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一路上的徐天寶說不上興致盎然,卻也說不上垂頭喪氣,整個人沉默安靜得不像她自己,除了有一搭沒一搭的理著同車的朱小二,就不曾聽見她說話。朱小二略顯擔憂的瞧著天寶,正想詢問些什麽,便被季平製止住,小二也無奈地打消了念頭,是啊,有些事不是自己幾句安慰就可以抹平的。
燥熱的天氣下趕路,本身就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更何況徐天寶心中還有件一想起來就磨得疼的事,想來想去都是徐老頭不好,早不催晚不催,偏偏這時候催。徐天寶一想到這些,怨念就很深。突然的咕咕幾聲,然後就見一隻肥的不成樣子的信鴿跌落在徐天寶的眼前,天寶一見這信鴿便嫌棄的一瞥,真不懂它為什麽長這麽肥還要死皮賴臉當信鴿,更不懂它主人養它的理由,莫不是哪天餓了可以烤來吃吧。無比嫌棄地拿起信鴿腳上綁著的小紙條,是的,就是長細小的紙條。徐天寶的眉頭更緊了些,而紙條上寫得隨心所欲的字還要那令人頭疼的內容,令原本就燥熱煩躁的心更加鬱悶了幾分,亦冰,什麽叫已到,勿太念。念你個死人頭。
徐天寶幾下就將信紙揉成團然後順手一丟,也不理直盯著自己看的肥鴿子,徑自閉目養神。好在眾人都是歸心似箭,雖然旅途勞累,但馬車的速度卻一點也沒減緩,半月後終於回到了京城。一進城門便是個大陣仗,京城駐兵外加兩對錦衣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朱小二怪責地望了眼馬車外頭不知低到何處的蔡德,又為難地望了望季平。可季平卻像是早料到了般,也是,都知道當今皇上對東宮太子的重視,那麽流落民間這麽久的太子爺確實是該回去了。季平柔笑著輕拍了下小二的手,眼裏透著濃濃的篤定,這才讓小二由著蔡德扶下了馬車,坐上了侍衛準備的轎子,朝著皇宮行去。
而這時季平才輕輕歎了口氣,收起了眼裏的不舍坐回了馬車。馬車繼續駛著,而季平的眉頭卻再也沒鬆開過,徐天寶帶著苦笑看向一旁的人快要將裙擺揉爛的動作,隻能輕歎了口氣。離別傷,傷離別,雲兒,你會恨我不辭而別嗎?
而徐天寶看不見的鎮國公府裏,小池裏的波光粼粼,陽光下說不出的燥熱,而小池邊的女子卻是這般的遺世獨立,清冷著神色,微倚著站立,竟然半點感受不到一分對天氣的不適。手裏拿著的書,隨意翻在一頁拿住,眼光飄到了池水中,看著是池水,卻不知心思飄到了哪一處。杜雲清就這樣站著,像是一個不會動的扯線娃娃,竟這般虛弱強撐的讓人心疼。一旁伺候著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深怕驚擾了。而雲清的心中卻不似表麵那般平靜,那日襄王府的傳話還曆曆在目,走了,她走了,竟然是一句話一個字都沒有的走了,到底是放棄了嗎?
徐府的院落,徐天寶看了一下午徐叔留下的賬冊,才揉著酸痛的雙眼走到了這兒。卻不曾想自己的地盤被人占了,還占得這般怡然自得。亦冰躺在草坪上的席子上,手中拉著想要掙紮掉的小手,一臉像耍賴的小孩,惹得琉璃十分無奈,便別過頭去,不理她,隻朝徐天寶微笑著點了點頭,便獨自看起琴譜來。徐天寶擰著眉頭,一步步走近兩人,唉,自己是大意失荊州了,不僅花了十萬兩將亦冰兩人贖了出來,還一時心軟答應她倆暫住府中的要求,這不不僅失了西廂自己用來避暑的房間,現在連院落草席她亦冰都不放過。正打算坐下,便問道一陣清香,徐天寶瞬間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味道不是她珍藏多年的梅子酒又是什麽。
而亦冰更是不怕死的笑著說道:“啊,徐公子,真是詳情不如偶遇了,亦冰幫你滿上一杯,嚐嚐今日我剛發現的佳釀。”徐天寶真是想擰死她的心都有了,反客為主,赤\裸\裸的反客為主!但對上亦冰那張笑得無害的臉,還真是不好發火,於是乎,徐天寶隻好認命的坐下,接過亦冰遞來的酒,一口飲下。然後更讓徐天寶噴火的一幕發生了,亦冰轉過頭去,招呼那隻被徐天寶冷落嫌棄一路的肥鴿子靠近自己身邊,然後將自己的酒杯推到鴿子嘴前,說道:“來,竹竿,一起來喝點酒吧。”
姑且算那竹竿兩個字徐天寶能咬牙忍下,但將她珍藏多年的佳釀給隻肥碩討厭的鴿子喝徐天寶就無法容忍了,可那鴿子像足了它家的主人,一反一路上對徐天寶的畢恭畢敬,像是找到靠山似的將酒杯裏的酒幾下喝光,而亦冰還投以徐天寶一臉的炫耀,徐天寶無奈加可恨的翻了翻白眼,煉獄啊,人間煉獄啊。
季府,依舊是沉穩大氣的模樣,朱小二下了馬車,望著門口“季府”兩個大字都不自覺的開心,正想邁開步子走進去,才想起忘了寫什麽,回頭歉意地對著正一副受冷落樣子的人撓了撓頭,便拉著那人進了府。門房正打算盤問什麽,早就有小二身邊跟著的人上去答話。接著小二兩人被恭敬的請了進去,接著又聽到幾聲快速的奔跑聲,接著毫無意外的一大幫人在小二兩人麵前跪下,山呼萬歲。不錯了,今日跟著小二出宮的便是當今的聖上。
當今的天子約莫四十幾歲的模樣,俊逸的書生氣,看著跪倒在地的老丞相,溫和地將他扶了起來,隻是看向季清民的時候眼神一頓。而季清民卻像是見怪不怪一般,倒是小二眼疾手快將他扶了起來,輕喊道姑父。這一聲叫喚,讓在場的人具是神色一黯,倒是皇上片刻後便微笑著讓老丞相領他去屋裏坐坐,這才緩解了剛剛的尷尬。幾人落座之後,朱小二就顯得心不在焉,兩眼直露露地一直往內堂望著,皇上哪會不知道這小子心中在想什麽,便不為難小二了,朝了老丞相說道:“季老,朕有十多年沒見過平兒了,心中甚是掛念。不知平兒現在是不是在府上,可否讓朕一見呢?”
溫文爾雅的談吐,毫無為君者的傲慢與□□,這就是當今聖上對待季家的態度,老丞相一下子感觸良多,忙應下,喚丫鬟去請小姐。乘著這些許的空當才思緒萬千起來。當初的十六七歲的少年藩王,看著自己的姐姐嫁入季府,那時欣慰的笑容他到現在都忘不了。隻怪隻怪當初他竟然懷疑這段婚姻的真正目的,才會對清民的忽視妻子的態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讓這樣溫婉的兒媳婦這麽早離開了人世。心下怎麽能不感觸,就在老丞相思緒飄遠之時,季平來到了大廳,看著大廳裏朝著她笑得溫和的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小二,心底也明白了些。
而端坐正首的皇上早就不顧其他的下了來,一步步走向季平,眼眶甚至還帶些淚水,望著季平說道:“平兒,朕的平兒都這樣大了,姐姐可以安息了,安息了。”季平一下子眼眶也濕潤了些,著是她的親舅舅,十多年未見的親舅舅。皇上也不顧季平激動含淚的模樣,徑自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朝著老丞相說道:“季老,平兒竟已經長得這麽大了,朕甚感欣慰。姐姐的苦心終究沒有白費,實話說了吧,朕今日來不為其他,為的是親上加親,不知季老意下如何?”
一句話就將老丞相的魂抓了回來,更惹得季清民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劍眉緊皺地看向正首的皇上,而皇上像是挑釁般地回看著他,兩人沒有一方願意妥協。還是朱小二開了口:“丞相,姑父,晝兒跟平兒兩情相悅,希望二位成全。以後肯定不負平兒,晝兒可以發誓。”皇上這才笑開了花,徑自看向季平,柔聲問道:“平兒的意思呢?”季平有些摸不著頭腦,她記憶裏的皇帝舅舅沒這麽驚世駭俗啊,明明知道小二的身份,還親自登門結親。疑惑地看了眼一旁的小二,小二卻是滿眼的肯定,這一眼竟好像有魔力般,一下子驅散了季平所有的疑問顧慮,含笑著對著皇上點了點頭,這下天子的臉上笑意更深了,還不忘對著季清民挑了挑眉,宣示勝利。之後,皇上更是非常有效率的頒下了賜婚的旨意,更是將婚期訂到了一個月之後,心急的模樣令人咋舌不已,隻有小二一臉的喜滋滋,臨走前還不忘對送門的季平竊玉偷香了下,之後才快樂的上了馬車。
馬車裏,一老一少活像兩隻快樂的老鼠,皇上更是一臉欣慰,他的小二要成親了,對象還是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平兒,如果不是對季清民心中總有跟刺,他早按捺不住思念去看平兒了。現在平兒馬上就是自家兒媳婦了,怎麽能不讓他高興,隻是隻顧著快樂的皇上其實昨天還是有過一絲絲的顧慮的,兩個女子相愛怎麽都聽起來別扭,但一想到受盡苦楚的小二,一想到全心為自己的姐姐,他又怎麽忍心棒打鴛鴦呢,反正讓公主當太子的荒唐事都做了,那讓公主娶表姐也不算太荒唐了吧。
一片星夜下,季清民獨自飲著酒,對著天上的星空說道:“靜婉,你看到了嗎?平兒要和你的侄兒成親了,我看得出,他們確實是兩情相悅,若是你在,你該有多高興啊。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你離開我竟有這麽多年頭了,如果當初的我不是一味的質疑你的真心,是不是今日你還在我的身邊,終究是錯過了,遺憾就讓我一個人嚐盡,下一輩子,或者往後的所有輩子,不要再這樣離開我了,好嗎?”說完,一口飲進杯中的酒水,而淚早就將視線模糊。
作者有話要說:小二和季平搞定,下章我索性來個杜二小姐千裏追夫,爬上天寶的床作為結局,你們會覺得我很過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