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意顯然沒有想到張超竟然會對她這麽說。
一時間有點傻眼，站在那兒半天沒有吭聲。
直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車鈴聲，然後被張超拉了一把，躲過了那輛疾馳而過的自行車。
看她一直不說話，張超有點尷尬地笑了笑。
他重新站直身子，支撐著拐杖開始往前走，同時不忘解釋一句：“沒事，你就當我什麽也沒說吧。”
可他的話音還沒落，胳膊就被一雙纖瘦而溫暖的手給扶住了。
然後他聽到宋秋意有點結巴地說：“我，我扶你吧，這路有點滑。”
張超沒有再說什麽，微垂下頭緊盯著路麵，隻是唇角不知不覺中有點微微翹起。
這一天的生意沒有昨天那麽火爆，隻賣了十八塊錢。江母有點沮喪。
看到她這個樣子，江嘉意不禁有點無奈，勸道：“媽，你忘了之前說的話了？你說一個月能掙一百塊就心滿意足了。
可你兩天就賣了快五十塊錢，都要完成心願的一半兒了，這還不行啊？”
江母聽女兒這麽一說，心裏忽然就舒服多了。
隻是她還不願意承認，嘴硬地道：“那還有成本呢，成本差不多都有一半兒了。”
“就算是刨去成本，你的月收入肯定也超過一百。”
江母這下不吱聲了。
倒是江嘉意又想起來提醒了一句：“媽，你月底的時候想著給張琴多發點錢啊！
當初咱不知道這生意怎麽樣，工資定得有點低。
這兩天做下來，我覺得給張琴的少了。”
“這還用你說？”
江母嗔了女兒一句：“你媽是那種摳搜的人嗎？你不提這事兒我也忘不了。
咱之前不是不了解情況嘛。可現在看看這活兒是真重。別說張琴了，我這種幹慣了的人一天下來胳膊都酸疼酸疼的。”
江嘉意伸手在母親的胳膊上錘了捶，腦子裏卻已經開始尋思著能從哪裏幫母親買一台軋麵機了。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七點沒到張琴就趕到了家裏。
一看到她江母就生氣了，直接訓斥道：“小琴你這小孩兒怎麽不聽話呢？都說了讓你先把你哥送單位了再過來，你又來這麽早幹嘛？
準備工作咱倆昨天晚上都做好了，又不急著這一會兒，你把小超扔家裏，你放心我還不放心呢！”
張琴被吵得尷尬極了。
站在那兒急得臉都紅了。
已經站在案板前幫著切菜的江嘉意看了看手表，說：“張琴，這邊我和媽兩個人足夠了，要不你先回去把你哥送單位再過來？”
張琴這才委屈地說道：“不是我不送我哥，是他不讓我送啊！
我早上說了，今天不急，送完他我再過來，結果他使勁兒攆我走。
看我不走他還生氣了！
說想一個人慢慢走，可以在路上思考些問題。我也不知道他要思考什麽？可我也不敢問。
我沒想不送他的……”
張琴難得的一口氣說了這麽一大堆，顯然她也是鬱悶壞了。
在家裏被哥哥攆，來了這邊又被念叨。
聽了她說的這些，江母和江嘉意的眸中全都露出了一抹不解，鬧不清張超到底是在搞什麽？
江母看了看女兒，眼神裏帶出了一絲擔憂。
江嘉意卻衝她笑笑：“我張超哥那麽大人了，他決定的事兒肯定是有原因的。咱管不了就別給他添亂了。”
說著她朝張琴招了招手：“小琴你過來替我吧，正好讓我歇歇。”
張琴連忙答應一聲跑了過去。
而此時的張超也準備出門了。
他從陽台上取下洗幹淨的軍裝換上，又把隨身的包拿了拿好。
就在他支著拐杖準備出發的時候，卻又重新拐回去，湊到玻璃窗前，就著那模糊的影子整理了一下領口。
待他慢慢地走到巷口的時候，果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今天宋秋意穿了一條鵝黃色的連衣裙，很嬌嫩的顏色。
讓人大老遠的就一下子都能看到。
張超見過她很多次了，特別是受傷出院後，偶爾在醫院附近遇到，他的目光總是會下意識地追隨著她的身影走。
可還是頭一回看到她穿這麽鮮豔的顏色。
這讓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絲隱隱的歡喜。
看到他，宋秋意加快腳步朝這邊迎了迎。
可是在走到和張超麵對麵的時候她還是早早停下腳步，垂下了頭。
雖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能夠讓人很明顯的感覺到她的緊張。
張超望著她，然後輕輕地笑了笑，說：“很好看。”
宋秋意抬起了頭，好像有點沒太聽清楚他說了什麽。
張超提高了一點音量，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很好看，今天的你非常好看。”
宋秋意的臉上飛快的染上了一抹緋紅。
她不敢與張超對視，快速地移開了目光。
可還是鼓足勇氣上前了一步扶住了張超的胳膊，小聲道：“我扶著你。”
張超沒有拒絕，目光卻落在了她提著的那個布袋上。
今天的宋秋意沒有拿竹籃，看得出她沒打算買菜，就是專門在這裏等候張超的。
張超看著那個布袋，問：“給我的東西？”
宋秋意扶著張超的手一緊，神情明顯有點慌亂。
可還是點了點頭，然後嗯了一聲。
張超覺得如果自己不說話，那麽這姑娘是絕對不會主動和自己說話的。
那最後的結果肯定還是和昨天一樣，兩個人默不作聲的走一路，然後在醫院門口分手。
於是他再次問道：“是什麽東西？你給我拿了什麽？”
這一回宋秋意沒法再用一個字回答了。
她看著張超說：“是飯團，我做的。爸爸說很好吃。”
宋秋意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雖然她是在南江長大，母親還是本地人，但因為父親是北方人的原因，她說的還是一口普通話。
聽在張超的耳邊，覺得很舒服。
他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少女，看著她比實際年齡顯得稚氣很多的臉，看著她麵頰上被陽光映照的幾乎透明的細細絨毛……
隻覺得心裏有一塊地方慢慢變得柔軟。
張超想，當初他決定留在團部醫院這個決定是做對了的。
大概是他這些年做的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