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一向在飯桌上好胃口的徐天寶，今夜卻什麽興致，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家常小炒，在她嘴裏都無味得很。和她相同症狀的似乎還有那號稱從無飽感的朱小二。晚飯後，朱五兩原本想讓徐天寶隨她進書房，但看著那一臉灰敗的人打消了這念頭，無奈地看著她搖頭晃腦的走了。徐天寶在院子裏走了一圈，仍覺得胸悶的很，身旁的多金則是擔憂的陪著，不知道自己少爺是怎麽了，這種樣子可是他從未見過的啊。

皺著臉的徐天寶打著出去走走的念頭，都說南方女子柔美似水，南方煙花之地的女子更是銷魂無骨，今夜她倒想去見識下。但一個人去太無趣了些，想找人陪可朱五兩哪是會逛窯子的人啊，光是滿腦子杜忘塵的德行就知道了，想到這徐天寶又是一陣失落，圓腦袋轉來轉去之後，目光在不遠處的身影中停下，之後一夜不曾笑過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嗬，她怎麽把小二兄給忘了。說到朱小二，從來都是胃口如牛的人，這幾日也不知是怎的，茶不思飯不想的，心裏滿滿的都是那夜季平含淚的樣子。

想到這，心就跟著痛起來，想把那梨花帶淚的人抱在懷裏，想讓她因為自己的安慰止住悲傷止住淚水，可是自己的身子卻隻能紮根似的定住，隻能在一邊陪她難過。她覺得自己是生病了，為了季平生病了，很痛苦，很茫然，很無助。正靜不下心亂逛，卻被眼前的身影擋住去路。

邀月樓裏的貴賓房，到處是華麗的裝飾，彌漫著濃鬱的芳香，卻讓朱小二大大的不適，猛的打了幾個噴嚏。抬頭見身旁的徐天寶坐得倒是那個怡然自得，心中隱隱的後悔著剛剛不該在她幾下慫恿之下就跟她出了門。還說帶她去吃最好吃的點心呢，她們進來的地方明明隻有鶯聲燕語，哪來的點心。幾下敲門聲響起，徐天寶微閉的眼睜開，果然看到滿臉堆笑的老鴇進來，身後跟著幾個穿得涼快的女子。徐天寶眯著眼淡淡地掃著來人，濃妝豔抹，庸脂俗粉。

稍稍皺了下眉，吩咐道：“來幾碟這裏出名的點心，若樓裏隻有這種姿色的姑娘就不必再送進來了。”說完不顧幾人難看的臉色，徑自拿出張千兩的銀票，於是前一刻還撇嘴的老鴇這一刻立馬笑得跟朵花似的，連連說著換姑娘什麽的領著身後的姑娘出了門，幾聲響動之後，偌大的房間裏又隻有徐天寶和朱小二兩人了。朱小二看著又想閉起眼的人，忙急急地說道：“徐兄，你今夜來著是？”徐天寶慢慢睜開眼，看著身前一臉疑惑的人，自己和她也隻是萍水相逢，相伴一路，雖然小二好吃得很，但性子善良純真，有時候極像自己的老爹。於是那種親近感就滋生起來，也想對這個人講講心中的煩悶：“小二，你有喜歡過人嗎？”

得到對麵的人不假思索地搖頭後，徐天寶繼續講著：“我有個喜歡的人，從小就喜歡了。第一次看到她時是我五歲的冬天，大年剛至，還是冷得厲害。初一的早上我就在院子裏看下人放煙花，白天的煙花自然是比不上夜裏的絢爛，但那時的我還是看的興致盎然。直到她進來，仍是小不點大小的她卻沒有被進門的眾人掩蓋，我還是一眼看到了她。梳著可愛的頭發，漂亮的臉上卻沒什麽笑容，淡淡的樣子，身上穿著是白色的毛裘大衣，領頭上有兩個圓圓的小球。她就像個小仙子一樣出現在我的眼前，走近我的身邊，糯糯的喊著寶哥哥，那時候我就想一輩子把她守在身邊才好呢。

於是我就這麽做著，她是顯赫世家的小姐，而我最多也隻是出自富足之家，為了和她匹配，很小我就學著經商之道，其實我也想過閑雲野鶴的生活，但每每想到她，心裏隻有努力的信念。越大卻不敢靠近她，生怕魯莽的舉動會驚擾她，所以小心翼翼，在任何人麵前自若的人在她麵前卻怎麽也淡定不起來。可是小二，這十幾年來我好像是一廂情願了，我在她的心裏應該隻是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人。這裏，很痛啊。”朱小二看著一臉淒然指著自己心髒地方的徐天寶，突然自己的心也跟著悶起來。

喜歡原來是那樣一種感覺，會茶飯不思，會忍不住陪伴，卻也會為了對方的絲絲反應而憂愁傷感。這樣的感覺怎麽自己也想好並不陌生似的，這些病症不就是自己最近的樣子嗎？那她朱小二是喜歡上誰了嗎？不會是看到一次就逃一次的鐵輕盈表妹，不會是在京城時不時圍著自己的鶯鶯燕燕，那會是誰？朱小二強穩住心神，閉上眼，想起的是第一次相見時季平那張慌張的笑臉，那個帶著她穿行於富貴樓偷烤雞的皮丫頭，那個在路上每每在她饑餓時總會神奇的拿出糕點的人，那個在她肩上哭得讓自己都痛得深沉的女子。想到這朱小二猛的睜開眼，點點的汗水露出來，原來這就是喜歡，自己喜歡上那個時刻撥動著自己心弦的季平了。

徐天寶看著對麵那個聽她說完就一臉無措然後是驚慌的人，唉，她是有多不經嚇，自己又不是說喜歡她，至於嚇成這樣嗎，不過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徐天寶也覺得一陣輕鬆，不理仍是呆坐著的朱小二，徑自喝起酒來，果然是溫柔鄉，酒不醉人人自醉了。想到這，就隻聽一聲推門聲響起，徐天寶緩緩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名絕色的女子。女子抱著古琴進來，落座於兩人的對麵，微微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舉手便是彈奏起來。徐天寶也不做打擾，這樣的夜色，這樣的美酒，這樣的佳人，這樣的琴聲，權當是祭奠多年來心中積下的憂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