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

離婚對莊戶人家來說,是丟大臉的事,是想都沒想過的事,好人誰離婚啊。

“我不同意,這要是傳出去,老二和老三還能娶上媳婦嗎?”

何母第一個反對,昨天剛娶進門,今天就離,老何家的名聲完蛋了,頂風臭十裏。

“你不同意也行,我是不會和你兒子好好過日子的,和你們也一樣,掀桌子罵娘別驚訝;我是個不要命的,想著拿捏我,背後捅刀子喊打喊殺的,我絕對不慣著,像你小兒子這樣,以後還會有,你們慢慢適應好了。”

這簡直是舉例說明了。

何茂業和老婆子同時看向大兒子,離不離他說了算。

何肖程沉默了一會,像是做了激烈的思想鬥爭,“離吧,我同意。”

還沒等陸安寧鬆口氣,何母又開始打自己的小算盤了,“那……一百塊錢的彩禮錢得還,老二你得領回來。”

“老嬤嬤,你是屬饕餮的吧?吃的太多小心撐死。我要還彩禮,還得放了我的仇人,再賺個二婚的名聲?好好想想吧,賠本的生意我可不幹,大不了咱就這麽耗著,看看誰耗得過誰。”

陸安寧把斧子收起來,重新別在腰上,踢開何肖全回了東屋。

何肖全都被嚇的尿褲子了,褲襠全濕了,一股子尿騷味。

翠翠捂鼻子,“小黍臭!”

何肖程把他扶了起來。

就沒見過這麽虎的一娘們。

叭的一聲,何母的大耳刮子抽在了翠翠的臉上,小丫頭的臉立刻紅了,捂著臉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何肖程把自家媽拉開,“媽,你這是幹什麽?翠翠還小。”

翠翠這才哇的哭出聲音來,撲進爹的懷裏委屈極了。

季母恨的牙根疼,“要不是她一驚一乍的,肖全能吃這個虧嗎?”

“我就說這個法子不成不成,是你們非要這麽幹的,陸安寧就不是一般人,她就不是三兩句好話就哄的暈頭轉向的人,人家能沒有防備?搞砸了就賴孩子,可真行。”

何肖全攛掇著家裏人,想讓爹媽吸引陸安寧的注意力,他再找機會把她綁了,隻要落進他們的手上,治服了,想要什麽結果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老輩人傳下來的,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麵,陸安寧就是欠揍。

何茂業瞪了自家老嬤嬤一眼,在肖程的眼皮子底下找事,雖說是個丫頭片子,養了三年不心疼?

何茂業推了推大兒子,“爺倆先在老二那屋湊合兩天,快去睡吧。”

穿到這裏的第一天,陸安寧身心俱疲。

夜裏睡覺,陸安寧手抱著斧頭,人家是睡不著失眠,她是不敢睡,因為處境不好。

陸安寧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

早飯是苞米碴子粥,一小盤芥菜疙瘩,吃二合麵的窩窩頭。

對陸安寧來說,同樣是拉嗓子。

陸安寧認命了,回不去有什麽法子,再難吃也得吃。

“介紹信已經開出來了,你看今天去還是哪天……”

“今天去。”

陸安寧不等何肖程說完,就搶答了。

“那好,快點吃,吃飽咱就走。”

何肖程至今沒能買上大金鹿,去公社隻能步行,兩個人一前一後,中間得落下十米。

何家昨天鬧的那一出,早就在村子傳開了,說什麽的都有,有說何肖武不是個東西的,有說陸安寧不要臉的,還有比這更難聽的。

總之,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巴著出個連續劇的。

一路上,村裏人見了就打趣,“呦,新婚小夫妻去公社幹啥?”

“離婚!”

何肖程老臉一紅,加快了腳步。

“離什麽婚啊?我看是小兩口床頭打架床尾和,去供銷社玩吧?”

昨天的事有幾個不知道的?這會還說這樣的話能是什麽好心嗎?

陸安寧懶得裝,反正離婚了不會再跟村裏人來往,得罪就得罪了,她直接瞪回去,“看什麽看,沒見過離婚的啊?你回去又打又和吧。”

婦女轉身呸了一口,小聲逼逼,“花一個媳婦的錢,給兩個兒子娶媳婦,也不知道不要臉的是誰?換我,一張狗皮蒙臉,直接去跳大水庫了!”

婦女有些耳背,以為別人都耳背,偏偏陸安寧耳朵好,一字不落都聽見了。

罵別的可以,在男女之事上造謠她,沒人慣著。

“需要我去你家報喪嗎?身上那三兩骨頭二兩肉,千萬別喂了水庫裏的魚。”

“你……”

何肖程一把把陸安寧拽走,“還嫌不夠丟人啊?”

陸安寧把何肖程的手掰開,快步走到前麵去。

何肖程盯著陸安寧的背影,說不生氣是假的,家裏人仰馬翻,他丟人丟到公社了。

公社是幾排平房,何肖程見人就打聽,知道負責結婚離婚的是公社副主任。

公社副主任是個老油條,三十多歲,一看兩個人的結婚證,再看看陸安寧,“年紀輕輕的,怎麽就要離婚了?”

“合不來,日子過不下去了。”

“怎麽合不來?我看你家男人挺好的,模樣端正,又有工作,發著工資,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都難找,你可別犯傻。”

“主任,看人不能看表麵。”

公社副主任抽了一口煙,抬了抬眼皮,“離婚可不是鬧著玩的,兩口子過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鍋沿的,牙齒還有咬到嘴唇的時候呢,你們這婚要是離了,頂著二婚的名頭,將來再想找個這麽好的可難了。”

陸安寧冷笑,“再好我也不要,我的男人得會疼媳婦,得護著我,而不是把我當仇人,夥同別人算計我,這樣的男人,白給我我都不要,有多遠滾多遠。”

何肖程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副主任說的那些話,他聽著還挺受用的,可陸安寧這番話,像是一個耳光抽在他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對,主任,你就同意了吧,抓住錯處不放,攪和的家宅不寧的女人,有還不如沒有。”

副主任無奈又拿起結婚證,手指頭敲打著,“結婚剛兩天,你們都太衝動了,我們要調查的,也要調解的,這是規定,不然有樣學樣,社會團結還要不要了?”

和何肖程的婚姻關係,多存留一分鍾陸安寧都不樂意,她在副主任的麵前坐下,開始擺事實講道理了。

道理,是講不通的。

陸安寧說小叔子圖謀不軌,一家人不辯是非無腦維護;副主任說小叔子是小叔子,何肖程沒有錯,怪在他頭上不客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