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清是下午回來的。

他回來的時候家裏很安靜。

兩個孩子和江母都去攤子那邊了,家裏隻有江嘉意一個人留著看家。

他一進門就直奔妻子而去。

此時的江嘉意已經收斂起了情緒,正坐在屋裏安靜地畫著畫。

陸安清走進屋,二話沒說地從背後把她緊緊抱住,然後低下頭在她的發頂輕輕地落下了一個吻。

聞到自家男人的味道,感受到他的熱情,江嘉意朝後仰起了頭。

她坐在那裏並沒有動,而是依靠在丈夫的懷裏,伸手在他微微長出胡茬的下巴上摸了摸。

這才道:“這是幹嘛啊?今天怎麽這麽熱情?這是遇到什麽好事了?”

看到妻子在遇到那麽大的事情後,還要在自己麵前強裝平靜,陸安清心疼極了。

他用了點力氣將江嘉意從椅子上抱了起來,翻轉身子將把她擁進自己的懷裏,然後對她說:“嘉嘉別怕,有我在呢,不管什麽事,都有我來處理。”

江嘉意顯然沒有想到丈夫回來後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她愣了一下。

然後一種說不出來的委屈忽然就從心底竄了出來。

她的嘴巴一癟一癟,然後眼淚吧嗒吧嗒就落了下來。

她仰頭望著陸安清,哽咽著問:“你怎麽才回來呀!”

說完就抽泣了起來。

然後將臉埋進男人的胸口,抱著他哭得停不下來。

可能懷孕的人總是會比平時更脆弱些,江嘉意心裏很清楚自己這樣的指責完全沒有道理。

心裏的委屈也很莫名其妙。

可是在陸安清的懷裏,她就是止不住的想掉眼淚。

大概是因為麵前是她最信任,也是她覺得能夠完全依賴的人,所以就不自覺地卸下了全部的偽裝,不想再強作堅強。

想一次性地把心底的不安和擔心全都發泄出來。

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隻知道自己把丈夫的軍裝都給哭濕了一大片,濕乎乎地貼著很不舒服。

她終於抬起了頭。

可因為一直哭,即便抬頭了依然抽噎得停不下來,肩膀也跟著一抖一抖。

在江嘉意哭的時候陸安清並沒有阻止。

他隻是像哄小孩兒一樣一直輕撫著她的背,在她的耳邊說著安撫的話。

直到她將負麵情緒全都發泄出來了,陸安清才從口袋裏掏出手絹,在她哭得髒兮兮的臉上擦了擦。

江嘉意哭了一場後心裏鬆快了,反倒比上午的時候舒服了一些。

她搶過手絹,自己擦著眼睛,嘴裏還不忘咕噥著吩咐:“你去給我接盆水,我要洗臉。還有,我要喝水。”

陸安清答應著站起身,出去張羅了。

等江嘉意重新收拾完畢,陸安清坐在她身邊詢問起了具體情況。

他今天是從邊防營那邊登陸的。

一下船就聽說家裏出事,大舅哥請假回老家了。

具體情況誰也說不清楚,但能夠讓江嘉強在駐島人員即將回營這種最忙碌的時候請假,那必然是非常嚴重的事情了。

陸安清一路上都很忐忑,簡直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的。

在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他看到嶽母和張琴還在出攤。

他仔細地看了看嶽母的表情。

嶽母在看到他時還衝他笑了笑,然後指了指家裏,示意他先回去。

神情中根本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可陸安清還是看到了她微腫的眼睛。

江嘉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和丈夫說了,之後道:“我其實不太怕賠錢。雖然如果要賠的話會是很大一筆,但錢這東西大不了沒了再賺。我現在擔心的是我爸會想不開。”

江嘉意知道父親對於自己的工作是非常有自豪感的。

之前他們回家結婚,她就不止一次聽父親說起他工作了這麽多年,大小事故沒有出過一起,是廠子裏連續多少年的先進個人。

父親談起這些的時候,眉眼裏都寫著滿滿的自豪。

而現在莫名其妙地丟了車,已經把爸爸氣到住醫院了。

要是因為這件事,廠子裏還要他賠償……

江嘉意怕爸爸想不開。

陸安清聽後並沒有再安慰她,而是神情嚴肅地說:“我知道了。”

江嘉意瞪向他:“你知道什麽啊,你就知道!你說我的想法對不對?”

看妻子著了急,陸安清無奈地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揉搓著,然後慢慢跟她解釋:“這種車子丟了,公家和個人各付一半責任的情況是現在最普遍的做法。

這也是廠子裏能夠想到的把損失最小化的方式。

這種情況想要扭轉很困難。

不然人家答應你了,後麵再出現類似的情況要怎麽辦?想要從廠子這邊入手幾乎不可能。

我現在沒法說什麽,爸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心裏也著急,不過這就不是著急的事兒。

你別想了,等會也勸勸媽,現在再想都沒用。

咱們隻能先等那邊的消息,看看那邊是個什麽情況。”

說到這兒他站了起來,然後自己否定了自己剛才說的話。

他說:“不行,不能等。

哥差不多要明天下午才能到晉西,我肯定等不了。你剛才說嘉明留了醫院的電話?

晉西離雲縣近,這會兒嘉明肯定已經到了,你把號碼拿給我,我找他問問情況。

還是得從那邊入手,得想辦法找人把車給弄回來。”

聽他說得條理清晰,江嘉意趕緊把早上哥哥留下的電話號碼給了他。

陸安清按照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留的是醫院接待處的。

很顯然那邊有所交待,一聽說是找雲縣機械廠病號的家屬,那邊立刻就答應幫忙叫人。

可盡管這樣,一直到二十分鍾後嘉明才把電話給撥了回來。

這個時候電話還沒有免提,但話筒隔音效果並不好,嘉明一說話,兩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嘉明一聽就是跑過來的,說話的時候還喘著粗氣。

他說爸這會兒情況好一點了,剛才派出所的人正在病房裏詢問情況,他要在一旁陪著,所以沒法過來。

嘉明現在訴說的時候還很義憤填膺,說這邊的人根本不作為,根本就是相互包庇。

他們問來問去都是套路,都是走流程,可光看樣子都不像是辦事兒的。

這偷車的事情都發生兩天了,根本沒有人去找,甚至連調查都沒見做什麽調查。

問就是一句很困難,沒線索。

嘉明氣的聲音都是抖的。

顯然小孩兒已經失望透了,可又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