練的嗎？”
這倒是句大實話。大梵真經裏確實記載說衝擊罡氣境的要訣是煉氣化神。這是楊度早就知道了的。可這世間的廣大修士可得不到大梵真經的指點，隻能一半靠師父點撥，一半靠自己摸索，還是很費周折的。當然，這種周折，楊度是感受不到的。
對於楊度的無禮和冷淡，龍無恙生氣了，老子可是好心教你兩手，你不謝也就算了，居然來一句“不是都這麽練的嗎”，難道我龍無恙的秘訣是爛大街的三字經？我呸！老子生氣了，老子不睬你了！你會為今天的損失後悔的！
如果龍無恙知道楊度此時的心情，一定會吐出一口血來。“這位話癆終於閉嘴了。總算可以安安靜靜飽覽這如畫勝境了。”楊度氣定神閑地欣賞起了山水雲峰。
烈陽峰距元寶山相去五百多裏，騎馬趕驢，要十天半個月，但是坐了仙鶴，也就一個時辰。
漸漸地，青蔥之sè越來越少，黑灰的荒山越來越多。怪石嶙峋，山崖奇險。在千姿百態的群峰之間穿行一段之後，一座數千丈高的雄峰赫然出眾，頂端火光熊熊，黑煙滾滾，十幾裏地外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硫磺味。
原來，烈陽峰竟是一座巨型活火山！
滾滾熔岩自山頂潺潺流下，分成數條火紅的溪流。在這些炙熱的溪流之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櫛比鱗次的碉樓石屋，一幢幢，一層層，棱角分明，四平八穩。室內的吆喝和號子聲不斷。前世熟悉工廠生產的楊度立刻明白，這個地方不僅是用來修行仙道，而且也是個借助火山地利的大型冶煉基地。
居然敢在活火山上修建洞府，倒是確有獨到之處！
兩人在最接近山頂的一處宏偉石殿前降落。殿門兩側用巨石壘成的門柱上分別用丹漆狂草龍鳳飛舞地寫著：
烈焰真火鑄方正，
陽天大道見真神。
門楣上掛塊古樸大匾，寫著橫批鎦金大字：浩然殿。
龍無恙沒好氣地讓楊度在此稍後，兀自進殿稟報烈陽子去了。
穿過長長的走廊，龍無恙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殿裏回響，走廊兩側的仗劍衛士見到他，無不倒提長劍，肅然立正，稽首行禮，叫一聲“龍師兄”。這讓龍無恙找回了一些烈陽峰首席弟子的感覺。娘了個瓜皮，老子可是師父座下第一弟子哎！憑什麽被那個小派少主弄得威勢全無？說起來，都是師父的主意，說什麽此人關係到本門氣運，是啊是啊，第一回打交道就讓座下大弟子灰頭土臉，往後還不知會對本門如何無禮呢！我就不明白了，他有什麽了不起的？
龍無恙氣鼓鼓地走進後殿，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熱浪撲麵而來。不用說，師父烈陽子一定在這裏。所以，他看也沒看，悶頭就大聲說：“師父，人我是帶來了，不過這廝可不怎麽討喜。我跟你講啊，那個……啊！”
龍無恙隻覺得麵門一燙，人就倒飛出去，砸在了硬邦邦的石牆上。嗯？難道我惹師父生氣了？我說錯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