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四月下旬的午後,風,慢慢褪去了清爽,反而多了份綿密,預示著夏天的即將來臨。一樣豔陽四射的午後,一樣的三家人圍聚在一起,隻是地點移到了鎮國公府邸,並且正首位上多了位白發老人。銀白色的發絲梳成冠,一身藍色長衫,隨意自如,隻是麵上的氣韻神情,彰顯著名門望族的不凡。老人不是他人,正是老鎮國公楚銘,也是楚少婷的爺爺。七十五歲的高齡,該是人生古稀之年,卻依舊雙目有神,神采奕奕。
如今正端坐於正首,隨性的飲著茶,而坐在側首的眾人,連不羈如朱健都除去了平日的散漫,陪坐在左右。老人一向是雲遊四方的,看中了哪裏的世外桃源,便在哪裏住上一段日子。興致來了才回府看看。因此他這樣自來自去慣了,眾人也就不驚訝今日清晨就出現在府裏的他了。隻是,老人惡趣味的很,每次返家都喜歡叫上大夥,陪他坐著。自己卻自得其樂的很,也從不先開口,弄得大夥在一旁幹瞪眼。
這不,咱們的徐富貴就坐不住了,平日還可以和朱健你來我往的鬥鬥嘴,那麽坐著也就坐著了,可如今坐著還不能多動,唉,她都覺得屁股都快坐扁了,腰都麻了,於是徐富貴緩緩的移了移身體。卻不想久未開口的老人就這麽打開了話閘:“我說徐家小子,你就這麽坐不住,老夫也就偶爾回府一趟,你卻連陪都不耐煩了?”徐富貴立馬頭疼起來,這位老先生徐富貴就看到過三次,而且還是算上這次,這麽聽他說的,兩人已經關係十分親密了呢。
不過遙兒說過要尊老,於是徐富貴扯出大大的笑意,抱歉的一拱手說道:“楚老,我隻是坐得有些酸而已,沒有不耐煩。”可明顯老人不買她帳,也不相信她說的,聽了這話好像更加傷心一般,說道:“唉,你不必騙我,我一把老骨頭,也知道你嫌棄我,不願陪我,不用說了,老夫都明白。”徐富貴都覺得自己的頭漲大了無數倍,這是上演的哪出。但總不能任由老人獨自傷心著,隻是硬著頭皮說道:“楚老,沒這事,富貴非常願意陪您呢。”這話一出,老人好像稍微好了些,臉上恢複了點神采,略帶著期待的神情開口道:“真的?”
徐富貴馬上回以大大的幾下點頭,老人立刻樂了,笑著說道:“徐家小子,真沒想到你這樣的孝義,好吧,明天你就跟著我,老夫帶你闖**江湖,走遍大江南北。”這下,徐富貴的臉徹底垮了,什麽禮節都顧不上了,直搖手說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是說什麽都不會離開我家娘子去外麵的,楚老你放過我吧。”邊說邊可憐兮兮的看向季清遙,還不時對著朱健老夫婦投以求救的眼神。朱健難得的想幫助徐富貴,這死老頭有沒有搞清楚,徐富貴是她朱健才能欺負的人好吧。
可還沒等朱健開口,老人邊哈哈大笑起來,眉宇間少了沉靜,多了溫和,朝著楚少婷說道:“婷丫頭,你說的沒錯,這徐家小子真是好玩,大大的好玩,看來往後的日子我不會太無聊了。”眾人稍稍一愣,才知道老人剛剛竟是在開玩笑,唉,什麽叫做老不尊,大家算是見識了。徐富貴微微定下心神,怒視正笑得開懷的楚少婷一番,又很安分的在季清遙身邊坐好,拉了拉身邊人的小手,尋找下安慰,得到清遙微微的安撫,才笑逐顏開起來。
老人卻不停步,眯眼看向坐在雲清身邊的徐天寶,問道:“雲丫頭,這小子是你的誰啊?”雲清稍稍一皺眉,怎麽什麽話經過她曾爺爺的嘴,說出來的就這麽難聽,她不打算回答,權當沒聽到。正當老人又要再次上演被親人漠視的悲痛時,杜忘塵便開口了:“曾爺爺,她是天寶表哥,清遙阿姨的兒子。”老人這才止住戲碼,看看徐天寶再看看徐富貴,說道:“怪不得,兩個小子都長得圓頭圓腦的,原來是兩父子啊。”這話瞬間讓徐家兩父子深深的不悅,這是什麽描述。
老人又開口了:“我說阿寶,你是不是看上我的雲丫頭了,準備什麽時候娶回家?”直白,露骨,粗鄙,聽得徐天寶都不好意思了,還有什麽阿寶,他們今天才認識好吧,叫得多親熱啊。雲清更是濃濃的不悅,但老人似乎一點也不知收斂,繼續說道:“朱家小子,訂婚都三年了,還不把塵丫頭娶回家,就不怕塵丫頭被拐跑了?”粗魯難聽,卻直刺朱五兩痛處,五兩微微的一皺眉,頓時卻說不出一個字。而身旁的忘塵看著眼前人痛苦為難的神情,卻看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隻是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子,朝著老人說道:“曾爺爺,時辰不早了,我去廚房囑咐些你愛吃的小菜。”
這話一出,原本還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老人瞬間眉開眼笑起來,他老人家可是最愛吃的。卻隻聽杜忘塵接著說道:“春日十分,最適宜吃些清談的東西,也沒這麽容易上火,今晚就是豆腐宴吧。”說完,也不管老人立刻垮掉的老臉,欠了欠身便離開了。留下一堆悶笑的人,稍稍熟悉楚老太爺的人都知道,他老人家從來最討厭的就是豆腐,聽說當年先帝賜宴,為了他老人家的健康著想也弄些些豆腐之類的,誰想他老人家當場翻臉,甩門而走。所以如今,大家可是非常期待著他老人家怎麽在今晚吃下一桌的豆腐呢。
除了那仍端坐一旁的朱五兩,忘塵幾句話瞬間將所有人地注意轉到了其他地方,也並不代表剛剛老人的話沒有說過,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塵兒,我該怎麽辦?放下,比死更痛,執著卻是看著你痛,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