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大道門徒 第四章 天下興亡,熊孩子有責(求各種票)

錢逸群對於明朝滅亡的認識,還停留在初級階段:內有反賊,外有建奴。

現在鄭元勳說朝廷不收商稅,這與他的生活經驗完全不符。在他的生活認知中,朝廷非但在收關稅,而且收得極高,甚至是一關一稅。許多小商人跑上幾個月,最後也就落點糊口的飯錢罷了。

腦子仔細一轉,他才明白。原來朝廷不收的是鄭元勳這樣大商人的稅。比如鄭家,鄭元勳本身就是舉人,他還有個同樣是舉人的哥哥,家裏早就改了門牆,不用納稅了。至於其他大商家,同樣是官紳出身,或者就是舉人、進士等豪族入股,誰敢收他們的稅?

反倒是那些小商賈,像交過路費一樣交稅。姑且不說別的,蘇州商業發達,水道縱橫,每十幾裏水路就有個稅關,這稅得交多少?隻是一錢銀子都落不到國庫裏去。

“如今鹽商總會已經派人送來了函文,要將我家趕出去呢。”鄭元勳身為大鹽商,自然是鹽商總會的股東之一。但是他家壞了規矩,自然會引起全體鹽商的抵製。

“這也就罷了!如今還有賊人,傳播些我家裏金子打牆,白銀鋪地,就連樹上長出來的果子都是翡翠瑪瑙。”鄭元勳哭笑不得,“如此荒謬的事,竟然有人信以為真,要打這影園的主意。我還得去外麵采買健仆,卻又怕是賊人混進來的奸細。”

錢逸群哦了一聲,略一沉思,謀劃道:“其實這事也不是什麽大事,那金子現在何處?”

“已經送到了南京戶部,要追回來已經來不及了。”鄭元勳氣惱道。

“不用追回來,隻需出一本《拾金記》便可。”錢逸群道,“這三萬兩金子其實不是你家的。鄭少爺夢中得神人指點,挖出了這三萬兩黃金,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然要呈送朝廷。”

鄭元勳眼睛一亮,臉上頹色一掃而空,道:“道長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隻想著如何挽回敗局,卻沒想到還能如此獨辟蹊徑!”

“這金字的來曆卻要考究一番。”錢逸群道,“若真是別人私藏的贓款被令郎轉送了,敵暗我明。這才是最頭疼的事。”

“犬子死活不肯吐口,說是隻能告訴皇帝!我惱他大逆不道,便將他鎖在房裏了。”鄭元勳道。

錢逸群起身笑道:“貧道去見見他。至於打影園主意的宵小,也不必多派人手,真有大股賊人來了。知會貧道一聲便是。”

鄭元勳當即謝過,又暗道:難不成你能保我家一世?該買還是得買,隻是可以不用著急。定要底細清白的人家才放進來。

錢逸群辭別鄭元勳,由鄭府管事領著去了淡煙疏雨院。原來這院子又是三座小院拚出來的。鄭老夫人住的中間主院,鄭元勳夫婦和兒子住在東院,西院是鄭家女兒和侄女住的地方。

鄭元勳的兒子大名叫做鄭翰學,字紹遠,可見家人期望之高。此時被關在屋子裏,心中積鬱,時不時便要怒吼咆哮。作為發泄。

錢逸群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裏麵砰砰作響。那管事滿臉苦澀,道:“少爺又在作踐自己了。他隻要心中一不舒坦。便要用頭撞桌子。”

鄭府的家具都是用酸枝硬木做的,可以傳世數百年不腐不爛,撞桌子可的確比撞牆還狠心。

錢逸群等管事開了門。抬足邁了進來,正與一個年輕無須,麵色蒼白,雙眼泛紅的少年人對視。

那少年人自然便是鄭翰學。他本以為是父親來了,抬頭卻見是個比自己年長有限的道人,不由一怔。

“你是何人?”鄭翰學問罷,轉念想道:是了!他們一定是當我發了瘋,或是有什麽妖邪作祟,特意找了個道士來驅邪的!哎,這天下就沒有人能了解我一片苦心麽!真乃是“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錢逸群見鄭翰學一臉幽怨憤懣,未語先笑,道:“紹遠兄,貧道有禮了。”

“你是何方道士?”鄭翰學又問了一遍,倒是安靜了下來。

“不才厚道人,本是穹窿山修士,路過揚州,借住尊府。”錢逸群說著坐了下來,反客為主對鄭翰學道,“請坐。”

鄭翰學一愣,坐下吧,好像被他所攝。不坐吧,卻又像聽他教訓的晚輩。他心中好一番糾結,還是坐在了錢逸群對麵。

“貧道所來,其實是為了那三萬兩金子的事。”錢逸群開門見山。

“哼,原來如此。”鄭翰學不屑道,“我該說的都說了,有些事讓人知道了,徒然惹禍。”

錢逸群聽了大笑,道:“你將這三萬兩金子露白,把鄭家逼到如此窘境,還能惹更大禍麽?”

“隻要讓我一見帝尊,我鄭家便能成為與大明江山同生死的豪族!”鄭翰學昂首道。

錢逸群不禁笑道:“就算讓你見了皇帝,你又要與他說什麽?莫非有什麽救國之策,中興之法?”年輕人知道了些政事,便忍不住想做國事顧問,好像那些一把歲數的閣老、部臣,都是酒囊飯袋。

上一個抱持這種態度的年輕人,如今已經被曾經極度賞識他的皇帝淩遲處死。

他叫袁崇煥。

“雖不至於中興,卻對時局頗有裨益!”鄭翰學一臉堅定道。

錢逸群笑道:“想來你是不肯告訴我的。”

“你是皇帝麽?”鄭翰學冷眼諷刺道。

錢逸群也笑了笑,摸了摸胡渣,道:“其實貧道更想知道,這三萬兩金子是從何而來。”

“這也隻能告訴皇帝!”鄭翰學傲然道。

“可是五鬼搬運之術?”錢逸群直接問出了心中疑惑。

五鬼搬運術又稱五鬼運財術。傳說中的五鬼運財術中的五鬼,指的其實是瘟神,又稱五瘟。分別為春瘟張元伯、夏瘟劉元達、秋瘟趙公明、冬瘟鍾士貴和總管中瘟史文業。隻要學得真法,得了真符,便能使喚五鬼將別人家的財運到自己家。

“哼,那些東西算得什麽。”鄭翰學不屑道。

錢逸群見他並不否認玄術所得,隻是鄙視五鬼搬運之術太過低級,不由心中暗道:我倒不知還有這等大手筆的玄術,何不探聽一番?不過此子性格執拗,連他爹說了都不聽,不使些手段怕是不成的了。

“貧道聽你也是胸懷大誌的,”錢逸群笑道,“不如這樣,你且看這裏。”說著,他從腰間解下金鱗簍,放在桌上,伸手從裏麵一抓,登時抓出一柄春秋式樣的古劍來。

鄭翰學臉上顯然有驚訝之色,嘴裏卻道:“這等江湖戲法,算得了什麽?”

錢逸群並不怪他,手中掐起禦劍訣,哐當一聲寶劍出鞘,在空中舞了兩個劍花,重新入鞘。他將古劍推到鄭翰學麵前,道:“這劍,你看如何。”

鄭翰學雙手抓起了古劍,翻來覆去,抽出插入,反複看了良久,方才道:“竟然看不出機關在哪裏。”

錢逸群大笑道:“世間自有神仙術,哪堪戲法消磨。”

鄭翰學遲疑片刻,腦中急轉,臉上漸漸浮出一番欣喜,興奮道:“我便知道吾道不孤!你也與我是一樣的,對吧!”

“這個,”錢逸群咧嘴笑道,“都是人,還都是男人。”

“我是說這個!”鄭翰學在屋子裏的環視一周,找到個挑香灰的小銅勺,讓錢逸群看清楚。

“是銅的吧?”鄭翰學追問道。

錢逸群點了點頭,這銅勺做得很精致,材質卻是很普通的黃銅。

鄭翰學取回銅勺,生出右手食指,略一凝神,輕輕點了點,道:“你再看。”

錢逸群再拿回手中,分量已經不一樣了。

這不再是銅勺,而是金勺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有這種本事的?”錢逸群手裏拿著金勺,略有擔心問道。

鄭翰學不知這道人緣何有此一問,好像認準了這本事是從天而降。他想想也是,這種點石成金的本領可是花錢也學不來。“我天生的!”他道。

“不可能。”錢逸群心中猜測是百媚圖裏的異能神通。若是天生有這異能,鄭家早就發現了。看他一有錢就亂來的德性,也不是能夠隱瞞二十年不為人知的低調之人。

“應該是數月前的事吧。”錢逸群直接道。

“哦,對,差點忘了,你也是一樣。”鄭翰學尷尬笑道,“不過說起來,你這禦劍的本事可比我的點金術差遠了。”

錢逸群不置可否:“那三萬兩金子,就是用這法子點出來的?”

鄭少爺點了點頭,道:“每天隻能用半尺長寬高的生鐵塊點成金磚,若是點多了就會咳嗽,半天都好不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是百媚圖裏的偽神通,也要耗施術者本身的炁。錢逸群的草木之心耗的是肝木之炁。錢衛的隱身術耗用心火之炁。鄭翰學的點金術自然要耗肺金之炁,用多了非但會咳嗽,還會哮喘呢!

錢逸群沒有跟他解釋,隻道:“你想用這點金術晉身?”

“我想報國!”鄭翰學一臉正氣,斬釘截鐵道。

錢逸群挑了挑眉毛,卻沒笑話他。

ps:小湯覺得最近寫得還挺順暢的,所以厚著臉皮求個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