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冰淇淋頓時就不香了。
顧清安訥著臉，表情有些崩裂。
不是他願意去往那個方向想，而是現在這個場麵，不論怎麽說，都有點別扭和怪異。
但餘塵苑也不是第一次跑火車了，恐怕誰也不知道，這位姓餘名塵苑的校霸兼校草，有著不少愛慕者的人，背地裏竟然是這樣的。
滿嘴溜號，還不聽勸。
真怕自己哪天控製不住直接掄了上去。
顧清安壓了壓指骨，活動兩下，一雙如墨的眼睛認真的看著餘塵苑。
把隻剩下脆筒的冰淇淋叼在嘴裏，顧清安伸手拽過餘塵苑，眼尾兀地挑起，放肆又張揚。
瞧見餘塵苑的瞳孔因為自己的動作而擴大，顧清安心裏難得生出了愉悅。
他仰著頭，喉結凸出，顧清安吞咽了一下，喉結大幅動了一下。
含糊道:“餘塵苑，我有的時候，真的很想揍你。”
“你是真的很欠揍。”
餘塵苑垂著眼簾，目不轉睛，視線來到顧清安修長的脖頸，也跟著動了一下喉嚨。
他伸手把顧清安帶到懷裏，動作很輕，“可是你沒有，你任由我這麽對你。”
他的聲音就像他的動作，很輕，輕到隻需要一陣風，就能被吹散。
到時候，風會帶著他那些隱晦的心思，飄到世界的每個角落，讓所有人知道，顧清安對他，是特別的。
而事實上，在顧清安沒有推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成為了那個最特別的存在。
陽光灑下，頭頂光輝，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皆在路過的時候多留意了一會。
也有的人想要拍視頻，但最終還是放下了手機，沒有繼續下去。
可能是不願意打擾，不願意兩位少年暴露在網絡之下，承受著不屬於他們這個年齡的壓力。
少年應該奔向遠方，奔向山和大海，而不是在眾目睽睽的壓力下，落入穀底。
他們都知道，不是所有的人能接受同性，也不是所有的人喜歡的全是異性。
但如果可以，想要守護這些的人永遠都在。
無處不在。
顧清安在餘塵苑的衣服上抓了兩下，像團團一樣抓在餘塵苑臂彎的衣服麵料上，心裏鬆了口氣。
他對鏡頭這類的東西比較敏感，尤其是在這種公共場合，密集人群帶來的不安全感會讓他精神高度集中，關注著周圍的動靜。
就在剛剛，他明顯感覺到周圍有很多視線在盯著他們，他甚至都能在餘塵苑的身後看到豎著手機對著他們的人。
但僅過了一會，就放下了，然後對著他們揚起了嘴角。
顧清安看了一會就收回了視線，繼而，推開了餘塵苑。
“走啊，還有好多項目沒玩，你不會想在這裏待一天吧？”
沒登回答，他繼續說道:“快點吧，等會回去還有事要做。”
“下一個玩大擺錘怎麽樣？”
餘塵苑瞳孔又是一陣收縮，想要拒絕，但一看到顧清安躍躍欲試的表情就開不了口，焉焉的陪著顧清安來到了大擺錘邊上。
壓迫感驟然襲來。
明明自己麵前的隻是一個冰冷的遊樂設施，但餘塵苑就是覺得，壓力好大，壓的他喘不過氣。
750o螺旋式過山車已經讓他快暈厥了，短時間內要再來一個這麽刺激的項目，他認為，他可以不用裝暈了。
往地上一倒，真暈夢一場。
就在這時，他聽到顧清安歎了口氣，遺憾道:“就這麽害怕嗎？”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肯定是對著他說的。
餘塵苑點頭，掐著中指的手鬆開，語氣鏗鏘有力:“不怕，你想玩就玩，我陪你。”
說到最後，他自己語氣都虛了，但又死活不承認，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在說他可以，他能行，他不怕。
這就是所謂的，死要麵子活受罪。
最後被顧清安不留情麵的踹上了大擺錘的位置上。
扣好，啟動。
甩起，絲揚。
大擺錘以非常快的速度甩下來，在天上軲轆轉了半圈再次以飛快的速度甩到了另一邊。
空氣順著衣縫鑽進去，肚子上癢癢的。
顧清安睜著眼睛，視線隨著大擺錘擺動的方向旋轉，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隻有在到了最高頂的時候才有片刻的喘息時間。
趁著這點時間看向餘塵苑，卻發現餘塵苑正閉著眼睛，緊緊攥著固定在身前的杆子。
又是一陣甩落，他眨了下眼，然後伸出手，輕輕拍了餘塵苑一下，後者刹那睜眼，戾氣一閃而過。
餘塵苑反手抓住顧清安的手，握的很緊，眼睛通紅。
他張著嘴，似乎在說著什麽，顧清安沒聽清。
風太大了。
“你說什麽？”他問。
餘塵苑努力分辨顧清安的嘴型，一字一頓:
“我說，我的肚子被風撓的很癢，你，癢嗎？”
這回顧清安聽到了，腹部猝然縮了一下。
沒有這句話之前，他是不癢的，聽到這句話之後，他覺得不僅僅是腹部，就連腿都開始癢了起來。
風就像個調皮的孩子，不僅往衣服裏鑽，還刺撓著**在外麵的肌膚。
顧清安朝餘塵苑的方向又望了一眼，主動扣緊了相交的手。
等他們從大擺錘上下來的時候，餘塵苑第一時間就趴到顧清安的身上，柔軟的白發窩在顧清安敏感的脖頸上。
白皙的脖頸禁不住刺激，紅暈爬上了耳後。
餘塵苑捏了一下泛紅的耳垂，砰砰跳動的心髒漸漸歸於平靜，他甩了甩頭，在顧清安身上蹭了兩下。
“還有什麽想玩的嗎？我都可以陪你。”
“想坐次摩天輪。”
這回不等顧清安，餘塵苑就推著他往那邊去，“走走走，這就去。”
再一次坐上摩天輪，顧清安的心靜發生了極大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的變化，帶給他不一樣的感覺。
遊樂設施一一呈現在眼前，顧清安靠著小窗，拉著餘塵苑的手，沒主動放開過。
餘塵苑的手是涼的，就算是腎上腺素飆升也沒怎麽熱起來。
地麵上黑黝黝的腦袋越來越小，快要看不見了。
他們也快到頂了。
“聽說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許願，願望就會實現。”
餘塵苑注視著黑發少年，眉眼彎彎，“是啊，但還有一種說法，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
顧清安不由緊張起來，下顎線繃直，眼神倔強。
餘塵苑低身湊近，“據說，兩個相愛的人在摩天輪上親吻，會得到庇佑，永遠都不會分開。”
他的聲音繾綣綿緩，慢悠悠在空中轉了個圈跨進了顧清安的耳畔。
心髒跳動的速度好像加快了。
放在身側的手倏地抓緊了褲子，顧清安身體緊繃，近在咫尺的俊顏烙在腦內，難以言喻的期待因此而生。
他瞪著眼睛，呆滯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餘塵苑，緊張到指關節僵住，身體發麻。
他就這麽看著餘塵苑抵住自己的額頭，看著餘塵苑伸出手撫在自己的腦後，看著那雙淺淡的琥珀眼睛中的自己，大腦一片漿糊。
灌滿了濃稠**的攪拌機在經曆了攪拌之後，有稀釋和更濃稠之分，而顧清安，恰恰是後麵的那分。
靈光的大腦在經曆了宕機重啟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從臉上傳來的溫熱。
是吻。
一個很輕的，不帶任何一絲想法的吻落在了他的臉頰。
顧清安愣住了。
不是因為這個吻，而是餘塵苑的眼神。
他的眼神像是在告訴顧清安，不論傳說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永遠不會離開。
不會離開顧清安的身邊。
“隻要你願意，我就永遠在你身後。”
餘塵苑抵著顧清安的頭，另一隻手移到顧清安的臉上，指尖輕觸，“你回頭，我就在，你不回頭，我就跟上去，這輩子，我跟定你了。”
顧清安喉嚨發幹，連口水都咽不下去。
他沒說話，也說不出話。
就這麽認認真真的注視對方，眨都沒眨一下。
輕笑聲傳來，餘塵苑說:“阿清，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說完不等顧清安回答，他就捂住了顧清安的唇，笑道:“還是算了，先別回答我。”
顧清安唇瓣微動，終究什麽話都沒說。
一直到一圈畢，他出了遊樂場，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路上完全是無意識的狀態，也就沒注意到走在他前麵的人已經停下了腳步，直接一頭撞了上去。
鼻尖狠狠撞在結實的後背，顧清安悶哼一聲，抬手揉了揉。
也清明了許多。
“還疼嗎？”餘塵苑接過揉鼻子的工作，又輕又緩的主動揉了起來。
好不容易放鬆下來的身體再次僵住。
顧清安上下牙磕絆了幾次才說出聲:“鬆開，我自己可以！”
餘塵苑喔了一聲，眼尾垂下，看起來失魂落魄。
顧清安恨的咬牙切齒:犯規！太犯規了！
他往手指頭上一掐，對著餘塵苑，厲聲道:“走啊！回宿舍！”
餘塵苑後知後覺，心裏鮮花盛開，知足冒泡。
回到宿舍，顧清安就把自己關在了衛生間，並鎖上了門。
二校宿舍有個很好的地方，無論是雙人間，還是四人間，浴室空間都很大，足夠好幾個人一起。
也就意味著，可以在裏麵擺上浴桶，泡一個舒舒服服的澡。
顧清安從浴室的某個犄角旮旯裏拖出一個浴桶，清洗了一番後，找到泡澡袋鋪上去，繼而，放水接水。
【宿主，你確定嗎？】
999化成團子落在浴桶邊緣，一張小臉皺巴巴的。
“你幫我看著點，別讓我死掉就行。”
小團子沒有心髒，它隻有芯片，所以感受不到人類才有的情感。
但此刻，999覺得自己很不舒服，很想鬧一場，但是它不可以。
它不可以擾亂宿主，它隻能給宿主一個安心的答複。
【好。】
顧清安徹底放下心來，等水差不多快滿的時候，他脫掉外套，就著裏衫直接跨了進去。
衣服粘在身上的感覺並不好受，黏黏糊糊的。
憋著一口氣，顧清安把自己埋進了水裏。
無邊的恐懼順著水流撞在身體上。
他緊緊閉著眼睛，死死地抱著自己的頭，不讓自己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