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林鶴低聲道,“我不該這麽急著進警察局。”

貝舒寬慰他:“這不是你的錯。”

眼下,他們三個被綁在一根柱子上, 鮑裏斯下去打電話了, 從他們偷聽的內容得知,最快一個小時內,研究所的人會來帶他們走。

巴頓研究所,所長巴頓是月亮鎮影響力最廣的企業家,旗下擁有多家品牌,開設的巴頓製藥廠為月亮鎮民提供了上千個就業機會,還免費為鎮子搭建了學校,醫院,警察局等設施, 是月亮鎮當之無愧的慈善家。

可就是這樣一個光鮮亮麗的人, 居然會拐賣孩子做人|體|試驗。

十願他們走了一步錯棋。

早在芬裏爾帶狼人攻入研究所時, 他就吩咐了警察局, 如果看到可疑的小孩就把他們扣下,月亮鎮的人皆唯其首是瞻,居然連警察局都根本不在意其行為是否犯|法, 甚至還成為幫凶。

怪不得他們敢在警察局門口公然綁架!

“對對對!這裏還有三個孩子!”鮑裏斯的聲音傳到樓上,十願能聽到他興奮地踩著地板, 發出有節律地“嗒嗒”聲。

惡魔花劄還在口袋裏,緊緊挨著十願的身側。

她往樓梯的方向瞅了眼,沒有動靜,鮑裏斯還在與對方高聲闊談,十願輕輕活動手腕,試圖把手伸向口袋。

她一動, 牽扯到了與她綁在一起的林鶴。

一個聲音忽然道:“你想做什麽?”

十願的手一滯。

說話的是林鶴。

“沒什麽。”她這麽說著,手重新動了,繼續去夠惡魔花劄。

“停手,十願,”林鶴的聲音忽然嚴厲起來,“別碰那東西!”

即使看不見林鶴,十願卻能感受他的目光幾乎在自己的後腦勺戳出一個洞,看來……即使不清楚細節,林鶴也許已經意識到了惡魔花劄的存在,但十願不是很在意,反正隻要有杜蘭德在,就……

“你在想,可以叫那個吸血鬼催眠我對不對?”

林鶴的聲音很輕,卻如同一聲雷在十願耳邊炸開。

“你在說什麽?”她強裝鎮定,“那個吸血鬼不是已經消失了嗎?”

但她的手收了回去。

林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我知道,”他說,“你有能力把他再叫出來,”林鶴側過頭,“你把靈魂出賣給了惡魔。”

他用的是肯定句。

貝舒背對著他們,她無法轉頭,隻能發出疑惑的聲音:“等等……你們在說什麽?”

十願沒有吭聲,反而是林鶴急了:“聽我說!你不能再這樣!”

“那個惡魔——不管它對你許諾了什麽!都不要相信!”他拚命勸說十願,簡直像個苦口婆心的教導主任,“它們是天生的騙術師,會用各種花言巧語蒙騙你!等你付出了令他們滿意的報酬,就會瞬間翻臉不認人……”

“赫萊爾不是騙子。”

十願的舌頭先於她的大腦一步動了。

她知道這很蠢,自己不該承認,可身體卻不受控製,聽到赫萊爾被詆毀,十願卻生出一種仿佛自己在被責備的難受與不甘。

“你什麽都不懂,就不要試圖指摘我。”她冷冷道。

“你果然……!”林鶴一下激動起來,奮力掙紮,“不行!那個惡魔給了你什麽道具?!別碰它!”

他還想對十願說,貝舒的聲音橫插了進來。

“你們兩個……”她的聲音比她的人顫抖得還厲害,“頭上……快看頭上……!”

爭執的兩人一愣,下意識抬起頭。

三人的正前方,是一扇半開的玻璃窗。

皎潔的月光順著窗戶撒入房間,卻在半路被擋住了。

——有兩道高大的聲音立於窗口處,他們緊緊貼著窗簷,像一種敏捷的蜥蜴,動作迅速而輕巧地翻進屋子,當他們落在木地板上時候,簡直像一片輕盈的羽毛,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男人們站起身,三人才發現他們幾乎有兩米高,像是兩座沉默的黑塔。

其中一名銀發男子格外引人注意。

他的麵容英俊卻冷漠,碧綠的眼中有寒冰凝結,像是開在雪地中的花。

這兩個不速之客交換了個眼神,迅速蹲下身,拔出腰間的匕首,雪亮的刀尖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光。

“你們要做什麽?!”林鶴忍不住叫起來,但他的聲音被掐斷了——另一個黑發男人撿起一塊布,隨手揉成團塞入他嘴中。

他們的動作沉默而幹練,壯碩的四肢充滿了壓迫力。

“嗚嗚嗚——!”

林鶴瘋狂掙紮,眼看那鋒利刀尖逼向自己,不禁目露絕望。

下一秒,冰冷的觸感貼著頸間而過。

林鶴下意識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卻沒到來,他顫巍巍睜開半條縫,發現身上的繩索被割斷了。

“你們……不是來殺人滅口的?”他錯愕張大嘴,“你們到底是誰?!”

黑發男人聞言,探尋地望向銀發男人,後者沒有說話,而是將麵龐轉向十願。

他似乎在等待什麽。

那雙翠綠的眼帶著十願熟悉的味道。

她微微一怔。

“……芬裏爾?”她愕然道,“你是芬裏爾?!”

林鶴與貝舒大驚:“什麽?!”他們瞪著男人,目光中充滿不可置信,“這不可能!”

麵前的男人身材高大,寬肩窄腰,身子站得筆直,僅僅站在那裏,卻好似一把出鞘的劍,透出森森寒意。

任誰都無法將他與那個瘦小病鷲的男孩聯係在一起。

男人卻低下頭了。

他一直寒著一張臉,直到十願念出那個名字,清冷的眼中才浮起一抹滿意之色。

“哼,還不算無可救藥。”

芬裏爾表情倨傲,帶著一絲屈尊的語氣對十願說:“我來救你了,”像是怕十願誤解似的,又補充一句:“這是長老的提議。”

語氣間,拚命撇開自己的關係。

身後黑發男人做了個疑惑的表情:“等等,首領?我們哪有什麽長老啊?”

芬裏爾:“……”

十願三人:“……”

芬裏爾的表情有一瞬的飄忽。

偏偏那黑發男人還在不依不饒:“哇累死了,我還沒這麽賣力跑過,我就說了嘛,首領你不用急的,你馬子肯定沒事,早知道就不要那麽……”

芬裏爾忽然抬起腳,一把將他踹開,又轉過頭,用惡狠狠的眼神刺向眾人:“你們剛剛聽到了什麽?”

三人:“我們什麽都沒聽到!”

芬裏爾才滿意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身後,那個被踢飛的黑發男人爬起來,委委屈屈:“首領,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明明是你吵著要去救人,攔都攔不住,為什麽要打……”

“我”字還沒出來,他又被一腳畧倒。

“閉嘴!”芬裏爾的聲音裏難得帶了一絲氣急敗壞。

這一次,不等他威脅,眾人極其上道地先說:“我們什麽都沒聽到!”

說完,憐憫看他一眼。

嘖嘖嘖,誰來救救這孩子啊,耳朵都紅成這樣了。

“可是,”貝舒困惑道,“你的外貌為什麽突然變了?”

綠色的眼掃了她一眼,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就在貝舒以為自己得不到回答時,芬裏爾淡淡的聲音傳來:“因為我成年了。”

他忽然冒出這麽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眾人一時間有些始料未及:“成年?”

他們深深迷惑了:“等等?成年是什麽意思?你是什麽珍稀品種?為什麽能突然一下從小孩變成大人?!”

“你們是白癡嗎?”即使外貌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芬裏爾的壞脾氣還是沒得到改善,他不耐煩道,“我已經20了,成年就會變成這樣,”他的語氣裏透出深深的鄙夷,“跟那群人類呆一起久了,你們連腦子都變笨了嗎?”

“喂!”林鶴不樂意,“你這是什麽話!”

芬裏爾扭過頭:“哼。”

“你……!”

“啊!”

十願突然大喊起來。

幾人皆被嚇了一跳:“幹嘛?!”

“我知道了!”十願雙目炯炯,“原來如此……我怎麽沒想到呢?!”她表情激動,不停喃喃自語,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又抬頭,一把拉住芬裏爾,“你能帶我去個地方嗎?”

芬裏爾的眼停在十願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上。

黑發男人看見了,欲言又止:“那個,首領他……”

“不喜歡別人碰”這句話還沒說出來,就看到芬裏爾挪開眼,用平靜的口吻道:“什麽?”

他就像是沒看到般,任由十願拽著手臂。

黑發男人:“???”

hello?首領你的接觸恐懼症呢?!

當然,其他人的關注點都在十願身上:“什麽意思?你明白什麽了?”

十願搖頭:“我要先去確認個東西,才能告訴你們結論。”

正說著,芬裏爾忽然按住她:“噓。”

寬大的手掌貼著十願的麵頰,灼熱的溫度順著肌膚傳來,她不禁有些恍惚,感覺在親吻一團火焰。

樓下傳來嘈雜人聲。

鮑裏斯激動的聲音夾雜在裏麵:“他們就在樓上!”

十願感到身後男人的氣息一緊。

“走。”他在十願耳畔低聲說了一句。

一陣紛疊的腳步聲響起。

“有三個人!”鮑裏斯第一次看見那位傳說中的大人物——巴頓教授,緊張地都有些結巴,蒼蠅似的拚命搓著手,“我把他們都捆在樓上,就等您來啦……”

巴頓教授從鼻子裏哼了一口氣,腳步忽然一停:“人呢?!”

鮑裏斯:“唉?”

他猛地回頭,二樓裏空無一人,隻有微風從大敞的窗戶中穿入,揚起薄紗似的窗簾。

與此同時,月光森林內。

幾人站在一堆廢墟上。

“你到底要做什麽?”林鶴疑惑不解,望著十願蹲在一堆碎石裏,不停翻找著什麽。

十願不理他,如果不是芬裏爾拉著,她的上半身幾乎全埋入了廢墟,手忽然掃過一個光滑的封麵,她一喜,拚命扒拉開碎石土堆,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叫。

她捧著一本厚厚的羊皮書,邊角泛黃,看起來很有年數了。

十願迫不及待地翻開來,過了幾分鍾,才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

“果然是這樣,”她說,“我終於明白了。”

林鶴快急死了:“你明白什麽了?快說呀!”

芬裏爾微微挑眉,十願正對他討好地笑:“你想幹什麽?”

“親愛的狼人先生,”十願甜甜道,“能勞煩您帶我們去個地方嗎?”

芬裏爾沉默半響,才道:“哪裏?”

“惡魔之地。”

“什麽?!”林鶴與貝舒驚訝,“去那裏做什麽?”

“唔,”十願摸摸鼻子,“當然是回‘家’啊。”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現我們對十願的稱謂不統一。

十妹,願姐,十姐,

你們到底要叫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