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懶漢哪裏有什麽發財的路子,要是有早就不住在這破屋子裏了。
不想聽陳銀花的念叨,吃完晚飯他就跑去大石頭村跟那幫狐朋狗友打牌。
天氣熱了,屋裏太悶,晚上反而外頭比較涼快。
幾人拿手電的拿手電、點油燈的點油燈,在門口支上張小桌子、鋪上涼席,把那一小塊地方照的亮堂堂,湊在一起耍牌。
打著打著,薑泥鰍拉著薑魚在門口走過去,張懶漢看了好半天才認出來,用胳膊肘戳戳旁邊的牌友。
“剛才那小孩,是不是薑泥鰍那個,薑魚?”
“可不是咋地,除了她還能是誰?”牌友道。
張懶漢嘶了聲,借著微弱的亮光又瞅了兩眼,“變的咋這麽大,都快認不出來了。”
薑魚小臉上有了肉,白的跟年畫上的娃娃似的,周圍幾個村都找不著這麽白淨的孩子。
身上穿著沈家送的一條淺藍色小裙子,腳上踩著白色的塑料涼鞋,鞋上還有小花花,腦袋上戴著薑泥鰍給編的花環,跟廟裏的小仙童似的。
得多大能耐才能生出這麽好看的孩子,比好多城裏人都好看!
張懶漢想想薑泥鰍和陳銀花的臉,薑魚倒是有點像薑泥鰍,真是這倆人生出來的?
牌友見他總盯著那邊看,抽出兩張牌扔在桌上,“對九,你看啥,孩子她媽現在都是你媳婦了,沒準你倆也能生個差不多好看的。”
張懶漢忍不住憧憬起來,要是陳銀花是真懷孕該有多好,也給他生這麽一個……不對。
“去你的,老子要生就生帶把的,生個丫頭片子有啥用!”
這邊一打牌就愛打通宵,最近地裏活又不多,更是敞開了玩。
半夜兩點多,一個身上冒著酒氣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缺人不、缺人我來!”
正好有個人困得不行,玩完這一把,就把地方讓給了他。
張懶漢一邊洗牌一邊隨口道,“黃板牙你又喝酒了,天天喝酒咋有這麽多錢給你造,你到底在哪兒發財呢?”
黃板牙因為兩張門牙特別黃,就有了這麽個綽號,他嘿嘿笑了兩聲,從口袋裏掏出包煙卷來,“咱不光有酒,還有煙呢,今兒跟著老板做了個大買賣,老板給的,來,一人一根,不許多拿啊!”
村子裏不少人都是老煙槍了,但都是弄點煙草的種子,弄一點地方自己種,長出煙葉子後曬幹揉碎,放進煙袋鍋子裏抽,哪有票去買這樣的煙卷啊。
頓時哄搶起來。
“喂,小六子你不是不抽煙嗎,搶啥?”黃板牙笑嘻嘻的喝道。
小六子學著別人的樣子把煙卷夾在耳朵上,“我不會抽,我爹會啊。”
張懶漢也搶到一根,他很稀罕這煙卷,但更好奇黃板牙到底是做什麽生意的。
隻知道他有個老板,好像有挺大來頭,有時候這家夥出去幹活,都是半夜去的,白天從來不去,而且兩個月前還是窮光蛋,這麽點時間,新衣裳新鞋,啥都有了。
雖然他還是住那破土屋,但張懶漢覺得,他比表麵上看起來有錢。
“這兩天我媳婦老嫌棄我不幹活,我倒是想賺錢可沒門路啊!黃板牙,你老板那缺人不,你看我能不能幹、帶帶兄弟唄!”
“你快得了,誰不知道你懶得要死、幹啥啥不行,你看看我唄,勤快又能幹,身上都是力氣!”另一人也來了興趣。
“還有我還有我,我想賺錢娶媳婦。”引來眾人哄笑。
不過大夥兒確實都想賺錢,當然地裏的活也舍不得放下,要是行說不定能隻幹冬天的呢?反正冬天到處都凍的結結實實,也沒田可種。
“滾滾滾,好好玩你們的牌,我那可不是啥人都能幹的,不玩牌我走了啊!”黃板牙笑罵幾句,這才沒人問了。
直到淩晨四點多,牌局才結束,黃板牙哼著歌往家走,張懶漢繞了個彎兒躲開其他人追過來。
“黃板牙。”從後麵拍了下他的肩膀。
“哎呦喂,是你啊,嚇我一跳,你幹啥,做賊呢?”黃板牙沒好氣道。
“我這不是想跟你商量事嗎,走,上你家去!”
張懶漢跟他到了家,黃板牙的家也跟以前張懶漢的似的,家裏沒個女人收拾,狗窩一樣。
不過倒不是沒女人願意嫁給他,而是黃板牙的原配給病死了,後來就沒再娶。
看看這屋子,張懶漢心想家裏有個女人就是好,所以他得把這好不容易騙來的媳婦給拴住了。
“黃板牙,咱倆都有十二年的交情了吧,你就直接跟我說,你那生意,真不能帶上兄弟嗎?”
黃板牙看看他,嗤的笑了聲,“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我跟你說,我這生意可不簡單,一般人做不來。”
“那就對了,我又不是一般人,我是張懶漢啊!我想賺錢,你快點給句直接的,就說我到底能不能幹吧!”
黃板牙垂著眼皮子,烏黑的手指甲在同樣髒的黑漆漆的桌麵上一下一下的瞎劃拉。
“別說,剛才那些人都幹不了,你嘛,興許行。我告訴你張懶漢,這生意進了這輩子可就別想再出去,賺錢是賺錢,但腦袋是要別在褲腰帶上的。”
張懶漢唬了一跳,“該不會是……”他在脖子上比劃了下,要是這玩意那他真不敢幹。
不過黃板牙有這本事?
“你想啥呢,那倒不是。這樣,你先看看這是什麽。”
他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個鐵皮罐子,就是普通的破茶葉罐,裏頭卻不沉,打開之後往桌子上一倒,全是一遝遝卷起來的十塊大團結。
雖然紙票子沒聲音,但張懶漢好像聽到了鐺鐺的鋼鏰兒落地聲,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怎麽多錢啊!
“這得有好幾十吧!”
“哪兒,這些正好一百二十塊,幹我們這一行,這都算小錢。”
張懶漢激動的臉都紅了,“別說一百二,幹一回有五十我都幹。黃板牙,你就讓我入夥吧,往後兄弟就跟著你了,不管是偷是搶我都幹!現在你能告訴我幹啥了吧?”
黃板牙笑了笑,“這可是你說的。張懶漢,你說你娶媳婦是想幹啥?”
“生兒子唄!”他不假思索的道。
黃板牙摸摸下巴,笑的意味深長,“可有的人,他就是生不出、或者不能生兒子,還有的家裏兒子生的太多根本養不起。咱們幹的就是送子觀音的買賣。”