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住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 十願差點把舌頭咬了。

“杜……咳!”她大聲地咳嗽了一聲,幾乎快把聲帶吐出來似的,“總經理早!”

杜蘭德挑起眉毛:“感冒了?”

他忽然伸出手, 白皙的指尖就要探上十願額頭, 後者整個人一抖,迅速往後退了一步,那手就頓在了半空中。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十願飛快抓起一把糖,估計是安妮平時上班時吃的,塞入杜蘭德手中:“很好吃的,總經理要不要嚐嚐?”

杜蘭德眼簾微微垂下,視線望向手中花花綠綠的糖,包裝紙上一個流口水的小孩對他扯開嘴,露出兩顆閃閃發光的門牙。

“你瘋了?!”安妮瘋狂扯她, 嘶嘶在她耳邊叫道, “總經理不喜歡吃糖!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莫, 尷尬了。

主要是杜蘭德是吸血鬼, 十願就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喜好,血液總不能有甜鹹黨之爭吧?

卻見杜蘭德端詳片刻,當著兩人的麵扯開糖紙, 放入嘴中。

“很好吃。”他評價道。

他麵頰一側微微鼓起,像一隻往嘴巴裏塞食物的倉鼠, 倒給那張希臘雕塑般的臉添上幾分柔意。

安妮驚愕地張大嘴:“經曆……?!”

杜蘭德卻看著十願:“安妮說你要辭職?”

十願轉頭,安妮迅速撇開視線,心虛地吹起口哨。

“唔……”十願沉吟片刻,抬起頭,“沒有,”她笑著說, “好不容易找到了這麽好的工作,我做什麽要辭職嘛!”

“說得對!”安妮一聽她改口,立刻激動道,“我們這個工作多好啊!又輕鬆又有錢,還有……”

“嘎嘣。”

杜蘭德忽然咬碎嘴裏的硬糖,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安妮倏然住了口,怯怯看向他:“總經理?”

“安妮,你去忙吧,”杜蘭德淡淡道,“現在是上班時間。”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安妮的電腦界麵,上麵開著某寶的頁麵,安妮整個人一抖,飛速撲到桌前關掉某寶,嘴裏發出訕笑:“好……好的……”

那雙涼涼的琥珀眼又轉向十願。

“愣在這裏做什麽?需要我請你到位子上去嗎?”

十願一愣:“啊?”

她一下沒從杜蘭德冷若冰霜的態度裏反應過來,頓了幾秒才想起這並不是她熟知的那款忠犬型,連忙道:“抱歉。”

杜蘭德沒有吭聲,下巴昂著,形成一條倨傲的線。

十願頗有些尷尬,目光迅速在辦公室裏掃了一圈,終於在角落裏找到一個空位,她試探走過去一步,見另外兩人沒有異常反應,心下定了一下,快速走過去。

桌上堆了許多文件,她裝模作樣地忙活起來——其實隻是把文件不停換位,十願掐著表,等過了三分鍾,才小心翼翼回頭看了一眼。

卻不想立刻落入一雙幽深的眼。

十願:“!”

杜蘭德正立於她的背後,盯見她吃驚的表情,諱莫如深的眸中透出一絲譏諷。

“好好工作。”

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像是壓在身上的重石,十願吭哧了一會,才擠出一個字:“是……”

摸魚被抓個正著,她悻悻收起文件,正準備放入一旁的文件架,橫插過來一條胳膊,把她的手打開了。

十願疑惑抬頭,杜蘭德不理會她的目光,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按住桌簷的一點。

“這裏髒了。”他淡淡解釋了一句。

十願的目光立刻溜過去,但那隻是很小的一顆餅幹碎屑,不仔細看幾乎與淡黃色的桌子融為一體。

十願:“啊……是的……”

杜蘭德沒有說話,手指按在紙巾上,把它揉成一個小團,丟到十願手中:“扔掉。”

十願:“……”垃圾桶就在我手邊十厘米的位置啊親?

可天大地大上司最大,她很狗腿道:“好的!謝謝總經理!”

十願低著頭,眼角能瞥到杜蘭德深黑的西裝下擺頓了頓,從視野中撤離了。

她才如獲大赦,頭一仰靠在椅背上,旁邊立刻鬼鬼祟祟摸過來一人,燙成精致大卷的頭發蹭上她的手臂。

安妮拽住她的胳膊:“你有沒有覺得總經理今天心情特別不好?!”

十願含糊道:“唔……大概吧。”

所有boss中杜蘭德可以說是對她最好的那個,沒想到惡魔花劄隱藏下的真性格居然是這樣的。

落差太大了,她現在有點心情複雜。

“不過,”安妮又問道,“你到底什麽意思啊?一會辭職一會不辭職!”

“我今天早上睡糊塗了,”十願說,“總之你別在意了。”

剛進入這個副本時她還有些迷糊,現在看到杜蘭德,十願仿佛明白了什麽。

赫萊爾,奧斯汀,加上杜蘭德,僅僅一個早上就遇到三個熟人,這未免太過巧合了吧?

十願有個猜測,也許任務中提到的六個人,就恰好對應六個boss。

所以她不能辭職,她必須留下來,找出杜蘭德與自己的關係。

正出神地想著,桌子忽然被人輕叩了一下。

“十願,”一名同事對她道,“你在磨蹭什麽呢?總總經理叫你過去。”

“唉?!”

十願與安妮都驚訝了,十願疑惑道:“總經理?哪個總經理”

那人眼神很奇怪:“當然是杜蘭德先生啊?難不成一個公司還能有兩個總經理?”

她在疑惑的情緒中越陷越深:“但是我剛剛才和總經理說過話,他就叫我好好工作,別的什麽都沒說。”

“我怎麽知道,”那人手裏捧著一遝文件,估計很忙,語氣稍有些不耐煩,“總之你過去瞄一眼吧,我去辦公室的時候總經理還在催呢!”

雖然滿腹疑惑,十願還是站起身,依言去了辦公室。

她輕叩兩聲門:“總經理?我能進來嗎?”

十願等了十幾秒,裏麵悄無聲息,她又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就左右看看,忍不住打開一條縫。

偌大的辦公室內空無一人,十願一路走來時看到外麵陽光正好,杜蘭德卻把所有的窗簾都拉上了,厚重的塔綢布將所有亮光死死擋在外麵,隻剩下頂上白熾燈發出人工的暖光。

辦公室裏麵還連著一個小休息室,十願不敢走太裏麵,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喊了一句:“杜蘭德先生?”

——沒有人回應。

奇怪,十願犯惑了,明明是他叫人來,怎麽自己反倒放人鴿子?

辦公室主人不在,十願不好在裏麵待太久,正準備退出去,眼角餘光瞥到桌上一物,按在門上的手便頓住了。

那是一個被放倒的相框,十願眨眨眼,突然想到這不是一個好機會嗎?!

——她可以翻找一下杜蘭德的私人物品,看看有沒有線索。

反正不是偷,做起這類事來十願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她迅速而輕聲地攏上門,幾步走到辦公桌前,眼睛掃了一圈,有些失望。

正如這間辦公室簡潔明了的裝潢,杜蘭德桌上的東西也少的可憐,除了一些整齊摞在一起的文件和書寫用具,整張桌子幹幹淨淨,看不出任何主人留下的痕跡。

她隻好將目光放回那個相框上,既然杜蘭德特意放了這個相框,說明這肯定對他很重要,她猶豫了下,想把相框翻過來。

就在十願指尖快挨上相框時,門口忽然傳來一絲動靜,她的手迅速收了回去,一抬頭,剛好對上推門而入的女子。

那名穿著西裝的中年女人愣了一下:“你在這裏做什麽?”

十願麵上不免帶起幾分尷尬:“總經理喊我過來。”

“什麽?”女人眉頭高高皺起,“杜蘭德先生從剛才起就不在辦公室裏啊?”

“啊?”輪到十願吃驚了,“怎麽會?!”

“你是人事部的吧?”女人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總經理又不管人事部的業務,可能是誰帶錯話了,麻煩你跑一趟了。”

可通知她的同事完全不像是搞錯人的樣子啊……十願內心腹誹,卻隻好道:“那我先走了。”

“嗯嗯。”女人看著她關上門,走到辦公桌前,放下一遝文件,她正準備走,發現那枚倒下的相框。

“哎呀呀,怎麽倒了?”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扶起相框。

隨即,女人整個人一顫,不可置信地盯著手中:“這……”

小小的相框裏,兩個人正對著鏡頭微笑,男人單手攬著少女,眼中滿是柔情。

那兩張臉,赫然是十願與杜蘭德。

十願稀裏糊塗溜達了一圈,什麽事都沒做成,反而把自己跑口渴了,剛好路過一間茶水房,門虛掩著,裏麵好像沒人,她便打算進去泡杯茶。

一邊泡,一邊惋惜,剛才那個相框肯定大有問題,中年女人進來的時機太不巧了,就差幾秒,她就能看到上麵的內容了。

要不……再偷偷去看一眼?

十願小口抿著茶,如是想道。

茶水間的燈光有些暗,她的目光落在窗台,發現窗簾都被人拉上了,陽光都透不進來,怪不得裏麵光線暗。

“看都看不清啊……”她嘟噥著走到窗邊,手扯住窗簾一角,剛想拉開窗簾,卻發現拉不動。

視線順著窗簾往下滑,一隻凝白如玉的手越過她的肩,正點在窗簾的另一角。

有人!

她大吃一驚,立刻想要回身,那雙手卻忽然從後伸出,帶著冷冽的氣息,猛然抱住她。

“誰?!”

十願用力掙紮,那雙手臂卻宛如牢固的鐵箍,她根本無法動彈。

一朵冰涼的歎息在她耳邊盛開。

這個聲音……十願瞬間僵住了。

她緩緩回過頭,對上一張精致冷峻的臉龐。

——杜蘭德抿著嘴,睫毛顫動了下,好似陽光形成金影落入眼中。

“你還在生氣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怎麽??好像寫成辦公室戀愛了?!

你們也太聰明了,怎麽老是能猜到我的套路啊啊啊!

雖然想讓你們猜猜看本次凶手是誰,但是我怕你們又猜出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