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村人們被厲鬼殺死,安顏預先布下的陣法在第二日如實啟動。

超度亡魂的陣法使他們不再被厲鬼操縱,隨著第一縷晨曦徹底消散。

“我一定會殺了他,為所有人複仇。”

巫妲朝著母親跪下磕頭,又朝著村莊的方向叩首。

再起身,她開始下山。

路程同樣寂靜,她忍不住向小霧說話:“等我們回去了,就給你找一個土地肥沃的地方埋下,然後再布一個陣法……”

她突然止住話頭。

因為她發現小霧在發抖。

幼苗蜷縮,兩片嫩葉顫顫巍巍,仿佛遇到了什麽極為害怕的事情。

一股涼氣從巫妲的背後竄起。

巫妲停下腳步,一手捏住符咒,一手抽出桃木劍,擺好架勢,身體緊繃。

祝千秋來了!

她終究還是要與這厲鬼會一會。

霎時間,風雲變色,狂風大作,樹葉沙沙作響。

隨風卷起的枝葉使她視線受阻。

她眯眼,看著前方,隱約能夠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道黑影慢慢浮現。

她的神經緊繃到極點。

就在那一刻,一陣陰風吹過,寬大的樹葉遮擋在她麵前。

樹葉之後,一隻扭曲彎折的手向她直刺而來!

好在巫妲早有防備。

早在樹葉遮住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憑借直覺向前方刺出一劍!

然而,劍尖穿透樹葉,即將與手接觸的時候,那隻鬼手忽然消失!

刺空了?

巫妲收回劍,甩開葉子,皺起眉。

難道是她預判錯誤了?

身後一陣寒風襲來,巫妲立刻回身一劍,可還是什麽都沒有。

好像一切都是她過於緊張,臆想出來的幻覺。

她蹙眉拿起一張符咒,以靈力催動它燃燒。

看著火焰從燃起的瞬間變成幽綠,飛速燃盡。

巫妲冷笑一聲:“裝神弄鬼!”

她厲喝道:“偷偷摸摸躲在背後不敢出來,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話音落地,那隻詭異的鬼手又出現了。

它伸手,抓向巫妲!

巫妲毫不遲疑揮劍斬去。

一道劍氣劃破長空,斬中那鬼手。

可是,鬼手並未被砍斷。

如同斬中幻影般,桃木劍從中穿過,而鬼手毫發無損,去勢不減。

危機之下,巫妲側身一個縱躍險而又險地躲過攻擊。

然而下一秒,還不等她喘口氣,一根細細的發絲不知何時橫貫在了她的脖頸間。

發絲如鋒利的刀瞬間入肉幾分,要切下她的頭顱!

巫妲揮動桃木劍。

好在,這發絲能夠被砍斷。

危機解除,可是被劃開的脖頸,傷口處,鮮血不斷湧出。

很快,便打濕了身前的衣服。

巫妲伸手捂住,鮮血卻還是從指縫中流出。

狂風仍然作祟,隻是消減了許多。

巫妲心中閃過一個想法,拿出裝著小霧的盒子。

鮮血淋漓,盡皆落在了盒中。

巫妲開口,感覺自己的聲帶有些漏風:“小霧,破障。”

小霧飲飽鮮血,開始飛速抽芽生長,不多時便撐裂了盒子,根部觸及地麵,深深紮根。

藤蔓移動,將跪坐在地的巫妲籠罩其中。

而巫妲則從背包中拿出藥物和止血繃帶快速為自己包紮。

衣服已然被鮮血浸透。

失血過多的她有些頭暈,費力抬頭看向小霧。

長到一人高的小霧也到了盡頭,隻見藤蔓之上,顫顫巍巍地結出一朵灰色的小花。

藤蔓旁,巫妲瞥見一絲奇怪的光亮。

是一根發絲!

“小心頭發!”

發聲牽動傷口,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再次湧出。

紮根的小霧無法移動,發絲暢通無阻橫貫而過。

途中的莖葉一分為二,轟然倒下!

“小霧!”

那一朵灰色的小花在被切割之前主動脫落,在倒下的枝葉之中晃晃悠悠,然後慢慢消散。

狂風停下了。

陽光又再一次透過樹葉灑了下來。

巫妲愣愣地看著一動不動地小霧,張嘴想說什麽,卻因聲帶受損,隻發出“嚇嚇”的聲音。

直到一個嫩芽破土而出,拱了拱她的手。

巫妲挪開手,吸了吸鼻子,眼淚落在了嫩芽上,嫩芽又長大了一些。

她翻了翻背包,騰出一個新的盒子,再把小霧裝進去。

將自己的傷口重新包紮之後,巫妲捧著盒子站起身。

不遠處,一縷發絲正在陽光下慢慢化為灰燼。

這裏是山腳,祝千秋顯然還沒辦法走那麽遠。

剛剛與他們作戰的,其實隻是他的一縷發絲。

難怪那隻鬼手始終不與她接觸,而發絲卻鋒利如刀,遍布殺機。

……

……

……

巫妲捧著小霧回家時,那狼狽的樣子嚇了安顏一大跳。

了解事情真相後,她更是著急。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魯莽?若非有木妖相助,他那幾根發絲就能當場殺了你!”

巫妲一邊在後院挖開土將小霧埋進去,一邊說道:“我總要回去看一下的。我的父母族人都死於此,我若隻知道逃避,豈不是枉為人?”

安顏沉默了。

許久之後,她才歎了口氣:“小妲,我理解你,但是你要知道,這祝千秋,是數百年的鬼王,厲鬼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她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忍:“而小妲,你的實力與我相仿,我在同道中隻能說一般……”

巫妲明白她的意思。

巫妲與祝千秋之間的差距,有著天壤之別。

她在符咒,陣法,驅邪,算命等方麵都資質平平。

想要擁有能夠消滅祝千秋的實力,無異於癡人說夢。

巫妲低下頭,看著那小小的,舒展身子的嫩芽,說道:“也不一定,或許,我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道路呢?”

一種全新的,與眾不同的道路。

……

……

……

巫妲的傷可費了兩人不少功夫。

她傷的那樣重,回來時鮮血幾乎浸透了衣服,傷口處附著著陰氣,普通醫院是治不好的。

安顏一邊念叨著巫妲也算福大命大,竟隻傷到了聲帶與靜脈,沒真傷到要害。

一邊又禱告著燒了符,用灰燼泡水讓她飲下。

如此小半年,日日符水喝著,巫妲竟也痊愈了。

而這段時間,小霧放肆生長,不過一兩個月就恢複元氣,甚至連後院都裝不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