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證據
這二人的出現,讓場中一陣小小的sāo動。好幾個人當先喚“方丈”,龍學誠則躬身喚聲“師兄”,夏晶更是驚呼出聲“父親”,而西漸還要向台上被控製的龍慈喚聲“城主”。
眾人還沒來得及互相見禮,就被古羽的聲音壓了下去,“原峨眉方丈西漸大師,本是青龍城四大長老之首,被原來的西遼國主派到西川做jiān細,成都之戰後返回西遼,西遼之戰中又到了西川宣揚佛法,為百姓愛戴。他和夏叔叔,這兩位便是當年西川jiān細的頭領了,他們的話應該是可信的吧?我現在想請他們證明,成都之戰後成為成都新任太守的韓劍,並非西遼或北遼派駐成都的jiān細。”
隻見西漸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方才說道:“老衲可以證明,韓劍不是當時我的手下,他的行動也不聽我的指揮。他本是由寧國朝廷派到成都監控原太守楊起的,後來成都之戰中,阮衝和跟孔儀兩個人用錢收買了他,讓他幫忙出兵。”
古羽點點頭,道:“很好,那韓劍不是jiān細,那又是誰的人呢?長孫無窮……”
長孫無窮聽他喚,慌忙說道:“沒錯,韓劍最早本是宇宙幫的人,是司馬零派他去張相公手下謀個差使。後來機緣巧合,他在成都之戰中竟成了關鍵人物,張相公不得不先讓他暫代太守之位,旋即又找了個理由把他撤掉。”
他們不停地證明著,可台上的石報國仍舊一副不肯就範的模樣,不屑地道:“說來說去,這都是你們編造出來的謊言而已。”
長孫無窮原本也是一條硬漢,雖被魏遊卸去了一手一腳,可胸中的豪氣始終未減,見到石報國的模樣,他當即吼道:“我長孫無窮一向說一不二,我幹嗎要編造什麽謊話?那韓劍不聽號令、胡亂出兵殺人,導致成都局勢一發不可收拾,當時是我親自下的追殺令,由我身邊的黃湘親手執行。現如今,韓劍的屍體恐怕還在青龍城的流沙中埋著,你們要查,自去查便是。”
石報國卻仍嘴硬道:“也罷,就算韓劍是宇宙幫的人,又能說明什麽,和我又有什麽關係?我連那韓劍的麵都沒見過。”
古羽伸手止住還yù再說的長孫無窮,重又回到他的節奏,緩緩地道:“世伯,難道你還聽不明白嗎?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啊。在成都作亂的元凶是阮衝和、孔儀,也就是譚渡全、白堅,或者以前的餘和、簡毅。他們的名字雖多、身份雖亂,可有一點沒變,他們一直和世伯你有著密切的聯係。他們在成都作亂,和世伯你企圖破壞天下太平、讓寧國走向混亂的目的是完全一致的。可是韓劍的出現、宇宙幫的出現,讓你感到了要達到目的並不容易。很簡單,韓劍依靠背後宇宙幫的力量,迅速讓成都恢複到短暫的和平,北遼人入川則並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這件事情讓你意識到,宇宙幫的存在,對你是一個巨大的威脅,因為其背後有寧國朝廷在幹預。所以你必須先除掉宇宙幫,才能進行接下來的行動,這正是你想借我和林兒的手剿滅宇宙幫的真正原因。”
石報國道:“‘破壞天下太平’?姓古的,你這帽子越扣越大了。我倒想聽聽看,我為什麽要破壞天下太平。”
古羽無奈地道:“當然是因為十大宗師那件舊事。長樂三傑中,十大宗師占據兩席,唯一一個沒進的就是世伯你。你不滿寧國老皇帝的昏庸、不滿這個世界對你的不公,所以你要報複,你要看到這個天下在你的cāo縱下走向混亂。”
“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極。如果按照你的說法,那麽為什麽我還要來救龍慈,他死了豈不對我更有利?”
“老師曾和小侄說過,這世上誰搶了世伯的位置,就別想活下去。龍慈正是搶你位置的人,所以他必須要死,而且必須要死在世伯你的手上。這正是我設下這個斬龍台、專等世伯來此的原因。”
他說到這裏,眾人才終於明白石報國為什麽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來此營救龍慈。馬之護在一旁,小聲問古羽道:“古兄弟,那麽陪幫主來救龍慈的人都是……”
“如果猜得沒錯,那些人中一定有陳良、帥誌天二位香主。這二位一直是世伯和譚渡全之間的橋梁,是他們把朝廷的情況匯報給二人,同時也讓北遼和寧國的消息互相暢通傳遞。”
馬之護聽完,當即躍上斬龍台,將隨同石報國來救龍慈的幾個黑衣人揭開身份,果如古羽所料,其中真有陳良和帥誌天。
馬之護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向台下的古羽,而另一邊,鄭仲達也開始有些了然地嘀咕:“難怪周大人經常能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關於北遼的內幕,原來都是石幫主把消息傳遞給他的。”
在如此眾多事實和證據麵前,石報國終究也有些認輸了,他隻能歎口氣,低聲道:“沒錯,我是因為那件事憤恨過。可我沒有和北遼人勾結,更沒有作亂。”
他是個聰明人,承認為了一些虛名而心有怨懟,這是人之常情,錯也在至善帝的識人不明。可如果承認和北遼人勾結作亂,那就是大是大非的問題了,他又豈肯承認。
古羽聽他這樣說,又是不住地搖頭,他仍是苦口婆心地勸著:“如果隻是因為怨恨,小侄又怎麽會這般小題大做,請這麽多人證前來。世伯到了這個時候,還不願承認自己所做的一切嗎?”
“不承認!除非你拿出證據來,不然我便下黃泉,也不會承認!”石報國是打定主意嘴硬到底了。
“唉!”古羽輕歎一聲,回頭對紅香和玉霜道:“請她出來吧。”
香、霜二女聞言,便轉身退了出去。眾人見狀,俱都翹首以待,想知道這回又會請哪個證人出來。不多時,隻見香、霜二女一左一右,扶著一個少婦走了過來。眾人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這最後的人證,竟是石報國的親生女兒石怡慧。
古羽見了來人,連忙起身,上前見禮,道:“怡慧姐姐,對不起,我沒能說服世伯,隻能請你出來作證了。”
眾人哪想到古羽竟連怡慧也請了出來,頓時一陣竊竊私語,與長樂幫有關的人,則當然要上來與怡慧見禮。
怡慧臉sè有些蒼白,顯然是曾經曆過劇烈的思想鬥爭,到底要不要出麵指證自己的父親。不知道是什麽力量讓她鼓起勇氣站出來,但其中一定包含了紅香的勸說和玉霜的真誠。所以怡慧隻是簡單地說了句:“我隻說我知道的事。”
聽到怡慧這般說,古羽便微笑著點點頭,然後道:“記得上次在蘇州西山調查仇不問失蹤之謎,怡慧姐姐和我確認過,地牢在修建時她就在那裏,可以確保沒有人在地牢裏做手腳。同時,仇不問也沒有任何工具,根本不具備從地牢中挖出一個山洞的可能,那麽他逃逸的那個洞必是從地牢外挖的。但我們當時仔細檢查過周圍的環境,也確認了當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地方,即使是頂尖的輕功高手,也很難在不留下任何痕跡的情況下挖那麽深的洞。怡慧姐姐,我說得沒錯吧?”
怡慧簡單地點著頭。這時候,不會有人再懷疑她的證供,畢竟,她的身份又和之前的長孫無窮和西漸不同。
古羽又是微作一笑,道:“我記得怡慧姐姐曾和我說過,當時修建那個地牢時,世伯連續幾個月坐著船在太湖中遊弋,最終將地址選在了西山那裏。現在,可否請姐姐回憶一下,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怡慧茫然地聽著古羽的問話,她不知為什麽要問她這個,隻是單純地想了想,然後說出一個大致時間來。
她一邊說著,眾人也注意到,古羽的手上忽然多了一疊紙。紙是新的,但已經被古羽捏得快能擠出水來。
待怡慧說完,古羽便拿起那些紙向眾人揚了揚,又指了指羅三海,方道:“這一疊紙,是上次去江夏時,羅三哥替我謄抄的太湖近幾十年的所有水文資料,其中詳細記載了太湖所有水位變化的情況。從剛才怡慧姐姐說的時間查看,我們會發現,那正是太湖水位百年來最高的時候。那一次大洪cháo,是近年來唯一的一次,持續了近三個月。也正是這三個月,西山中的地牢建成。所以我們可以合理地推斷,仇不問逃跑時所用的那個密洞早在修建時就已經有人從外麵打了進去。而那個時候,正是世伯乘著船在太湖中遊弋之時,有人在外麵打密洞,世伯絕無可能不知道,他脫不開這層關係。甚至我可以大膽地猜測,密洞根本就是世伯打的,因為他要等待時機放走仇不問,並讓他引發中原大亂。後來的事情也與這一猜測完全吻合,仇不問被放走後,立即組織了齊州亂民和洞庭幫餘孽襲擊史閣部祠堂,成功組織起新洞庭幫,並最終在宇宙幫被剿滅後起義、攪亂了天下。所以,今天整個中原戰事,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策劃好了。世伯,是這樣嗎?”
石報國見到了這樣強大的證人和證物,他終於沒法再辯了,他終於隻能低下了頭,承認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