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意沒有接孟菊英的話茬。

而是想了想問:“嫂子,咱現在廠子裏一共做出了多少蝦幹了?”

“一千多斤了。”提起這,孟菊英心裏的火又燃了起來,嗓子都變得幹啞。

江嘉意也有點驚訝。

剛才她看著那屋子裏沒有放多少陶罐,還以為成品就那麽點兒呢,沒想到存貨竟然這麽多。

她在心裏掂量了一番,說:“嫂子,這批貨的價格還是按照咱之前訂的嗎?”

“不是。”

孟菊英說:“咱以前說的售價是一塊,其實我們後來又算了算,咱這蝦幹的成本價在六毛錢左右,所以八毛錢咱就賣!有這兩毛錢的利潤,咱這廠子就能活了!”

這個成本比江嘉意之前自己曬蝦幹要便宜一些。

不過這也很正常。

漁村給她個人的價格和給加工廠大批進貨的價格肯定不一樣。

差價應該就是從這裏麵來的。

但是江嘉意覺得孟菊英算得不對。

雖然她不太懂財務,可她也知道這個成本不能隻算蝦的成本,人工,先期的投資難道不算錢嗎?

八毛錢一斤,應該是勉強能把工資給裹住,壓根沒考慮盈利的問題。

於是她搖了搖頭,道:“嫂子,還是按照咱最先說的價格來吧。雲州島賣蝦幹的不止咱一家,人家漁村自己也在賣。

而且南江市場裏的蝦幹差不多價格也都在一塊錢一斤,咱把價格打下來,別人的生意就沒法做了。

還有價格下來容易,將來想要漲價可就困難了。咱廠子裏的帳是營裏監管的,到時候漲價不得通過營裏批嗎?”

孟菊英其實不太懂賬目上的事,加工廠的賬其實也是營裏在管,她接觸不多。

連這個成本價也是營裏算了告訴她的。

但她知道,八毛錢一斤炊事班都不收,嫌太貴承擔不起。

因為地處邊防,部隊的夥食標準算是很高的了,孟菊英覺得他們家吃的都不一定有食堂大灶上每天的飯食好。

就這她們還嫌八毛錢一斤貴,要是賣一塊錢,豈不是更賣不出去了!

她想要解釋幾句,沒想到江嘉意又繼續說道:“嫂子。現在的存貨我來解決。你要是手裏的錢不夠,這批貨我先付款後提貨也行。

不過你的當務之急是要招一批銷售員,這個不能再拖了。”

孟菊英甚至都沒有聽清江嘉意後麵的建議,隻聽到了她那句——這批貨她解決。

當時就懵了。

她立刻問:“小江,你不是開玩笑的吧?這一千多斤呢!你怎麽解決?”

這是蝦幹,又不是米糧。

吃起來不擋饑不當飽的,最多算個配菜。

小江弄一千斤回去她賣給誰啊?

孟菊英越想越覺得離譜。

可她又想到,小江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肯定是因為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了,她頓時又開始愧疚。

她攥住了江嘉意的手,說:“小江,你的心意嫂子領了,可這事兒不是這麽幹法。你幫我出出主意就行,這賣貨咱再想辦法。”

江嘉意笑了:“嫂子你別想那麽多,我既然敢說那我肯定有辦法賣出去。不過可能沒有這麽快,我得先和人家聯係聯係,貨還得在咱廠子裏放幾天。”

“放,放,放!”

孟菊英這回相信江嘉意是說真的了,她激動得臉都紅了。

她攥著江嘉意的手更用力了,興奮地說:“隨便放!反正咱地方大,多放點日子不值啥。”

然後她感慨了起來:“小江你這是救了嫂子的命了!你都不知道我真是天天急得睡不著覺,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啊!”

又和她聊了幾句,江嘉意再次提出了請銷售員的事。

這一回孟菊英的態度非常堅決,一定要讓江嘉意來負責這件事。

看她猶豫,孟菊英直接放了狠話:“小江,你以前說過,這人就要幹自己擅長的事。

你當時說我有管理經驗,把廠子交給我放心。

那我現在得說,做銷售我真是一點不懂,讓我去做那就是兩眼一抹黑。

你不能坑嫂子,除非你是真想看著我再作難。

反正這事兒你必須要管,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去找小陸。

他要是再不管,我找團長去!”

江嘉意:“……”

看林嫂子這是真被積壓的庫存給嚇怕了,江嘉意沒有再拒絕。

不過她也沒立刻答應,而是說要回去考慮考慮,之後就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

從加工廠出來,江嘉意沒有在家裏多留,回去拿了包留了字條就帶著兩個孩子去了南安。

她要給家裏打個電話。

之前在家裏辦宴席的時候,父親請了機械廠的廠長還有其他幾個領導。

當時大家就說起了江嘉意之前寄過去的蝦幹。

說起當時她原本答應要寄回去一批的,後來不了了之的事兒,都遺憾到不行。

當時江嘉意就跟那些叔叔伯伯說起了邊防營成立加工廠的事兒,也答應了他們回來就會幫忙買一批發回去。

雖然一次性往家裏寄一千斤肯定不現實,但能幫著銷售個幾百斤應該沒問題。

除了家裏,江嘉意還想給趙倩打個電話。

幾次接觸下來,她對趙倩的印象挺好的,兩個人也很聊得來。

而且她還知道了趙倩的家庭情況。

趙倩一家子都是鐵路上的,父母,哥嫂都是鐵路職工。

她是因為和張銳結婚才去的重工部子弟小學,不然肯定也去當列車員了。

鐵路上的職工在此時的待遇也應該是很好的了,江嘉意想讓趙倩問問能不能幫忙銷售一些蝦幹。

江嘉意一路走一路琢磨,在腦子裏飛快地搜索著目前所擁有的關係網。

對於孟菊英來說難得不得了的事兒,對於江嘉意來說並不覺得為難。

相反,她覺得這是一個契機。

一個帶著朋友家人一起賺點錢的契機。

江嘉意帶著兩個孩子到了南江。

從渡口出來軍軍就一直握著她的手,大概是重新走到了這個之前被抱走的地方,孩子有點緊張。

江嘉意隻能彎腰把軍軍抱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聲音裏明顯帶著局促:“小江姐?”

江嘉意回頭,然後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安圓圓。

江嘉意一怔,然後問:“圓圓,你怎麽在這兒?”

看她對待自己還是一如既往,並沒有什麽生疏,安圓圓的表情明顯一鬆。

她快步走過來,接過了江嘉意手裏拎著的包,然後說:“我過來這邊辦點事兒,小江姐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去啊?”

“哦,我們去郵局打個電話。”

“你們這是剛回島,還沒跟家裏說吧?”

“對,要跟家裏說一聲。”

因為母親的事兒,安圓圓的處境變得非常尷尬。

說起來她對陸安清真的就是兄妹感情,一絲一毫的其他想法都沒有。

可讓媽媽那麽一鬧,搞得她連對方的麵都不好見。

昨天是陸二哥和小江姐的婚禮,身為小師妹的她,又人在南安,按道理怎麽也應該去一趟,送個祝福。

可安圓圓想了好久,最後也沒好意思去。

她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遇到江嘉意,也沒有想到小江姐對她還能一如既往。

她不由得一陣慚愧。

江嘉意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安圓圓。

但她其實並不會把安圓圓和連潔混為一談,就好笑安老和連潔還是夫妻呢,人品就完全不一樣。

可雖然不會遷怒安圓圓,江嘉意也沒想過與她過多交流,於是說了幾句話就準備離開。

沒想到這時候安圓圓卻吭哧著說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