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妲跌跌撞撞地在一片漆黑之中逃亡,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感知,隻剩下最後一句話——“快走。”

走去哪裏?

她不知道。

四下所見,皆是一望無際的黑暗。

直到柔韌的藤蔓纏上她的腰肢,將她帶入熟悉的,有著清香的懷抱之中,她的眼淚才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怎麽活下來的,也清楚地記得啼霏最後的模樣。

一直被她抱在懷裏保護的小貓,最後用生命保護了她。

……

……

……

在出發之前,他們無法預料未來的情況。

因此,他們也錯誤地估計了時間。

當巫妲的遺書被送到安顏手裏,當她的財產都按時被匯入安顏賬戶時,安顏剛剛結束了一次驅邪,疲憊地回到小屋裏。

她最初並沒有覺得這一封信件有什麽不同尋常,隻以為它和以往的信件一般,是巫妲的閑聊問安。

她擦了擦手,期待地打開了信封,臉上是溫柔的笑意。

直到一行行字跡入眼,她的笑容消失,顫抖的手握不住輕薄的紙。

她一下子站起來,帶倒了椅子。

“不,不……小妲……”

她急匆匆地抓起符紙與桃木劍,奪門而出。

她要去救她的孩子。

……

……

……

“負責人,我不敢郵寄建木,所以,要麻煩您去取一下了。”

“它就在日落驪山山頂的藤蔓小屋裏,放在香案之上。”

當宋英發打開郵件看到最開頭的兩行字時,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

緊接著,被他安排著來到了總部,有意培養為下一任總負責人的牧雨石推門而入:“負責人,小妲可能出事了。”

他向他展示了手機,電子郵件恰好停留在最後一行字——“再見,我的朋友。”

宋英發表情驟變:“不好!她去尋仇了!”

“大概率是的,”牧雨石沉聲道,“睿明也收到了這樣的郵件。”

與此同時,魏睿明的電話也正好打到總部,宋英發剛一接起,他就風風火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妲去找那個姓祝的尋仇了!她還寫了遺書!擺明了沒指望活著回來!”

宋英發按著眉心:“我知道,我們也收到了……”

他還沒說完,魏睿明便打斷道:“那我們趕緊出發去幫忙啊!再晚一點就隻能收屍了!”

宋英發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們不能牽扯無辜人。”

他們是可以召集成員去對付祝千秋。

但是他們與祝千秋並無仇怨,而且,他們都清楚,死亡率必然會極高,甚至有可能無人生還。

作為負責人,他不能意氣用事。

他不能為了救巫妲,而搭上更多的人命。

“我知道!”電話那頭的魏睿明幹脆道,“我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和你們說一句,我決定出發了!”

“各位,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考慮!”

電話被掛斷了。

宋英發驚詫抬起頭,卻發現麵前的牧雨石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說:“睿明說得對,作為領導者,我們不該牽扯無辜人,以他們的性命為墊腳石去救小妲。”

“但作為朋友,我可以自己去。”

說罷,他轉身打開了房門:“負責人,我也出發了。”

“喂!等等!”宋英發驚得一下子站起來。

牧雨石笑著轉過身:“負責人,你的意思是?”

宋英發咬牙又跺腳:“算了!我也去!”

……

……

……

巫妲的消息到的時候,顏湍元剛剛結束了一天的練習。

他擦了擦汗,等氣息勻了以後,才打開手機。

一開始,他還以為又是巫妲給他發的什麽諸如節日祝福,無事閑聊之類的沒有營養的消息。

直到他耐著心如以往一般,看完了她發過來的所有消息,才意識到事情的不同尋常。

半個小時後……

下人攔住了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的他:“少主,你要去哪裏?”

顏湍元的那張臉依然顯得凶狠又不近人情:“去救人。”

他硬邦邦地道:“畢竟這樂於助人的傻子不管怎麽說都救了我兩次。”

……

……

……

墨月收到了啼霏送來的信封,以及伴隨著信封而來的一堆零食。

由於啼霏的工資都被用於還債,因此,他有的都是巫妲給他買的東西。

玩具衣服之類的他決定自己留下,拜托墨月燒了,免得他到了地下沒東西解悶。

至於吃的,據說死了以後也吃不了這些東西,啼霏就決定全部送給墨月了。

墨月在收到啼霏信件的時候,還有一些驚訝。

他打開了信封,認真地逐字逐句讀著啼霏寫的歪七扭八的信件。

直到他明白了他們想做什麽。

那一瞬間,他想到了慘死的墨幻夫妻。

他唯一的親人,又要離開他了嗎?

“啼霏!”他一把扔下了信件。

他不想悲劇再重演了。

也不想孑然一身留存於世間。

……

……

……

祝千秋的鬼域之中,巫妲嚎啕大哭了許久,直到一落淚,眼睛就會刺痛,她才堪堪止住。

這一次,就連素來不喜歡啼霏的霧失都沒有再說什麽風涼話,他隻是沉默地拍著巫妲脊背。

“複仇必然會伴隨著犧牲,這一點,你來之前不是就想到了嗎?”鄭雪緩緩道。

“可是,可是為什麽死的是啼霏?他和祝千秋無冤無仇……”巫妲哽咽道。

霧失抱住她:“這不是你的錯。”

有些更殘忍的話,他們都沒有說出口。

其實,啼霏當初中了祝千秋玉佩化作的綠色小蛇一擊,本就命不久矣了。

從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會成為第一個犧牲的。

或許巫妲也早就猜到了。

隻不過,這個猜測太殘忍,她始終不願意去想。

從他們被轉移的那一刻起,啼霏的死亡其實就成為了必然。

隻不過巫妲不願意相信,她固執地不去想,固執地抱著啼霏,想要繼續保護他,固執地將他安置在安全的位置,孤身對付祝千秋。

她以為這樣,啼霏就不會死。

其實結果,他們都知道——包括啼霏自己。

因此,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選擇拚盡全力製造了最後的幻境,為巫妲製造了逃亡的機會。

這樣,他也不算白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