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塵苑回家了。
就如他所說的一樣，當天晚上就回去了，往常會亮到十一點的燈也在十點鍾就關掉了，整間寢室安靜的能聽到對床的呼吸聲。
今夜，耳畔不會再有餘塵苑的嘀咕，鼻尖，也不會再有餘塵苑周身的氣味。
顧清安睜開眼看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良久，他喉結動了一下。
出聲：“林帆。”
林帆入睡很快，特別是在如此安靜又昏暗的環境下，他的意識早就陷入了迷糊中，就算是聽到了顧清安的聲音也隻是輕輕的哼唧了兩聲。
便繼續沉沉睡了過去。
然後又輕呢了一句：“清安，早點睡啊……”
“嗯。”顧清安眨了一下眼，輕聲說道：“晚安。”
說完，他翻了個身，麵朝牆壁，迎麵而來的是白牆冰冷的氣息，這點氣息如冰冷的蛇信子，蜿蜒盤旋在身上，引得渾身都不自在。
顧清安拽了拽被子，慶幸今天並未開空調。
不然得凍過去。
他枕在毛絨絨的枕頭上，微微仰起頭，看了一眼餘塵苑的床，依然像白天那樣，整齊，幹淨，也沒有一點溫度。
從白天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天了，就算有溫度也會散掉的。
收回視線，顧清安低下頭，閉上眼，整個人在月光的撫照下透露出淡淡的柔和的感覺，又顯得格外溫柔。
“今天晚上好像閉平時要冷啊。”
他小聲呢喃著，也沒有去找999，就這麽閉著眼，在不影響林帆休息的情況下小聲自言自語。
“嗡嗡”
放在枕邊的手機響了兩聲。
顧清安刷地睜開眼，拿到手機，解鎖，來者是季玉成。
季玉成：[校霸睡了嗎？應該還沒吧，這個時候才十點半，你肯定沒睡。]
眼眸一暗，顧清安理都不打算理。
幾秒後，又是兩聲震動。
季玉成：[你猜猜我見到誰了？你絕對想不到。]
季玉成：[或者說，你絕對能猜到的那個～]
看著最後麵那騷氣的波浪線，顧清安抿了一下唇，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緩緩從腦海裏浮現。
難道是見到餘塵苑了？
可餘塵苑不是回家了嗎？
他皺著眉，敲了一行字過去：[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學校嗎。]
季玉成很快就回了：[是啊，但我翻牆頭出來了，不過你們學校的牆頭是真的矮啊，我兩下並一下就進來了。]
後麵跟了一個‘怎麽樣，我厲害吧’的表情包。
顧清安的視線在‘進來’兩個字上停留了好一會，然後打了幾個字過去。
顧清安：[你見到誰了？]
季玉成不回話了。
就像是猜到顧清安會這麽說一樣，在發完上一句之後便一直沒有再回話，但聊天界麵的上方卻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
看得人心癢難耐，又火冒三丈。
顧清安看了一會，突然勾唇笑了一下，切換界麵，轉到了餘塵苑的界麵上。
輸入盤跳了出來，指尖卻突然頓住了。
他不知道該發點什麽過去。
是“晚上好”還是“晚安”，又或者是“後天來不來”。
可是他們的關係也沒有好到這麽晚還能發消息的程度。
看著幹淨的沒有一條消息的界麵，顧清安翻了個身，唇抿了一下又一下，然後“登哢”一聲就把手機關上了。
微亮的光芒頓時熄滅在濃鬱的黑暗中，月色下，窗外樹影婆娑，點點銀圈閃爍。
視線陷入了黑暗，隱約間，顧清安似乎聽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很輕，卻很清晰。
他猛地睜開眼，翻身下了床。
聲音是從窗戶那邊傳過來的，但他們宿舍在四樓，十二米高，怎麽可能呢？
顧清安抿唇，用舌尖給自己潤了一下唇瓣，行至窗邊，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剛剛才想到的人。
那個死對頭。
……
餘塵苑站在樹底下，身上穿的是幹幹淨淨的白襯衫，襯衫扣子被他係到了鎖骨處，露出白到反光的鎖骨。
看見顧清安的身影，他笑著抬起手揮了揮，吐字清晰：“顧清安，下來。”
緊接著，窗前就沒有顧清安的影子了。
餘塵苑也不擔心對方下不下來，淡定自若的靠在樹上，手裏把玩著的是一個不屬於他的手機。
又過了一分鍾，他打開手機，簡潔易駭的打了幾個字就靜音收起來了。
與此同時，顧清安也從後麵的圍牆翻了出來。
確實如季玉成所說，這牆太矮，借著一個助跑就能翻過去了。
輕巧落地，顧清安起身，抬了抬下巴，“大半夜不睡覺還不讓我睡？”
餘塵苑睜大了眼睛，略顯無辜：“你這不是還沒睡嗎？”
顧清安：“我睡了，被你吵醒了。”
餘塵苑：“那你怎麽不揍我一拳？”
顧清安：“……”
餘塵苑一笑：“我沒病，隻是沒見你發起床氣，姑且有點不太適應。”
接著，餘塵苑如願以償，被顧清安按住胳膊揍了一頓。
“你下手是真的沒輕沒重啊。”
餘塵苑邊揉著胳膊邊抱怨，嘴上說了兩句之後便跟沒有骨頭似的趴在了顧清安身上，聲音小小的：“讓我趴一會，我們都好幾個小時沒見了。”
顧清安頭上漸漸冒出了幾個問號，“至於嗎？起來，別趴我身上。”
說著就伸出手去推他，但餘塵苑又說了一句：“如果不是因為特殊原因，我還真的不希望一天都見不到你。”
“特別是明天。”
顧清安擰眉：“為什麽？”
餘塵苑在顧清安脖頸處蹭了兩下，道：“我姐姐想見你，你明天和我回去吧。”
話音剛落，餘音未散，餘塵苑就被顧清安強行推開了。
突如其來的一推導致餘塵苑不得不撐著一旁的強樹皮，手掌在凹凸不平的樹麵上滑了一下，火辣感席卷了整個手掌。
他定睛看了一會，甩了甩手，不在意道：“沒關係，一點小傷。”
瞧見顧清安還有些呆愣，餘塵苑用沒受傷的手拍了一下顧清安，調笑道：“要是真感到不好意思，就幫我把傷口包紮一下，怎麽樣？”
“好。”
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的，顧清安就答應了。
接過餘塵苑丟過來的鑰匙，兩個人一同離開了校園。
學校到餘塵苑家裏的距離並不是太遠，出了校門再走個幾分鍾就好了。
因為來過這裏找餘木白的緣故，顧清安很是輕車熟路地打開了門，開了燈。
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顧清安發現，這裏的裝飾和餘木白的完全不一樣。
餘木白的背景多半白色，偏北歐風，而餘塵苑的與之相反，用了兩種不同的風格裝修。
整個空間都是冷色調與暖色調的交融，但這個交融不但沒有在中間構成涇渭分明的明線，還給相交的地方染上了淡淡的暉彩。
餘塵苑從後麵走了出來，道：“這本來就是按照兩個人的生活習慣裝修的，所以看著就比較多樣。”
顧清安咬了一下後槽牙，舌尖掃了一圈下牙齒，道：“嗯，那另一個人呢？”
“你以後會知道的，過來吧。”
見他故弄玄虛，顧清安雖然被勾起了興趣，但好歹是人家的隱私，他也沒再問，隻是心裏有那麽點莫名的不舒坦。
如果要他回答的話為什麽不舒服的話，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就是這麽的莫名其妙。
連帶著看餘塵苑都不順眼了起來。
這就導致他在給餘塵苑上藥的時候，力氣沒控製好，讓餘塵苑嘶了一聲又一聲。
對此，顧清安很懷疑：“真有這麽疼？”
餘塵苑：“有。”
顧清安挑眉：“可是你之前比這更嚴重都沒吱一聲。”
餘塵苑非常自然：“吱。”
“噗咳咳咳……”
顧清安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他實在是想不到為什麽餘塵苑能麵無表情的像文須雀一樣吱出聲的。
還吱的如此自然，不夾一點虛假。
他笑了有一會才止住，而在他笑得不知所以的時候，餘塵苑早就把手機放在了一邊，並打開了攝像頭。
也許是真的被逗笑了，顧清安竟也沒有察覺。
等顧清安停下後，餘塵苑也眼疾手快的把手機丟到了一邊，確保不會被發現之後才故作認真的說：“你還沒給我上完藥呢。”
“要是你沒有亂出聲的話我早就幫你弄好了。”
餘塵苑聞言眼珠子轉了兩下，又淺又淡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壞意。
一秒後，他啪地抽回手，頗為無奈道：“既然你這麽不情願的話，那我還是自己來吧。”
“嗯？”
顧清安被這個操作搞蒙了好一會，“你確定嗎？”
餘塵苑盯著顧清安：“不確定又能怎麽樣，你又不樂意幫我。”
顧清安下意識反駁：“我什麽時候說不樂意幫你了。”
話落，顧清安恍悟。
他似笑非笑地睨著餘塵苑，語氣裏充滿了戲謔的擺弄：“你在套路我。”
餘塵苑單肩聳了一下，“沒有啊，我特別希望你來給我包紮，而且我自己包紮肯定很容易就看出來，我明天要見父母，肯定是你來合適啊。”
顧清安神色一暗，“那你就乖乖的，別出聲。”
說完，他有些粗魯地拽過餘塵苑，快速而又準確地清洗了傷口，又很精巧地完成了包紮。
“可以了，今晚不要碰水。”
餘塵苑眉梢揚起:“現在已經這麽晚了，你今晚就留在這裏吧，過了今晚再說。”
顧清安拒絕:“林帆還在寢室。”
餘塵苑:“沒關係，我已經發消息給林帆了，相信他會理解我們的。”
顧清安:“你……”
“我沒有什麽，去吧，衣服都給你準備好了，正好明天早上見見我姐。”
話已經說到這種份上了，顧清安也不好再拒絕，更何況現在確實是很晚了，也不安全。
思此，他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給林帆，然後拿著餘塵苑給他的換洗衣物進了浴室。
而外麵，餘塵苑拿起丟在一邊的手機，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