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
下輪渡的時候江嘉意聽到有人叫她。
她左右看了看,可是並沒有看到什麽熟人。
江嘉意以為自己聽錯了,繼續往前走。然後沒有走出幾步,就有人擠到她的跟前,從後麵拍了拍她的肩膀。
江嘉意回頭,目光直接撞入一雙含笑望向她的眼。
那是一個年輕的海軍軍官,個子很高,皮膚黝黑。
他笑望著江嘉意,明亮的眼睛裏是滿滿的興奮。
江嘉意的心砰砰連跳了好幾下,終於試探性地叫了聲:“哥?”
江嘉強開心的哈哈大笑了幾聲,然後親昵地伸手在江嘉意的腦袋上胡**了揉,道:“想什麽呢,叫了你那麽多聲都不答應。我還說,不至於幾年不見,你連親哥都認不出了。”
他說著將江嘉意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沒變,還是這麽幹巴瘦。嘖嘖,吃了這麽多年的飯,也不知道把飯都吃到哪兒了?”
江嘉意在心裏想象過無數次與便宜哥見麵時的場景,也曾經擔心過,見到江嘉強時會不會生疏?會不會感覺到不自在?
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和哥哥第一次見麵竟然會是這樣的情形,竟然會是在剛下輪渡的地方。
她一把扯過江嘉強身上背著的背包,強行背到自己的身上,然後拉著他的手把他拉離人群。
直到走到了一個相對人少的地方才重新站定,仔仔細細地將他查看了一番。
這一看江嘉意立刻就看出了不一樣。
雖然現在是冬天,可雲州島此時的溫度白天還在三十度左右,妥妥的大夏天。
可江嘉強竟然穿著海軍的幹部春秋常服,就是那種裏麵白襯衣,外麵藍色的四個兜外套那種。
穿這麽厚,他的額頭上竟然沒有一點汗!
不光如此,那軍裝穿在他的身上竟然空空****,看上去一點也不合身。
江嘉意雖然以前沒有見過這個哥哥,可光看他這樣子,也能夠想象得到他的身體現在到底有多虛!
想象得到那些刀傷到底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江嘉意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看到妹妹和自己見麵一句話沒說先流下了眼淚,江嘉強頓時慌了。
“誒,別哭啊,哪兒有一見麵先哭的?這要是爸媽知道了,還不定怎麽罵我。我可沒惹你啊!”
他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江嘉意的眼淚止也止不住了。
血脈裏的東西有時候真的是沒法說得清,她自己其實也知道這麽哭有點不太好,可聽到爸媽兩個字,那種心酸心疼讓江嘉意實在控製不住眼淚。
“你還知道爸媽會罵你啊?你要是怕就不應該這麽不把自己當回事!怎麽就一點不知道保護自己呢?你要是出點什麽事,讓爸媽怎麽活?你,你太不像話了!”
麵對一臉眼淚還不忘凶自己的妹妹,江嘉強頗有點手足無措。
他攤手攤腳地站在那兒,窘得脖子都紅了,心裏卻酸軟成一片。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江嘉意的腦門上戳了一下,故作隨意的笑罵道:“行了,小管家婆,別嘚嘚了,我知道錯了。以後我改,我改還不行嘛!”
江嘉意聽後抽了抽鼻子,憤憤瞪了他一眼,這才拿出手絹擦幹了眼淚。
有了這樣的插曲,雖然和江嘉強是第一回見麵,但兩個人都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陌生,內心同時湧上的全是欣喜。
江嘉意心疼哥哥,堅決不允許他再背那個大包,把自己隨身的小書包交給他,強行把他那個大包背在自己背上。
江嘉強也不敢拒絕,隻能跟在她身後,時不時地用手在後麵托一下。
兄妹倆就是這麽著走回了家屬院。
最先看到他們的是王安利。
小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就飛快地跑了過來。
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喊:“江連長,江連長你怎麽自己回來了啊?”
跑到跟前後他伸手就要去接江嘉強手裏的小書包。
江嘉強嫌棄地往一旁躲了下,罵道:“也沒有眼色啊,搶包都不知道搶誰的。”
說著他朝小王眨了眨眼睛,悄悄指了指背在江嘉意身上的背包。
小王趕緊去接了過來。
接過來後還不忘再次問道:“連長你怎麽自己回來了?”
江嘉強切了聲:“我不自己回來還找個八抬大轎把我抬回來?”
“不是,之前林政委專門在衛生院交待過,說讓韓院長和張醫生他們做好準備,一接到團裏通知就立刻去市裏接你回來。你回來怎麽也沒人提前通知一下啊?”
他一邊念叨,一邊興奮地大聲喊:“江連長回來了!誰去營裏說一下啊!”
江嘉強抬腳對著他就踹了過去:“你給我閉嘴吧!知道的是我回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狼來了呢!”
王安利嘿嘿笑著躲到了一邊。
而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有好些聽到動靜的人都跑了出來。
有兩個整理倉庫的小戰士一邊喊著“江連長”,一邊興奮地大叫:“我去營裏說!”
“我去衛生院!”
然後跑掉了。
這時候孟菊英則連圍裙都沒顧得往下摘就從屋裏跑了出來。
她身後還跟著三個跟屁蟲。
看得出江嘉強在營裏的人緣極好,知道他回來後跑過來的人很多。
除了這會兒在院裏的戰士們外,好多以前認識的家屬也跑過來跟他噓寒問暖。
沒一會兒就把他和江嘉意全都給團團圍住。
如果不是孟菊英吆喝著讓大家讓條路,讓人趕緊上樓休息,估計且得一會兒回不了家呢!
江家兄妹帶著兩個激動到不行的小崽兒剛剛上了樓,還沒有坐定,韓梅和張超就背著醫藥箱趕來了。
勸走了探望的人群,他們把江嘉強按在**強行給他做了一個檢查。
其實這檢查根本都不用做,在把他的軍裝外套脫下來之後,隔著襯衣幾人就能夠看到清楚的血跡了。
從津市到南江要坐將近六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即便一路上再注意,傷口崩裂,感染也是無法避免的。
即使已經有了思想準備,看著那樣的傷勢,江嘉意還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張超將她還有兩個孩子全都關在了門外,可隔著關閉的屋門,他們還是能夠聞到隱隱的血腥氣。
“媽媽,大舅不會有事吧?他流了好多血。”
“沒事,沒事,韓阿姨他們在裏麵,江叔叔肯定沒事。”
兩個孩子全都嚇得小臉蒼白,還在努力相互安慰著對方。
江嘉意用力地點頭表示讚同,眼前卻全都是哥哥被捂得發白,潰爛的傷口。
心疼得連寬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三個人的心全都提得高高的,眼睛盯著關閉的屋門,連陸安清是什麽時候進來的都沒有人知道。
直到冰涼的手被人握住,感受到了熟悉的溫暖,江嘉意才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