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顧清安拉著餘塵苑走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東西。
小街市上的煎餅壽司，烤串飲料，還有水果撈水果拚盤，基本上一條街的小吃他們都買了一遍，吃不完就帶回家裏。
現在入秋，東西放冰箱也不會那麽容易壞。
回家的路上，天色昏暗，周遭小巷內裏裹挾著涼意的風繞過他們，吹起發梢，落下，將額間遮住了大半。
兩人走在路燈下，一個目視前方，走得緩慢，另一個則側著頭，陪著走。
餘塵苑在等顧清安開口。
他了解顧請安，從還是死對頭的時候就很了解，但時間長了，餘塵苑有時也會懷疑，他真的了解顧清安嗎？
這一年裏，在教室裏，在宿舍裏，在和顧清安打架的時候，他從來沒有放棄過觀察，也因此發現，顧清安和以前相比，雖然性格上麵變了，但一些小習慣和小表情還在。
思考問題時喜歡敲著桌麵，不好意思或者心情煩躁時喜歡摸耳朵，生氣了還會不說話，有事就喜歡往肚子裏憋……
這些東西，他依然能在顧清安身上找到。
而每次觀察到這些，他都會懷疑自己，懷疑顧清安是不是把他忘了，不然為什麽會對他這麽凶？
甚至連靠近都不讓靠近。
就像是渾身豎起了刺的小刺蝟，張牙舞爪，豎起全身的利刺抗拒著所有想要靠近他的人。
……
“我母親願意把車禍報告給我看。”
顧清安聲音有些啞，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沒喝水。
他攥著拳頭，掌心冒汗。
耳旁是餘塵苑輕輕的回應。
得到回應後，顧清安懸在喉嚨上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濕潤了。
無聲的在衣服上抹了一下，他清著嗓，說:“她有個條件，讓我明天和她回去，一起吃頓飯。”
他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顧輕藝提出來一個約定。
他回家，她給報告。
為了看到車禍報告，為了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情況，他同意了。
盡管他千不想萬不想。
餘塵苑想了想，很快說出一句:“那明天下午我去找你，就在你家門口，等你出來。”
“如果你出不來，我就進去把你帶出來。”
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顧清安直接愣住了，就連手被人牽住了也不知道。
他愣怔片刻，回過神來就點了頭，“好，如果超過三點我還沒出去，你就進去把我帶走。”
餘塵苑彎眉，暖黃路燈下，顯得他的臉有了些許煙火氣。
顧清安出神看了一會，最後還是冷風把他吹醒的，他沒忍住打了個哆嗦，手溫微涼。
餘塵苑注意到了，他伸出手臂攬過顧清安，使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繼而把顧清安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道:“今年的秋天冷的好快。”
“明天回去多穿點衣服，別凍著了。”
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關心，尤其在遇到999之後。
哪怕這種關心根本沒什麽作用，他也不遺餘力，不嫌麻煩，幹勁滿滿。
在處理顧清安的事情上，比他自己的還要勤快。
就這麽握了一會，餘塵苑不滿足了，他極其自然的使力，把顧清安單手抱在懷裏，剩下的一隻手帶著顧清安的一隻手放進了他自己的口袋裏。
腦袋磕在顧清安的肩上，手在顧清安的口袋裏，懷裏還抱著顧清安的身體，就連顧清安身上的氣味都能聞到。
可以說，兩個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隻是顧清安身上的草香味更濃一點。
春天翠芽冒頭的清新。
餘塵苑手掌上移，在顧清安的發絲處多流連了一會，修長蒼白的手指插.在黑色的蓬鬆發根中，顏色碰撞對比強烈，令人目不轉睛。
不知為何，餘塵苑突然覺得有點燥。
喉嚨滾動了一下，他撚起一縷黑絲，放在指尖把玩，“阿清，我送你的香精還留著嗎？喜歡嗎？”
顧清安抽了抽手，卻發現餘塵苑握得很近，他要想拿出來需要廢不少力。
有這時間還不如早點到家。
顧清安垂眸，淡定開口:“留著，今天還帶在身上了，怎麽，想要收回去？還是打算搗鼓新的？”
餘塵苑誒了好長一聲，聽上去有點欠欠的，“你怎麽知道我要搞新的？你是不是偷看我計劃了？不然怎麽會知道我心中所想。”
繼而在顧請安開口之間，快速說出下半句:“是我不好，還讓你猜，以後我不問你了，就直接給你驚喜。”
尚未反應過來的顧清安:“？？”
他什麽時候變成渣男了？
不對，餘塵苑在說什麽鬼話？
“正好我家裏有一瓶香水，帶你去看看，味道應該還不錯，是之前一個做香水的學長給我參考的。”
顧清安半被迫半無奈，艱難的跟著餘塵苑朝家裏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家，他隻想說一句:早知應該給餘塵苑幾捶的。
他全程都被餘塵苑攬在懷裏，回家之路十分艱難，就像故意報複一樣，走到一半還把身體重量往他身上壓。
還好他力氣大，他們身高也沒差很多，不然他能被直接壓趴了。
惡狠狠的暗罵了幾句，顧清安收起表情，木訥著臉把餘塵苑摔在了沙發上。
自己則徑直去了衛生間。
在進衛生間之前，他熟練的摸了一把團團的頭，又熟練的走進臥室從裏麵翻出了餘塵苑沒穿過的衣服，帶著手機一起進了衛生間。
放水，熱氣升騰。
[林帆，我這幾天沒去教室，老師有說我什麽嗎？]
放下手機不過三秒，那邊就回了。
[沒，季玉成在幫你盯著。]
顧清安脫下上衣，剛想回一句就看到那邊又發了一條。
[餘塵苑那邊有他發小盯著，還可以再頂個幾天，但過幾天的社團，他們沒辦法幫你們上。]
後麵跟了幾個表情。
顧清安低頭，劈裏啪啦敲了幾個字，發送之後就摁滅了手機，踏進淋浴間，打開花灑，水溫溫度正好，毛孔舒展。
六塊腹肌隱隱若顯，轉身，露出背麵的一道很長的白疤。
摸上去，還有凸起感。
門外。
浴室水聲不斷，餘塵苑躺在沙發上，還維持著顧清安把他摔下的姿勢，上方燈光刺眼，他就眯了一下。
“團團，過來。”
團團喵嗚一聲，乖乖跳到餘塵苑的身上，在其腹部窩了下來。
兩隻前爪一下一下的刮著質量上好的衣服，也還好質量不錯，經得住它這麽上下其手。
“團團。”餘塵苑低低叫了兩聲，淡藍色的眼珠子不滿地抬了一下，團團又繼續玩衣服了。
“給你換個名字好不好？”
團團爪子咻地停在衣服上，不安的叫了起來。
叫聲焦急又充滿不安。
“沒有，不是想把你丟了，隻是換一下名字好不好？”餘塵苑開始和貓打起了商量，“你可能不知道，你即將擁有的新鏟屎官，以前的小名就有團這個字。”
團團聞言，竟然用鼻腔哼了一聲，似乎在指責鏟屎官的不負責任。
鏟屎官微微一笑，“不過他叫團球，你叫團團，也不搭幹。”
餘塵苑摸著團團的頭，眼皮微搭，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也不是真的想給你換名字，就是試一下能不能接受。”
團團昂頭，下一秒就低頭咬了餘塵苑一口。
這模樣，頗有之前顧清安的風格。
雖然它咬的不重，但餘塵苑還是推開了它，並義正詞嚴道:“你不能咬，現在隻有你的鏟屎官能咬。”
團團舔了舔爪子，尾巴豎起，重重在鏟屎官身上踩了一下，然後邁著搖曳的貓步跳下了沙發，咻地一下竄上了貓爬架，在上麵玩了好幾圈，等到累了，就盯著沙發上“不負責任”的鏟屎官看。
顧清安出來就看到這場麵。
他揚了下眉，把衣服塞進洗衣機，小件用手洗，大件丟進去，倒進洗衣液，調整模式，按動開關。
整個操作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看得餘塵苑都有些發愣。
“你還不去洗嗎？想和你家貓多待一會？”
顧清安的視線在兩者之間來回搖擺，直到團團扒拉著進了他懷裏。
有一說一，團團身上的毛不比999的差。
想到999，顧清安就想起了任務，想到了任務，就毫不留情的拍上餘塵苑的腿，硬氣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完成任務？999已經定了時間，後天之前你再完不成……其實我挺期待的。”
餘塵苑手撐著沙發起身，另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搖了搖頭，“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這樣話說一半確實讓顧清安有些好奇，還有些迫不及待，於是他開口:“你知道話說一半容易發生什麽事嗎？”
餘塵苑點頭，“我知道，話說一半，天打雷劈。”
他笑道:“但是現在我在屋裏，身邊還有你，就算真劈上來了，我們也可以算是亡命…交情。”
顧清安哼笑，這副樣子真和團團有幾分相似。
洗衣機還在小聲的發動著，衣服旋轉浸濕，餘塵苑進了衛生間。
顧清安淡定收回目光，揉著團團的腦袋不撒手，揉完腦袋揉背部，揉完背部揉尾巴，最後是肚皮。
團團舒服的直冒呼嚕。
直到衛生間裏發出很大的一聲動靜，似乎是什麽砸在地上的聲音。
顧清安蹭地起身來到門前，聽著裏麵的水聲，抬手即敲，“你怎麽了？餘塵苑？”
過了大約三十秒，顧清安都有些不耐煩準備推門的時候，裏麵出聲了。
“沒事，手機摔地上了。”
顧清安:“……？”
他不太相信，於是附加一句:“還有別的嗎？”
又等了一會，他得到了回答。
餘塵苑說:“真的不好意思，我衣服忘在**了，隻能麻煩阿清，幫忙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